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宁只觉受宠若惊,忙回以一笑:“阿婆客气。”
孙婆子摆摆手,道自家就是个守门的,哪里值当她如此客气?又安慰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那些揣着鬼心思的至亲,不要也罢,犯不上为了那些个糟践自己身子。左右她现时也能养活自己,何不看开点,就此丢开手?
她越听越觉尴尬,真想在地上劈条缝自己好钻进去,没想这事都传到这儿了。可这又是谁说出去的?难不成王管事竟是个碎嘴的?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枉她还以为他是个好的,还打算领了银钱要备点礼给他。
到了园子里,她先是围着那棚子转了转,想看看赵铁柱是打哪儿进去的。
一圈,两圈,三圈,三圈转完,她什么都没找到。
她不死心,又绕着转了一圈,还是没发现什么。
最后无奈,只得掏出钥匙,准备开锁。忽的想起,以往看过的小说里,那神偷都是拿着个铁丝或者什么东西,只一捅就能把锁给捅开。难不成赵铁柱还会这手?
可他一个庄稼汉,又是打哪儿学来的?
她拎着钥匙,也不开锁了,凑近锁上下左右看了一圈,试图找出上面的划痕。
“你在看啥呢?”
丁宁吓了一跳,手哆嗦了一下,失手差点把钥匙扔地上。她拍拍心口:“你走路咋一点声音都没有?”
“明明是你太入神。”赵铁山嘟囔一句,又问:“锁坏了?”
“没。就是没弄明白赵铁柱是怎么进去的。”
赵铁山一言难尽地看着她:“自然是早先就配好了钥匙。你忘了,以前这门都不锁的,只是虚虚挂在上面?”
她讪讪笑道:“也对,瞧我,咋就没想过这个。”背过身却恨不得掐自己一把,真是个猪脑子。
赵铁山几下把原来的锁摘下来,又掏出一把锁,换上新锁,然后把钥匙递了她:“我爹说合该换把锁,那旧的不管他有没有多配钥匙,用着都不安心。”
丁宁点点头,道赵庄头考虑得极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昨儿回去我就想了,我爹这么些年对他不好吗?对二伯一家不好吗?他竟然恩将仇报?若二伯真有本事,主家能不让他做庄头吗?至于嫉恨于此?哼,他既然看不起我,那我就偏做出番事来给他看。”
赵铁山说完还握了握拳头,比划一下,又道:“等再过十年,等我也当上庄头,不得把他气红了眼。想想我就能乐出声。”
丁宁心道:若你爹知道你正寻思着十年后要取而代之,怕是劈手就得给你一巴掌。嘴里还得叨咕着:你这不孝子,老子身子骨还硬实呢,你就想把我撵下来?再说了,你前头可还有俩哥呢,那俩可比你靠谱多了。
自那日后,丁宁每日都催着赵铁山跟着学栽木耳,把自己脑子里有关栽木耳的事全给倒了个遍。怕他回头给忘了,又把自己的记录本给他让他找一遍。后面再栽木耳,就让他自己做记录。
十日后,丁宁一大早就赶去菜园子,今日可以摘木耳了。
没想赵铁山比她还激动,早站那儿等着了。若不是他手里没钥匙,此刻估计已经把木耳摘好了。
接下来的事,一点都没用丁宁插手:摘木耳,称重,找人装木耳,清理棚子,准备下回栽木耳的工具。
趁赵铁山正忙的时候,丁宁往菜园子里去找李老爹。前些日子,她和李老爹一起弄了堆肥。
这也是她晚上闲来无事才想出来的,这么大片菜园子,搁前世那得是多好的实验田,不试试实在可惜。
本以为说服李老爹总要费上一番功夫,没想她刚一提,人家就同意了,还说她三番两次往菜地里跑,瞧着就有事。左右闲着也是闲着,若那堆肥真好用,他就和主家说说,让别的庄子也用上。
丁宁心思一动,这么说来,这堆肥是不是可以卖上一笔?她到底要不要问上一嘴?又一想,怕是不成,堆肥这事不比木耳,许是她堆上这一回,人家只在旁边看着就能看个大概齐,犯不上为了这花钱。
难道她还能不让人在旁边看?
而她手里握着的,自然不是堆肥的方法,而是堆肥的原料、配比,每样菜要用什么肥,这些才是她能赚钱的根本。可人家会信吗?会听吗?
她都不用问,就知道必是不行的。
想至此,她一时愁苦起来,眼皮、嘴角一齐拉下来,眉头拧得死死,小脸皱得像棵腌菜似的。
李老爹心下咄咄称奇,小娘子到这儿来不到月余,庄上人无有不说她好的,那头木耳也栽成了,还有什么好烦忧的?难不成是担心主家会匿下银子不给?正想安慰一番,赵铁山那头喊了一声“丁姑娘”。
丁宁闻言,和李老爹说一声就起身过去了。
原是棚子里已打扫干净,让她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添置。
她过去瞧了瞧,只道棚子须通风两天,然后才能用。但那母种却是可以种起来了。
至午间,去了厨房一瞧,心道这些人可真够快的,这就吃上了:白菜木耳,倒是清爽又可口。
吃饭的人也在交头接耳,都议论这木耳到底能不能吃,也不知那木头里放了啥才长出来的。她听得好气又好笑,筷子一挖,塞进口里一大口。也不瞧人,也不开口,一劲把饭菜吃完。嘴一抹,径直走了。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几个刚才说话声最大的此时早已面红过耳,都说背后说人不对,可当面说人也不好。又觉自己心思窄,若真个不能吃,哪个真敢做成菜?难不成刘婶子还能害他们不成?说来还是瞧着人家是个小娘子就心存轻视之心罢了。
刘婶子“咣当”一声把勺子扔盆里:“想吃吃,不想吃就回去。挺大个男人,还怕人给你下毒?毒死你有啥好处?”
“就是就是,赶紧吃。吃完还得干活呢。”
也有眼底不忿的,觉得挨了说没面子,旁边人一拽袖子,也就就坡下驴,埋头吃起来。
没想下晌还真有人闹起来,吵着说自己吃坏了肚子,就是那木耳的事。
可庄子上三十来号人,除了主家一行人,其他人都吃了这木耳,并没有别个坏了肚子。
这话一出,人人自危,肚子但凡有点不舒服,就往茅房跑。一时间,茅房成了个抢手地界。
后来,还是那人自己说漏了嘴:原是午时菜里放了肥肉,回去后觉得口渴,几碗凉水下肚,至午后就坏了肚子。
这话一说,原本还提心吊胆的人也把心放回了肚子。那茅房自然又冷清许多。
等丁宁知晓这事,已是几日后了。这几日庄子上正忙着割麦,不止伙食好了许多,还从外雇了许多帮工,庄子上进出的人多了许多。但这些人并不到后院来,所以后院还算清静。也就没人有功夫上丁宁这儿扯闲篇。
她这几日都在弄木耳原种,这回的原种做得多,她和赵铁山每人都准备了五瓶。五瓶看起来少,但是菌丝这东西,只要小小几条就能爬满一瓶子。
待庄子上的麦子收割完毕,众人又准备起种稻的事。原本有那好奇想要探探木耳是咋栽出来的人,此时也没了心思:割麦割得手发酸,哪个还有心思扒着门去看别个栽木耳。左右赔了赚了的,也和他们无关。
等第二回的木耳再栽出来,庄子里连个议论的人都没有了。
吃都吃过了,还有啥可稀奇的?
时光飞逝,农忙时节不止庄上人忙得顾头不顾脚,丁宁也一样。她还把其中一袋木耳挪到了外头,想试试看能否进行室外栽培。
那头的堆肥茶也早都用上了。李老爹隔上几日就会叫上她一起去菜地里,俩人一起参详菜的长势。
这日,吴婆子早起和丁宁说,二少爷要回府上,届时王管事也会过来,许是会找她说些事。
吴婆子若是不提,丁宁差点都要忘了这人。
待见了人,王管事满脸堆笑,拎起衣角,几步赶上来:“丁姑娘,你那木耳栽得可好?”
丁宁想起这人是个碎嘴,勉强笑笑,嘴角扯了扯:“还好。还算顺利。若不然您去后头瞧瞧?”
王管事笑起来胡子一翘一翘,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儿:“也好。那就请丁姑娘在前带路吧。”
丁宁却打起十二分心思,这人笑起来怎么像只黄眼狐狸?那刘管事不是个好的,难保这个也藏了坏心肠。走几步,又觉自己想多了,总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样下去日子还如何过得?
从前院到菜园,王管事又是数东瓜、道茄子,又是东拉西扯,就是没有一句和她搭边的话。丁宁先时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着说话,及至后来,丁宁恨不能腋下生翅,一下飞到菜园子。等见到孙婆子,她就像是孙猴子见到唐僧一般喜从天降:可算是到地方了。
她把人交代给赵铁山,转头就去了菜园子躲清静去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