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宁在脑中飞速过了一遍这里的物价,上回在县城逗留的时候,她就挨个铺子打听过。但是这种地用的东西,她还真不知道价格。
那怎么办?她总不能瞎编一个吧,只得老老实实道:“婶子,这个我真不知道。”
秦氏愣住了,合着这是只管做不管卖呀。可她也不知道这价格的事,想起临行前那两家说的话,试探着道:“宁姐,想买堆肥茶的那两家说,最多只能出二十文。”
二十文?丁宁想,一桶堆肥茶大概可以浇半亩菜地,菜地再大也就一亩地,这样说来,那两户人家最多也就买四桶,八十文,这也太少了。
“如果我说,这堆肥茶还能给大豆做肥料,他们会不会多买?”丁宁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没等秦氏出声,青姐先喊了起来:“真的?”
丁宁点点头,但她没说话,只一径看着秦氏。
秦氏自然不像青姐那样激动,春豆自是赶不及,再有半月就得种夏豆了。若真能用,自是好。可若是不行呢?花了钱,豆子却没多收,到时她该怎么和人交代?
秦氏抬起头,两眼紧盯着丁宁,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是什么都没有,那双眼睛清澈、干净,在自己的紧盯之下,不见一丝慌乱,也不见退缩。
“宁姐,这种地的事不比种菜,可是个大事,若是……”她没再往下说,可意思不言而喻。
地是乡人的根本,若出了岔子,赔钱都算小的。
“自然,他们现下肯定是不信的。不如这样,那种菜的肥他们照买,至于要往地里施的肥,他们可以先用着。眼下也快种豆了,至多等上四个月,豆子就能收了。到那时,若真的增产了,他们再把钱给我。”
“娘。”青姐激动地喊了一声。
秦氏看了闺女一眼,有些无奈。种地这么大的事,哪能她们几个就能给定下了?“那我回去商量商量。”
丁宁点下头,又补充了句:“那堆肥的法子我也能教他们,但他们不能透露出去。还有,用这堆肥茶之前,还得签份契约。”
见秦氏看过来,她笑着道:“这样大家都能放心不是。”
秦氏也笑了,想起杜氏前些日子在村里说过的话,心道这回她可是看走眼了,这哪是只绵软小兔子,分明是只精明小狐狸。
她微一点头,又道自己要去找廖氏说事,就不耽搁了。跟着和于婆子说一声,就领着青姐去了隔壁。
于婆子手里攥着一把茼蒿,边摘菜,边往院里瞧。见丁宁似在发愁,放下菜,拉了她过来坐下,问道:“不是说有人要买肥吗?咋像霜打的茄子似的?”
丁宁拄着腮,没精打采道:“也没几家买。阿婆,看来我这发财梦是没希望了。我呀,还得在这儿赖着您。”
于婆子斜着眼儿看她,嘴里“啧啧”出声:“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丧气的时候。”
“阿婆,这眼看着钱就在前头,硬是够不着,这滋味可太难受了。”
于婆子低下头接着摘菜:“那就等着呗,等胳膊长了就好了。”
丁宁举起手看看,无奈道:“阿婆您可真是会开玩笑。”
“对了,我差点把这茬忘了。燕姐早上来过一回,她说林家想要买肥。刚才青姐和她娘来,我就把这事给忘了。”
丁宁:……
“好了好了,你那什么表情?我让她吃完晚饭再过来。你就等着吧。”
一墙之隔的周家,此时却寂静无声。
秦氏一脸尴尬,青姐也有些手足无措。周方海沉了脸,只有素姐一脸懵懂。她刚才听到了啥?她爹升官了。这是好事啊。又一想,这事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她爹也不管她。那她娘?
她偷偷往廖氏那儿瞧一眼,见她娘只是愣了愣,接着端起碗喝了口水,道:“这是好事,自然不能藏着掖着。方海,你也是,摆出这么副脸色给谁看?”又冲素姐道:“你爹升官是好事。说起来,你都多少年没见过你爹了。说不准,今年就能见着了。”
素姐撇撇嘴,多少年没见?自她记事起就没见过人。不知道的还当她没爹呢?但这话她只敢心里头想想,可不敢说出去。
“妹子,老二回来这事,爹娘也是没法,腿长在人家自己身上,咱也拦不住。若是到那时……”秦氏说完,自个都觉得不好意思,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没事,到时方海领着素姐过去瞧瞧就是了。毕竟是亲爹,虽说当爹的不管孩子,可孩子却不能不管爹,传出去不得都说他俩不孝?”
“那哪能啊?这里头的事,村里人哪个不知?传出去也没人会说啥。”秦氏讪讪说了几句,原本还想劝着人见上一面,这回也歇了心思。唉,也不知道婆婆是咋想的,都这样了还见啥见?岂不是越看越来气?
“伯娘,你刚才说要买丁姑娘的肥料?”周方海忽的问了一句。
秦氏恍惚了一下,怎么转到这上头来了?不是说他爹呢嘛?赶紧答道:“对,我是帮村里人问的。后来,她说那肥料还能往豆子上用。我这不想着回去再问问。”
“我觉得应该能用。你看她种的菜都长得比我家好。青姐,你那菜不也比去年好?”
秦氏笑笑,暗道这也不是一回事呀,年轻人哪,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她嘴里支应几句,没再多说,显然并不十分相信。
廖氏也插进一嘴:“是啊,我家也用了那肥,确实挺好。若不然你那地里也用吧?”她这话是对周方海说的。
他点点头,对秦氏道:“伯娘,我家的豆子这回就用那肥。反正人家不是也说了,等收豆子再给钱嘛。”
“这话咱们信,可别人不见得信哪。毕竟,人家又没见过谁用这个。”秦氏这话倒不是推辞,别说这回只往豆子上用这肥,就是往菜上用,那村里人也都光顾着看,没人敢用。
“没事,等秋天收豆子时他们就信了,不差这几个月。”
秦氏和青姐回去后,周方海仍在堂屋里坐着,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和他娘提。
“你该见就见,不用顾忌我。反正我也见不着,等见完了也不用和我说。我也不好奇。”廖氏还以为儿子是在为他爹的事心烦,不由安慰几句。
“娘,我没想那个。我是想,咱们是不也能种点药材?”说完,他一脸期盼地看着廖氏,却又忐忑不安。
廖氏轻蹙眉头,问道:“你咋想起这个来了?种药不比种地,早先你外祖父还在的时候,倒是种过。可我只约略知道个大概,再细点的就不知道了。这药可咋种?”
“家里不是有书吗?您先把您知道的告诉我,回头我再研究研究书。咱也不多种,就先在院里少种点试试。”
廖氏刚想点头,想起什么,问道:“这些时日山上不好采药了?要不你跟着我学医吧。”
周方海赶紧摆了手,道:“好采。就是觉得既然地里能种粮食能种菜,为啥不能种药呢?丁姑娘说过,那山上的土比咱这地里的土有营养,若想种药,可以先去山上挖些肥料试试。”
“哟,你啥时候还和人家说过这个?怪不得我总见她蹲地里,是不是你求人帮忙了?不是我说你,家里又不是没有银子,不用你老惦记这个。就是你现在娶亲,银子也够。咋了?你想娶媳妇了?也对,你这岁数也到了。”
周方海顿时咳嗽起来,他喝口水,把喉间那股痒意使劲压了下去,道:“娘,您可别乱说。还是上回我帮她把韩老二吓跑了,她就问起咱家想不想种药。”
廖氏把手一挥,道:“这也没啥,反正你岁数到了,也该定下了。改日我去镇上找个媒婆,或者,你自个有没有相中的姑娘,我托人问问。若不然……”
周方海听得头都大了,干脆水也不喝了,话也不说了,直接落荒而逃。
“素姐,你知道你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吗?”廖氏见儿子出去了,转又问起闺女来。
素姐自打秦氏两人走后,就一直拄着腮,她在想她爹的事。大伯娘说她爹又成亲了,还有了孩子,生的还不少,都生俩了:一儿一女。也不知她那后娘是个什么样。
她有些神思不属,心不在焉道:“不是说春姐喜欢他吗?”
话未说完,头上就挨了一巴掌,她龇牙咧嘴冲着廖氏直喊疼。
“疼就疼。看你下回还满嘴胡咧咧不?你这又是从哪儿听来的?”
素姐揉揉头,抱怨道:“还不是那回花嫂子说的。她还当我啥也不懂呢。村里人也说过两回,都给我听去了。娘,我是你亲闺女,你咋打这么重?”
廖氏瞪她一眼,气道:“她们说你就听?下回再有人提这茬,你就只管走开。见了春姐就当不知道这回事。”
“为啥?”
廖氏就说,你哥要是真有那意思,刚才早就应下了,还能跑了?末了,她挥挥手,让素姐赶紧摘菜,待会就要做饭了。
而丁宁那头,也迎来了燕姐,且这回她还带来个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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