香炉里的熏香袅袅升起一缕轻烟,文亦清坐在金笼丝线绣成卧榻上,手中是一本古籍,自她入宫以来,几乎不曾走动,却常常光顾那藏书阁,

    宫人们都只觉称奇,这太子侧妃与寻常女子不同,只爱马场与藏书阁,如男子一般。

    许是香炉里的香燃得快了,文亦清皱起眉头,用帕子掩住口鼻,轻咳了两声。

    黄雎急急地走了进来,正巧见到此景,立刻呵斥一旁的宫女倒掉些香料。

    文亦清抬起头,她知道黄雎性子很好,很少这般。

    黄雎向文亦清行礼,凑近她身旁,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奴婢听闻太子妃遇喜。”

    文亦清手中翻书的动作立刻停顿住了,微微发愣,抬眼看向黄雎,随后又低下了头,缓缓道:“这是喜事。”

    随即又抬起头,拉着黄雎轻声道:“你吩咐我殿中的宫人们,太子妃遇喜是喜事,切莫不可与正殿有任何争执。”

    黄雎很是不解,望着文亦清一脸担忧,却依旧是照做了。

    要说文亦清真如表面一般自是不可能的,她的心思也不再在手中的书本上,直直望着不远处香炉上缓缓飘起的轻烟,心里的滋味不知如何言喻,但确是不好受。

    曾经她可以假装忽略杜颖盈的存在,但如今这个消息是直白的告诉她秦文曜与杜颖盈有夫妻之实。

    是因为杜家在朝堂上不可动摇的地位,又或是皇上的旨意,秦文曜身不由己吗?他当初承诺自己正室之位,自己未完全当真过,但却也受了这样诺言的麻痹。

    杜颖盈已然怀了孩子,杜家在朝堂上也未有什么错处,纵使是秦文曜借着杜家跋扈这一缘由废了杜颖盈,那这孩子呢?

    文亦清忽地发觉这一切就是个无解之题,秦文曜当初穷追不舍,又替自己报了这灭门之仇,而自己当初受了蛊惑般竟从未想过杜颖盈有了身孕该怎么办。

    既是已经身陷迷局,在这局中也不能让人看出自己的底子。文亦清招招手,命宫女扶她回到床榻上小憩。

    比起文亦清的偏殿,宫中其余各处可没这么安静了,或许也有杜颖盈自己的助力,太子妃遇喜的消息已在宫中传遍了,不少嫔妃来贺喜,连皇后都赶来看望。

    正在军营的秦文曜自然是也知晓了此事,转过身,重重的吸气与呼气,那异眸也不再闪出金色。

    季京立刻低下了脑袋,心中默念,没我的事,没我的事,没我的事眼见秦文曜欲要开口,季京一声不敢吭,只有在心里喊得更大声。

    正巧屈殷走了进来,身上盔甲碰撞声“呼哧呼哧”的,季京见到也几乎是呼哧松口气。

    “各营已整军,请殿下参观操练。”

    屈殷保持着军礼许久都未听到一声回应,抬起头瞧了眼秦文曜,是一脸疑惑,又见季京也是低着头一声不吭,正不知如何是好,秦文曜终是开了口:

    “本宫这就过去。”

    要说这整军过程进行到了后半段,苏宏斌悄声凑近屈殷身边道:“你说我们这太子爷今日真是稀奇,我已经做好被骂个狗血淋头的准备了。”

    屈殷望着眼前整装齐备的军队精神焕发,各队阵各战术都演练得井井有条,乐呵呵地笑着道:“这就说明了,咱这军队训练得十分有素,太子殿下挑不出毛病了。”

    苏宏斌暗骂两句,可拉倒吧,这太子爷何时满意过,哪次不是一丁点纰漏都要拿出来骂上许久,今日怕是为了前几日军营潜入可疑之人而来,偏屈殷又是个糊涂脑子。

    苏宏斌侧身朝秦文曜望去,最后还是踏上了指挥台,小声问道:“殿下对今日演武可是有何疑虑?”

    一旁的季京自然是知道秦文曜今日为何如此反常,他家主子在想着如何给他家侧妃娘娘交待呢。

    秦文曜听到苏宏斌的询问,眉头微挑,他怎会和苏宏斌说出实情,不过有一事他今日确想来问问,压低了声:“你近日可都是在军营中?”

    “是,近几月都是由末将陪着二皇子值守。”苏宏斌紧了紧双手,怕是要责问自己办事不力了。

    “二弟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苏宏斌愣了愣,未曾秦文曜不提前几日的事,而且在他印象中,二皇子与这位太子一直都是兄友弟恭,不曾起过什么龃龉,难不成是因着这两日闹得沸沸扬扬的拒婚之事?

    苏宏斌偏着脑袋想了许久,同样压低了声音道:“二皇子久处军营并未有何异样。”

    “那他可有遇到过什么刺手的事?”

    “未曾,二皇子虽不擅用兵,但处理军营事务都循章法,若要真说有什么未办妥之事”苏宏斌眼睛一闭,绕来绕去还是这一事,

    “那便是前几日殿下的暗卫来军营搜查可疑之人,二皇子协助翻遍了整个军营也未将人查出。”

    秦文曜直至操练结束都不曾言语,只留得一头雾水的苏宏斌和乐呵呵的屈殷在军营发愣。

    “你可确定当夜可疑之人进了军营?”

    见秦文曜发话,季京立刻回道:“属下可以确定,当日那可疑之人定是进了军营。”

    “你们竟未搜到一点痕迹?”

    “此事着实奇怪,这人进了军营后,属下令底下的兄弟们将军营团团围住,二殿下也十分配合协助属下,后又请来了殿下的搜查令,可不仅军营里未搜到任何可疑物件,也未见他走出军营。是属下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

    秦文曜停下了脚步,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季京,他深知自己手下暗卫的能力,他已熟阅当日留在军营千夫长的情况,今日本意便是来探探底,却也未察觉出异样。

    当夜在军营中,又显现出异样的,如今只有他的二弟,秦文曜想到这里,攥紧了腰间的系带,纵使他杀伐果断,他此刻也万望这事与秦武洺无关。

    就在秦文曜离开宫里的半日,宫中的流言已经从太子妃遇喜变为侧妃因妒未去贺喜,又变成了侧妃去马场都未去贺喜实为大不敬。

    秦文曜听了这些流言,是愈加烦躁,恨不得将所有宫人的嘴都缝上。正欲去寻文亦清,又被登禧截下,按皇上的意思去正殿看望杜颖盈。

    这流言自然也不完全都是假的,文亦清确实未去贺喜,也确实去了马场,不过这与杜颖盈有孕无关,听闻秦文曜去了军营指挥操练,她便立刻动了身。

    文亦清骑在马背上,白霭欢快地踏着步子,本紧跟着的登禧被皇上唤走了,文亦清这才得空与鲁明私谈。

    “小姐放心,那人几次传话与我都未曾受阻,只是奴才发觉那人每次都会避开太子殿下的人。”

    听了鲁明的话,文亦清是一阵诧异,她见识过秦文曜暗卫的本事,朱家姐姐虽是将门虎女,武艺不低,但竟有这等能力,实是难以置信。

    秦文曜至今未曾做过对自己不利的事,朱家姐姐却要避开他行事,也是十分奇怪。

    “那人让奴才告诉小姐,近来并不太平,小姐必要万事当心。”

    “没有别的话了吗?”

    “有,那人说自会寻合适的时机与小姐相见。”

    文亦清心里是一阵惆怅,曾经儿时的玩伴,如今见面都要如此小心翼翼,当真是物是人非,朱家姐姐曾是那般豪爽性子,现如今怕是和自己一般,若是大哥知晓,可会难过?

    想到这里,文亦清转头看着被鲁明牵着的赤喣,下了马背。

    “小姐知晓赤喣脾性,恐伤着小姐!”在文亦清从鲁明手中取过缰绳,鲁明出声阻止。

    “我自有分寸。”随即文亦清不顾阻拦,越上了马背。

    年少时她也因着贪玩,又有好奇心驱使,越上赤喣的马背,拉动了缰绳,赤喣自然是不听使唤,一路狂奔,就在自己被吓坏了只会哭喊时,大哥越上了马背帮她拉住了缰绳,赤喣才停下。

    这次,大哥还会帮她拉住缰绳吗?

    鲁明的还未喊出声,文亦清用力一拉缰绳,双腿夹住马肚子,赤喣扬起前蹄向前冲了出去。

    一众宫人们都惊呼起来,鲁明立刻越上马背追去,可就是白霭的速度,若御马的人马术不精湛也无法追上赤喣。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的脑袋就要落地时,黄雎都已命人去请太医,一匹骏马如离弦之箭飞快地向文亦清驰骋而去。

    马上的人找准时机,纵身一跃,落到了赤喣的马背上,双臂环住文亦清,用力拉住缰绳,一拉一扯的力度都在展现着精湛的骑术。

    文亦清愣住了,只觉得这感觉十分熟悉,还没缓过神来,赤喣就已停下。

    那人越下马,向文亦清行了个军礼。

    就在黄雎等人过来时,文亦清还愣在马上,直勾勾地盯着那人,待黄雎焦急地叫唤了几声,文亦清才恢复了清醒,下马向那人走去。

    那人身材高大,却不壮硕,反而背腹有些削薄,作揖的双手黝黑还有着不少伤口,仿佛历经了不少磨难,更奇怪的是这人戴着一个面具。

    那人见文亦清走近便往后退,文亦清不甘心欲要上前看清那人相貌,那人便再退一步,反复如此,最终文亦清停下不再上前,问道:

    “你是何人?”

    “末将乃军中百夫长,受屈将军之命来此挑选良驹。”那人声音不卑不亢,文亦清欲要从这声音中找出一丝兄长的痕迹,却感觉自己已然忘了兄长的声音。

    但又觉不尽相似。

    “你可知这红驹极为认主,从来都只有我兄长可驭?”

    “末将不曾听闻,只是见娘娘涉险,末将急于相救,若有冒犯之处,请见谅。”

    “你摘下面具。”

    “末将曾受家乡习俗所困,幼年便被毁了容貌,恐惊着娘娘。”

    “你不必让太子下令摘了你的面具。”换谁都听的出来这是威胁。

    那人揭开面具,脸上的疤痕穿过眉眼,截断了锋利的眉毛,一半脸都是烧伤的痕迹,疤痕颜色虽淡,却也是触目惊心。

    黄雎见状上前去搀扶文亦清,文亦清并非惧怕这疤痕,她尽是失望,也不愿怀疑这是自己相貌出众的兄长。

    那人又行了个礼,道:“娘娘无需仗着太子威势。”

    文亦清从这话中听出了恼怒,一时之间有些羞愧,自己好似真是那仗势欺人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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