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家里吵吵闹闹的,牌局持续到12点多还没散。
方遥实在撑不住睡着了。
只能一大早从床上爬起来,匆匆洗了个澡再去上学。
昨天她当着陈言风的面,非常硬气又帅气地划伤了自己的手。
但耍帅是要付出代价的。
伤口痛是一回事,被人追着问来问去,才最难熬。
方遥从进校门开始,见到的每一个认识的人都要问上一句“这是怎么弄的呀?”
她只能尴尬地笑笑,回道,“骑车不小心摔的。”
这种拙劣的借口,可以瞒得住别人。
瞒不住刘佳佳。
毕竟是号称方圆几百里最犀利又八卦的佳姐。
如方遥所料,刘佳佳看见她手臂的伤口,嘴巴张开的惊讶程度,能将讲台上那三盒满满的粉笔都吃掉。
“你这伤口绝对不是骑车摔的。”刘佳佳眼神坚定。
“确实是骑车摔的。”方遥淡定掩饰。
“骑车摔要是能摔成这样,我能把车都吃了。”刘佳佳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那你现在就去把车给吃了吧。”方遥说。
刘佳佳故作感慨地摸了摸方遥脑袋,“孩子长大了呀,都不肯跟妈妈说实话了,不乖。”
“起开,我没你这样的妈。”方遥拍开她的手。
“看来有必要送你一首我偶像的新歌了,”刘佳佳挑挑眉,“今天刚出的新专辑,热乎着呢!”
方遥半信半疑地戴上她递过来的耳机,旋律响起。
“很好听啊,这歌叫什么名字?”
刘佳佳笑得花枝乱颤,将3递过去。
歌名:听妈妈的话。
“我去你的,刘佳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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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下午的最后一节,是体育课。
学校对于体育活动这一块向来不太重视。
年近五十的体育老师带着学生昨晚一轮热身运动之后,就回去继续喝茶看报纸了。
学生们自由活动。
方遥和刘佳佳一向都鄙视“生命在于运动”这句话。
她们俩跑去小卖部买了两瓶冰冻的北冰洋汽水。
然后找了个有树荫的地方,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
方遥从口袋里掏出个手掌大的本子,开始画画。
刘佳佳耳朵里塞着耳机,双手托腮看着篮球场上的男生打球。
盛夏的下午,太阳还是很猛,两个人在树荫底下偶尔还能听到几声蝉鸣。
“你的手到底怎么弄的?”,刘佳佳冷不丁来了一句。
方遥拿笔的手停了一下,怎么又想起这个话题了
她扭过头嫌弃地看了一眼刘佳佳,不想说实话,又骗不了她。
好朋友过于聪明和八卦,也是一件麻烦事儿
方遥咬着汽水吸管,脑子里飞快地编着借口。
突然看到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她立刻指向那边,“诶,那不是那谁吗?”
刘佳佳视线投了过去,“谁?噢,陈言风啊。”
“9班一直都跟我们同一节体育课的啊。”刘佳佳表示见怪不怪。
远处对面的树荫底下,陈言风一个人背靠着树坐着。
他百无聊赖地扔着一颗小石子,石子起来的高度一次比一次高,但每次他都能准确接到。
刘佳佳保持双手托腮的姿势,感叹地说道,“帅是真帅,奇怪也是真奇怪。”
“你在这押韵呢?”方遥一边画画一边回她。
“听说他不怎么爱跟人玩,高冷得很。”刘佳佳说。
方遥抬头望了一眼远处的少年,略带怨气地说,“估计也没什么人愿意跟他玩,人品这么差。”
她想起昨天的事,内心就气不打一处来。
刘佳佳说道:“人品怎么样不知道,但是人家的故事很精彩。听说他妈是本地人,他算外来仔,他初一转学过来的时候成绩很好,长得帅又嚣张,被很多人排挤。”
活该,方遥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她现在对这种没良心的人,没有丝毫的同情心。
刘佳佳继续说,“不过他也不怕事,也很能打,初中的时候可出名了,上了高中倒低调很多。其实凭他那张脸,不打架,好好地走校草路线就可以了。”
“好皮囊,黑心眼。”方遥低声说了句。
“什么?”刘佳佳没听清楚。
“没有,”方遥喝了口汽水,“我说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刘佳佳翻了个白眼,“这学校里你大概是唯二不知道这些八卦的。”
“唯二?另外一个是谁?”方遥问。
“另外一个是门卫大爷的狗子!”刘佳佳大声喊。
“你可闭嘴吧,”方遥差点拿手里的汽水瓶子砸她,“别打扰我画画。”
刘佳佳笑了一会儿,闭上了嘴。
两个人恢复安静,头顶上的蝉又懒洋洋地叫了几声。
“不过你这手到底是怎么弄的啊?”刘佳佳冷不丁地又来了一句。
方遥无奈地眼睛一闭,“你就不能忘记这件事吗?!我都转移话题了!”
“我虽然学习一般,但是记性很好,没办法。”刘佳佳耸了耸肩。
方遥干脆将手臂伸到她面前,“真的是摔倒的,要不你去问我爸!”
刘佳佳一听到她爸,立刻疯狂摆手。
“算了算了,我信你!你爸那脾气,我可不想去招惹他。”
方遥叹了口气,终于解脱。
不一会儿,放学铃声响了。
体育老师直接让他们原地解散。
方遥收起本子站起身,刚要走,突然瞥见了远处的陈言风。
他也从地上站了起来。
然后,居然径直就往她这边的方向,走了过来。
方遥傻了,愣在原地。
少年的视线透过人群,直视着她,漆黑的眼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很明显,是她这个方向。
方遥突然感觉全身上下的毛孔都紧张起来,呼吸有点不顺畅。
如果陈言风现在走过来,跟她说一句话。
只要一句话。
她就会成为这个学校的焦点。
然后被淹死在莫名其妙的猜测和不怀好意的闲言中。
从此之后,在学校就别想过安生日子。
方遥屏住了呼吸,紧张到连吹过来的风都感觉不到。
陈言风越走越近。
阳光下,少年蓬松的栗色头发被风轻轻吹动,纯白的校服也被风吹得翩跹摆荡。
周围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异样,目光开始有意无意地投在他们两人身上。
陈言风走到离她们大概还有五十米左右的距离,突然站定。
方遥的心一下子也跟着定住了。
过了几秒,方遥到目前为止人生中最漫长的几秒。
陈言风突然侧了侧方向,继续往前走。
视线也从她脸上移开,直接略过她走了过去。
没有再看她一眼。
方遥已经提到嗓子眼儿的心,一下掉落下来,她立刻喘了口大气来缓解内心的紧张。
“你怎么了?不走吗?”不明就里的刘佳佳扭头喊了她一声。
方遥深呼吸了一下,“噢,走吧。”
她定了定神,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怂。
对陈言风,总是有种复杂的感觉。
明明气他,却得罪不起。
明明害怕,却非要硬撑。
算了,互不招惹,就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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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的校门口人头涌动。
今天天气很热,温度接近四十度,学生们手里不是拿着冰棍儿就是抱着汽水。
方遥和刘佳佳一起拖着自行车,走到校门口就分别了。
两人的家刚好在相反的方向。
方遥骑车到了沿海的马路上。
路上挤满了下班人群的摩托车,还有放学学生骑的自行车。
偶尔一阵阵的海风吹过,夹杂着热浪。
方遥骑着车,心情还算轻快。
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了,麻烦事一桩接一桩,还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现在,黄毛不会再来找她麻烦,陈言风也不来招惹她。
终于算是都解决了。
以后就当个不管不顾冷漠无情的人,管它地球爆炸还是世界崩塌,都不关她的事了。
方遥前面的车突然缓缓停了下来。
她往前头望,看样子应该是出了事故,两个摩托车车主叉着腰在大马路上吵得热火朝天。
一边的马路被堵住了,立刻就开始塞车。
没办法,她只能跟着大部队一点一点地挪动,时不时地抬头看一下路况。
这大热天的堵在马路上,方遥被晒得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她踮了踮脚,想借着前面大姐的摩托车倒后镜照一下镜子,将披着的长发扎起来。
她对着镜子将头发捋成一团,扎了个丸子头。
突然,方遥通过镜子注意到,在她后面不远处的一个身影,有些熟悉。
她认得那个劣质的黄金表和难看的纹身。
是赵三强。
方遥立刻收回视线,不想被他认出来。
想起昨天他那个油腻又滑头的样子,她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过了一会儿,路终于通了。
方遥跟着前面大姐的摩托车拐进了商业街。
她百无聊赖地骑着车,视线时不时扫到大姐摩托车的倒后镜上。
有些奇怪的是,她看了好几次,发现赵三强都还在后面。
通过镜子能看到,赵三强骑的是一辆有些破旧的小摩托。
按理说现在已经没有堵车,应该早就超过她了。
方遥隐约感到一丝不安。
又骑了一会儿,前面的摩托车大姐拐了个弯消失不见。
方遥想了想,干脆下了车,将自行车停放在路边的一间杂货店门前。
她心情忐忑地走进店里,在货架拿起来一面圆框镜子,利用镜子偷偷观察着店铺外面。
果然,没过几分钟,赵三强的身影又出现了。
他也在斜对面停了下来,十分随意地将摩托车扔在路边。
然后走到一旁小店的广告牌后面,遮遮掩掩地藏了起来。
而他的视线,持续盯着杂货铺这边的方向。
一瞬间,方遥后背发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的猜测是对的!
赵三强在跟踪她!
极度的害怕让方遥的脑子一片空白,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买不买啊!?别妨碍我做生意!”
杂货店老板看她站在货架前这么久,有些不耐烦地吼了她一句。
方遥慌乱地放下手中的镜子。
她走出杂货店,立刻骑上了单车。
这时候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脑子里唯一出现的两个字就是,回家!
方遥用尽全身力气,以最快的速度骑车飞奔回家里,尽量走的都是人多车多的大路。
路上她特别注意观察,发现赵三强时不时就出现在她身后跟着。
方遥不寒而栗。
回到家后,她迅速拿钥匙开了门,一进门就将门重重关上,然后上锁。
动作一气呵成。
锁好门之后,她感觉双腿发软,应该是刚才骑车用力太快太猛。
方遥坐在地上,稍稍喘了几口气之后,才哆哆嗦嗦地喊了一声“爸”。
没有回应。
方遥觉得有些奇怪。
她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走到房间看了一眼。
也是空无一人。
突然她注意到饭桌上有张纸,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
“有事出去两天,吃喝自己搞定。”
纸条旁边压着50块钱。
放下纸条,方遥越想越不对劲
心底一阵寒意袭来。
方遥有一种恐怖的直觉,她爸爸这几天外出,说不定跟赵三强有关系。
将她爸骗走,家里就只剩她一个人,没有任何的依靠。
无论事情是不是这样,方遥现在的处境,的确就像一个待宰的羔羊。
要怎么办?
方遥突然又跑到茶几旁边,拿起电话拨打了一串号码。
嘟嘟几声后,对方接起电话,“喂,找谁?”
“我找你们厂的姚慧真!”方遥的声音带着哭腔。
“噢,慧真去上夜班啦,最近厂里赶工呢,估计要通宵了,你哪位啊?”
””
“喂?哪位啊?我下班叫她给你回电话?”
“不用了,谢谢您。”
方遥挂了电话。
远水救不了近火,让妈妈知道也只能担心,什么也做不了。
她跌坐在地上,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她将身体靠向沙发,想让自己有些安全感,试着努力冷静下来。
还好她发现了,还好她现在在家。
不管怎样,她要想办法保护自己。
方遥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然后起身将全家所有的门窗都检查了一遍,关得严严实实的。
又费了很大力气将沙发拖到大门处堵着。
最后走到厨房将菜刀揣到了手上。
现在能保护她的,只有她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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