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宋又过回了从前的生活,独自耕读,一人生活。风言风语慢慢传到了桓郑耳中,连宋与慕如没了来往,连宋也少去了文渊阁。桓郑听闻此事,便着人去探听原委,才知晓慕如家室之事。桓郑近来颇为重用慕如,几项要紧事都交代慕如悄悄办,桓郑也知道,慕如行事,多与连宋商议,桓郑也放心连宋,毕竟连宋性情坦荡,又有见地,本是买一送一的好买卖,眼下竟出了这个事,桓郑倒不怕连宋因爱生恨,捅出他与慕如筹谋的事情,只是少了连宋的帮助,深觉惋惜。尤其听闻那乞丐之事,知连宋处事周全,本是闹事的,最终却收为慕如所用,既替慕如搏了好名声,又得了实惠。如此这般,桓郑怎舍得失去连宋相助。何况,桓郑取皇室而代之的心思日重,宫中能有聪慧的帮手至关重要。更何况,慕如既有家室,又与连宋谈情,想来也是不堪的人,与这样的人谋事,只怕被出卖。可当下,慕如又是安插在刘崇身边最好的棋子,用以探听刘崇与皇室的谋划,眼下只得先用人,且防着他,等事成,慕如是万不可留。可眼下,还是得撮合连宋与慕如要紧。
慕如依约,漏夜来见桓郑。桓郑听他一一说完京中的布防调动,不住口夸赞,道,“慕兄办事勤谨,我甚幸之。陛下身体已然见好,明日我便着人去为你与连宋公主请旨,必不叫你跟公主这对有情人空等”,桓郑佯装试探道。
“不,不必了。”慕如道,“我与公主婚事并不着急,我还是先为世子办事”,慕如搪塞。
桓郑见慕如竟不对他明言,依旧欺瞒于他,甚是生气,只是碍于眼下几桩要紧差事还在慕如手中,此刻与他翻脸无益,便强强压下了心火,温言道,“可不就是妇人与孩子的事。男人三妻四妾何妨,你且休了家里的妇人,再把公主娶进来,又有何妨,一个民妇,还能与公主争正室的地位吗。两个孩子,公主若是介意,你便交给我,我替你妥善安置那妇人和孩子,既能成全你与公主,必不让你为家事拖累,能安心办事。”
慕如一听,心下一慌,这些日子以来,他沉浸于失去连宋的悲伤中,每日如行尸走肉,点丑应卯,竟没虑到这关节。红莲的事,如何瞒得住桓郑的耳目,眼下桓郑生了忌惮之心,只怕不仅连宋,恐怕红莲与两个孩子也在桓郑的监视中。这可如何是好。
“多谢世子费心”,慕如强撑着神情道,“红莲本是我发妻,昔年困苦之时患难与共,我本对她无情,只看在儿女的份上,不忍相弃。我本想连宋贤惠,当容得下她与两个孩子。奈何,连宋眼里难容沙子,说什么都不肯与红莲同嫁与我,纵我将红莲与孩子养在外面,连宋也不肯再与我结缘,我无可奈何了”。
“公主竟是个烈性女子,竟没想到。公主既不肯,估计难了。毕竟有陆家做例子。不过也无妨,公主与你那夫人,都在京城,天长日久,自是有办法的”,桓郑一脸玩味说道,脸上似笑,可慕如如何听不出来威胁的意味。事已至此,刘大人的部署到了关键阶段,纵然桓郑疑心,自己也得抓紧完成刘大人部署,拔掉桓家,红莲与连宋才能安稳度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
篱墙外,是桓郑与娴岱。桓郑欲游说连宋仍结与慕如的婚事,只因单身男子前来不好,便约了娴岱,便只说,请娴岱参考贺公主大婚的礼物,娴岱自然应允。说来,这也是桓郑与娴岱第一次踏足连宋的宫室,只知道偏远,却不想如此偏远,一路坐轿而来,都觉路远,更兼秋风萧瑟,只道连宋公主苦不堪言。
桓郑与娴岱到时,连宋正于田中侍弄作物,见两队轿子停于门前,心下不快,却不得不开门相迎。入座殿中,便奉茶招待。娴岱只觉连宋居住既偏又小,陈设也极为简陋,看殿中各色织机,院中绵田,心下不忍,毕竟是公主,竟如此清贫,难怪当日茶楼中,连宋会有惜食之言,言辞利落,不似连宋素日行事风格。桓郑却留意到院中布置,疏密有秩,环环相依,竟十分有章法,且在这殿中,居高临下,一览无余,竟有军事防御的味道,可连宋不过闺中女子,出身罪奴之家,自有丧母,也不得晋帝关照,能有这番本事吗?此前种种,桓郑只当连宋是久处危檐之下生的谨慎之心,院中这些,若也是有意为之,这连宋,便不可小觑。慕如啊慕如,你为一村妇,失了这样的聪慧的女子,可惜可叹!你自可叹也罢,这般的女子若是被敌家得去,那便不止可惜了,只怕是祸患了。
“世子、郡主,请用茶。我这没甚好茶招待,失礼了”,连宋道。连宋见桓郑看着院中神情凝重,便知不好。只能开口打岔,希望他们快快离去。
听到连宋此语,桓郑、娴岱二人纷纷落座于案几,稍品一口,果真是粗茶,二人难以下咽,却不好失了礼数,只得假借掩面,悄悄倒掉。连宋如何不知,只当没看见罢了。“世子与郡主今日这般有雅兴,闲逛到此?”,连宋道。
“今日我与世子是特地前来。自上次茶楼一会,世子有感于公主怜悯民间疾苦,甚为钦佩,又为公主与慕公子情义所动容,想来两位婚事将近,世子相略尽心意,为公主妆奁增色,今日权且带了些物件,不知可能入公主的眼。”娴岱见着桓郑与连宋的神色都不对,赶忙道来,话里话外撇开了桓郑与连宋。
“正是这个用意。只是桓郑是男儿身,怕选的物件不合公主心意,这才特央了郡主费心。可不知这些物件是否能入公主的眼。”,桓郑道。
连宋看了看娴岱带来的物件,确实华美,她从未用过这般华丽的衣裳首饰。纵她与慕如并无婚变,她也不愿受这礼物为来日留下把柄祸患,何况今日,她与慕如已然情断,断断不会收下这些物件了。
见连宋许久不开口,娴岱稍犹疑,而后缓缓开口,“公主可是因慕公子家室的事,与慕公子闹呢。这慕公子,此事确实伤人心,只是,你我都是皇室公亲,男子娶妻前在外养人也属寻常,公主恼一阵便罢,慕公子这般的才俊,还是难得的。”连宋听了此话,并不接话,娴岱自幼见惯觥筹礼仪,对世俗礼法多有敬畏,对这般的事,并不在意。可连宋不同,连宋此生不求富贵,只求一个安稳自保,若要贪心一些,便是求一个合意之人。慕如虽好,只是,若要伤害他人,成全自己的情谊,便也是践踏了自己的尊严。衣食,连宋可以示弱用人之余,可是心上之人,这点尊严,她还是想守着的。现下,她绝不肯再与慕如有牵扯,不过还像从前,守拙度日罢了。
桓郑见连宋眉头深锁,并不言语,开口道,“公主若是顾忌那妇人,想个法子连同孩子一并除去也不是难事”。
“不可”,听了此言,连宋急急道,近日,她虽也时常辗转反侧,痛惜与慕如这段情,可她见过红莲与两个孩子,是善良实在的人,况且人家成婚在先,慕如也非蓄意诓骗,自己插足别人感情,已是过错,要再伤人,更是错上加错,“连宋感激世子、郡主好意。连宋在宫中虽人微言轻,但也知廉耻礼仪。慕如已有妻室,若要他停妻再娶,便是把皇室的脸都丢尽了。连宋虽不足轻重,却也不敢做这祸首,另人非议皇室。我与慕如,有缘无分罢了。”,说罢,连宋看了一眼桓郑,继续道,“连宋虽与慕如情变,但毕竟有过情,自然不会做对慕如不利的事情,还请世子放心。”
她果然猜到了我的担忧。桓郑心想,只是你虽有此承诺,只是,情变的羞辱,谁也难说,只怕有朝一日,生了祸患。看来连宋却已死心,撮合二人之事,只怕难行。既如此,便要另做打算。桓郑看向娴岱,再看看连宋,心下有了计较。眼下只得先离开,再做安排。于是,便与娴岱起身告退,离开了连宋居所。
自桓郑、娴岱来访后,连宋的居所,忽而热闹了起来,内府频频来人,送来华服首饰、精致摆件,更添了若干奴仆,文渊阁,也忙慌慌送来许多书籍,宫里纷纷有了桓郑看上连宋的传言,当下谁也不敢慢待连宋,只恐得罪了桓郑。晋帝听此传闻,甚为高兴,几番传了连宋,温言关怀,唯恐这个女儿记恨往日的冷落。如此盛势下,嫡公主却颇为高兴,桓郑若看上连宋,必然是为妾,已有公主为妾,正妻必然得是嫡公主,不然可不乱了嫡庶尊卑。为着这个,嫡公主与皇后,没少往连宋居所处去,嫡公主更常以正室自居,关怀连宋起居。而娴岱郡主却颇为着急。她心知桓郑看中了连宋的本事,若连宋与慕如未有婚变,桓郑便不会动此念头,现下连宋与慕如已无婚盟可能,桓郑为了连宋不为他人所用,必然会请旨纳妾。若然公主为妾,她如何能做正室,这可如何是好。连宋对此却颇为淡定,她心智坚定,并不为外界所动,她打定心意不嫁,谁做主也没用,连宋退回了内府诸多安排赏赐及奴仆,只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内府惧于桓郑,也不敢对连宋有怨言,只得留意小心伺候着。消息传到宫外,慕如与刘崇得知后,急的不行,几番商议不下,连宋又不再见慕如,可真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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