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刘崇下朝回来,正饮茶,慕如前来报禀各部所呈递公文,刘崇一见慕如,一口茶险些喷出,茶杯险些没拿住,“慕如,你这一身打扮为何”。
只见慕如一改往日简素装扮,换上一身鲜亮衣裳,额前两缕龙尾须,额间绑上额珠,一改往日内敛沉稳装扮,多了活泼,略显轻佻,倒有了几分纨绔子弟的神情。
“大人,前日您所言连宋公主之事,慕如深觉有理。但慕如细想,以公主聪慧,刻意制造事端偶遇,公主未必看不出。若落了刻意,恐怕难如公主所愿。不若大大方方,坦诚相告,即便不成,起码不至惹了公主厌弃,落在别人眼中也不至于显得别有用心。”。慕如答到。
“你此话倒也有理。只是,公主若不愿意,你俩亲事不成,又有何用”刘崇疑惑道。
“结识连宋公主,说到底,一为以此亲近皇室,二求公主智慧之助。有驸马身份是好,但是没有也无妨。若与以学问切磋,得公主赏识信任,纵然不能成为驸马,多少能说上话。再者,公主毕竟还是皇室,以公主眼光,如若婚事能成,所得人家必然不俗。以效力公主为由也可亲近驸马之家,见机借力,也是助益。与公主坦诚,能成良缘自然是好,一来不负大人苦心,二来也不至于落人口舌,若不能成,别人也只道慕如是痴迷公主急于求婚而不讲章法,不至于怀疑别有居心。”慕如道。
“如儿此言甚是有理。那依你看,应当如何坦诚”。刘崇问。
“请大人以探亲为由,探访宫中贵嫔娘娘,说慕如爱慕连宋公主,请娘娘牵线,只求一见。”慕如道。
“这倒是不难。只是你为何如此打扮。”刘崇道。
“慕如素日打扮单调无趣。我想公主到底二八年华,纵然沉稳,总会喜欢些有趣的人和物。我打扮的活泼些,或许,能讨公主心意。更何况,我素性拘谨,打扮的活泼些,也壮壮自己的胆子”。慕如略略自嘲之意。
“思虑倒是周全。我便去递帖为你安排。你这身打扮甚是有趣,素日打扮太过老气横秋,总归是大好儿郎,有趣些才好”。刘崇笑意满怀。
按素日大人对连宋公主的描述,连宋公主当不似寻常二八女子,沉稳内敛的男子,方入公主眼吧。与公主结交借力,也不是非得成为驸马,若能成为朋友,便是最好的办法,既全大人心意,又不至于耽误公主,更不至于辜负……数全其美,才好。慕如暗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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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嫔宫中。
主座两边各有一案,一双年轻男女分坐两边。男子彬彬有礼,女子温婉谦逊,恭恭敬敬陪着贵嫔说笑敬酒。
一番客气,贵嫔道,“我与兄长有话要说,就不相陪。慕小先生莫怪。连宋,慕小先生是大儒慕安子孙,于咱们这一脉多少有恩,你且稍作相陪。”贵嫔客气告罪,便离开了。这双男女,起身欠礼。
“公主好生美貌,小生这厢有礼”。慕如强作俏皮状,开口打破僵局。
“多谢慕小先生夸赞。连宋不敢当”。说话的是连宋公主,打扮确实不甚华丽,却别有清雅。虽为公主,却一副温婉谦卑姿态,客气回应道。
“不知公主素日喜欢做甚”上来就打听女子日常,看似闲聊,实则无礼,慕如假意察觉失礼,再言,“小生唐突,只是见公主心甚欢喜不知言语。听闻公主喜读书,慕如也喜,倒是算与公主趣味相投。
“先生谬赞,连宋不过读书认几个字,并不喜读书”。慕如刚才所言,公主心下一动,这假意失礼倒是有趣,但既假托贵嫔得见面机会,又为何故意失礼,为我这一无足轻重的公主动心思,慕家子弟当不是这般贪慕皇亲虚名。不过,不管你为何,我都不愿有过多牵扯,尽快脱身为宜。公主这般想到,便刻意否认,只愿对方觉得无趣,尽快结束对话,各自两宽。
这个公主果如大人所言,也果真聪慧,再多费功夫,公主也看的明白。不过话说回来,不费功夫,更难得公主心意。所幸,我并无成驸马的想法,能结识便好。慕如想。
“看来公主不喜与我说话,也罢,便不叨唠公主,以免讨嫌。”慕如笑言,“如若叫公主嫌弃了,草民可便辱没了慕家门楣”。
“先生此话,恕连宋不解”。听罢此言,连宋略有诧异。
“听闻陆家曾求亲公主,好事将成之际,又以半数家产求陛下取消赐婚。陆家,不过钻营人家,如此门楣都敢对公主求而悔之,我亲向公主求婚,却遭公主嫌弃,岂不将我慕家门楣贬低于陆家之下。我慕家虽遭变故,到底世代簪缨,家学深厚,如此大辱,只怕不妥”。慕如佯微怒。
“连宋并无此意。若叫先生觉得不快,是连宋言语不周,先行赔罪。”此言是为了激我,让我心生愧疚之意而答应亲事吗。难道慕家为攀皇恩,不惜自贬门楣?如此,便不堪了。“然,连宋再不济也是女儿身,岂有私定终身的道理。如若因此得罪,连宋只能先行告罪了”。依旧谦逊有礼,看不出心事心情。
“公主原是此意,倒是慕如鲁莽。如此,慕如便请刘崇大人代为请旨,再请贵嫔娘娘从旁说和,促成我俩好事,如何?”陌生男子初次见面便追问亲事,已然无礼之极,总不可能成事了。虽有可能得罪公主,但先了断姻缘可能,日后投公主所好,再求信任便好。一时损伤颜面,总比耽误公主终身好。慕如心想。
世家子弟再纨绔,总不至于这般失礼。慕如这般,反道不像有意求亲,倒像是为了激怒我而无姻缘可能。连宋公主心想。可又为何,刻意求见我一无宠公主,又处处激怒,是何道理。这般做又有何益处。若我此刻发作,怕是如他之意。即使顺他答复,未必会向陛下求亲。求了又如何,纵然陛下许婚,我总有办法再断,了不起不过就是流言漫天,再无婚配可能而已,成家又有何意趣,不若我的小院给我安稳。也罢,且再探探他是何意。
“连宋虽为公主,却无足轻重,且与先生从未谋面,不知先生因何有意。”连宋公主问到。
“公主天家女,又貌美,我慕家自获罪,再无往日气象。若得公主垂青,可光耀门楣,告慰祖先”。慕如道。慕如并无此心,如此说不过是想对刘大人有所交代。
“听贵嫔娘娘说,先生得家学真传,一身学问,如此本事,又有刘崇大人栽培,光耀门楣指日可待,求取实权人家贵女,以此跻身朝堂,作一番事业,不比求取我一无足轻重的公主好些。”连宋稍一顿,“况大人既听闻陆家之事,便当知晓,陛下当时不过为了钱币便选定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亲家,可见我在陛下心中毫无分量,求取我,当真能实现先生所想吗?”。
你今日虽刻意掩藏锋芒,句句示弱,但学识气度又岂在身份。客气疏离、婉转拒绝、言明利弊,如此头脑清醒,岂是装作无知便可掩盖的。大人所言果然不错。虽是地位不高的公主,但这份聪慧,胜过许多,大人果真良苦用心。这样的女子,确实让人动心,只可惜,我注定不能娶你。慕如心想。看来公主也无意这门婚事,甚好。我已努力一番,想来能向大人交代了。今日索性与公主再深谈几句,公主并无架子,或许,能得个说话的朋友。
“公主地位不高不假,但是难得聪慧女子。”慕如一顿,“宫中关于公主的传闻不多,少到几乎没有公主的存在。即使这次悔婚之事,也不曾在宫内宫外掀起多大谈资。看似是公主微不足道方连这等八卦都引不起闲人的嘴,实则该是公主多年刻意的隐藏,以柔弱求生存之道。如此,还不足以见公主聪慧吗。慕如求娶公主,乃因公主聪慧之故,聪慧的贤内助比地位更能助慕如飞黄腾达。可惜,最终还是被公主看破了。慕如惭愧。无妨,既无缘,慕如不强求,只愿公主别恼了慕如,日后见面能交谈几句经史,便足以。”慕如倒有些松口气,后半句倒是真意了。
“先生似乎觉得自己很了解连宋。只是,先生既说连宋在宫中似不存在的人,因何大人会注意到连宋,连陆家退亲之事都了解颇深。先生说连宋聪慧,连宋只能暗自窃喜终有欣赏之人。只是先生,不觉是自己想的过多了吗”。连宋不欲与他人过多纠葛,不管他目的为何,守拙保身,才是她这个孤女明哲保身之道。若非示弱到在任何人眼中都没有了踪迹,如何能安稳活到今日。此人却对我了解颇多,若非别有目的,怎会如此留意我这没有用的公主。不管他目的为何,我只愿尽快脱身,再无牵连。“连宋宫中还有事情,不能相陪了,请大人见谅。”连宋告罪,起身准备离开。
“慕如来的鲁莽,对公主似乎别有关注,公主心中有顾虑。是慕如失礼。公主有事,慕如不敢相留。公主无意这门婚事,慕如绝不多做牵扯。只是今日一谈,慕如对公主多为敬意,还望公主原谅慕如方才莽撞,日后莫要恼了慕如才是。为表慕如歉意,慕如家中有祖父手迹,公主若有需要,慕如愿为公主抄录送来,以表歉意。”慕如起身亦告罪。
“是慕大儒的手迹吗,当真能借连宋一观”。慕大儒手迹,对于连宋是有大诱惑了,一时失神,忘记方才藏拙之语。
慕如听罢此言,不禁一笑,“公主方才不是说不喜读书,怎得对祖父藏书又有了兴趣”。
连宋听罢,也不觉讪讪,只是这藏书,又如何舍得拒绝。
“公主放心,既答应公主,便当兑现诺言。只是慕如身边只剩祖父手迹这一念想之物,真迹断不能借出。但慕如可抄录,定期送来与公主,若有幸能与公主切磋交流,慕如必然受益良多”。慕如方才见公主失态,不禁好笑,不忍公主尴尬,继续言到。
“如此,甚是麻烦先生了。只是,先生出入宫禁怕是不便”。连宋道。
这倒也是,男子怎能频繁入內宫。慕如倒有些发愁。忽的,一念上心头,略带坏笑,“我倒有一计,只是怕坏了公主清誉。”
“什么?”连宋道,“先生莫不是想学梁上君子,潜入连宋寝宫?”
“哈哈哈,公主为何如此连想,是也对慕如有意了吗”,慕如一贯严肃,今怎得幽默起来,戏谑调侃,浑然天成,见面之初是扮纨绔公子浮夸之态,此刻却是天然的轻松自在。却见公主神色如常,毫无波澜,自己便觉讪讪,仿佛刚才被调戏的是自己一般。
“先生何故玩笑,只管说来。连宋道。
“倒也无他,慕如回去只当对大人说,对公主情根深种,奈何佳人不许,少不得慕如要破费功夫,日后得多烦刘大人替慕如递送物品至贵嫔宫,再烦娘娘转与公主,好让慕如讨的公主欢心。大人一向待慕如如子侄,必然肯为慕如费这个心。如此,慕如可不是能送书与公主了”慕如道,“自然,我知公主不愿张扬自己喜好,物品中,会多多备上衣裳首饰新鲜玩意,再带上慕如手抄书籍混迹其中,如此,当不惹眼才是。只是,慕如如此深情,最终婚事不成,恐连累公主名誉。”
“倒是难为先生费心了。适才是连宋无礼,先生莫怪。”听闻对方想的如此周全,连宋戒心少了许多,不再掩藏,实心向慕如告礼。“至于名誉一事,先生不必为连宋烦心。连宋本也无婚配之心,只愿与诗书、天地为伴,一生平安便好。”连宋此话是实实在在的心里话,毫无假意。
听罢此言,慕如不忍有些惊讶。此前听闻陆家之事,只觉连宋公主当无婚配之心,如今亲耳听来,却觉颇为惋惜。这一席谈话,慕如倒生些敬仰之心,若不是不能娶她,怕也难逃动心。如此通透女子,孤寂一生,实在惋惜。也罢,公主既与自己志趣相投,又同无婚配之意,日后相处起来,倒也坦然。既无鸳盟之缘,若得个知己,也是难得。
“如此,慕如当安心了。公主且早些歇息,慕如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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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相见,倒是愉快收场。连宋与慕如都庆幸或许能得知己。却不知,一生的悲剧,从今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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