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如几番相约桓郑,桓郑都不予理会。无奈之下,慕如只得上桓府,在桓府门口等了整整一天,在天傍晚时,才遇着桓郑从外头回来。桓郑见慕如这般不避忌,竟然就到桓府来找他,只恐坏了事,吩咐人快些走,便要避开慕如。可慕如铁了心要问问他是为何,径直拦在马车前面,不发一言,两边僵持不下,开始围了不少人,桓郑不愿事情闹大,只得让慕如上了马车,与他一同进府。
书房之中,下人备好了茶水便都出去了,书房之中,只剩下了慕如与桓郑两人。
“世子,你为何要这般”,慕如怒不可遏,直口问道。
“这是你该与你主君说话的规矩吗”,桓郑将茶杯重重放在案几上,冷冷问道。收用慕如这么久,桓郑一向是温言相待,礼遇有加,从未有过这般疾言厉色,今日口吻凌厉,不容置疑。
慕如也并不惧于桓郑威严,继续言道,“世子虽恼怒,我也必然要问。世子明知我与连宋情义,为何要纳她。世子这般举动,不怕寒了底下人的心吗”。
“那请问慕公子,打算何日休妻”,面对慕如的咄咄逼人,桓郑并不分辨,只冷冷抛出一句。
“我…………”慕如本愤慨,咄咄质问于桓郑,本想听听桓郑如何解释,却没想,桓郑冷冷问了一句,慕如顿时语塞。
见慕如答不上来,桓郑继续开口道,“既没想好休妻,可是想好了如何讨的公主谅解,仍旧结前缘?”。
“我…………”慕如依旧答不上来。
桓郑见慕如也答不上来,只冷冷看着他,自斟自饮,也并不替慕如斟茶。良久,才道,“你若能与公主成婚,便是两全其美。可眼下,你与公主还有可能结良缘吗?我与你出过主意,说要替你打发那妇人跟孩子,你不舍得糟糠情分。我还寻了娴岱郡主替你去向公主说情,公主断不肯毁人家庭。事情已然如此,你优柔寡断、到处留情,才让事情糟糕到无法挽回。公主这般聪慧,又知晓你我之事,你又不能娶她,这样的女子,若然被他人得去,岂不是祸患。我若娶了她,种种隐患便皆消散,你也不用担心你若殉国公主无人照拂。如此这般,有何不好”。
“我…………”慕如着急万分,却又说不出一句话。嫁给你,自然是不好,我筹谋的便是要对付你桓家,如果连宋嫁了你,岂不是连她一起害了。
桓郑见他不语,继续道,“你若是难眼见公主嫁与他人,便只剩一个法子了”。
“什么法子”,慕如道。
桓郑用手沾了沾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杀”。
慕如见了这个字,如五雷轰顶,他竟没想到这一层。是啊,他替桓郑办了那么多事,连宋知道慕如是桓郑的暗棋,若然连宋不能收归桓郑所用,桓郑如何能放心连宋活着。
桓郑见慕如木头一样呆愣在原地,一副又是生气、又是着急、又是后怕、又是自责的样子,甚为厌烦,开口道,“何去何从,慕公子好生想清楚。连宋公主未来的平安喜乐,就在慕公子一念之间了”,说罢,桓郑唤来管家,吩咐送客。
慕如这下明白了,桓郑不仅要用连宋的聪慧,更是要控制连宋在手,拿捏慕如。慕如若乖乖办事便罢,如若不然,只怕连宋连从前的守拙安静也没有了。这手棋,让慕如走废了。眼下,他却无法与桓郑争辩,只得呆呆地随着桓府的管家出府去。
桓郑见慕如离去的样子,想起了春日宴时,父亲曾说过慕如不识时务,慕老衣钵无靠。想来还是父亲眼光毒辣。慕如虽有才华和能力,做事却优柔寡断、拖泥带水,顾虑太多又不能果断抽身,步步深陷,时时悔恨,却无自救之力。这样的人,能用,却不能深用。待此番事成,慕如与连宋,都断不能留了。只是眼下,连宋公主虽死了与慕如成婚的心思,可也推拒了桓郑送去的诸多礼物,想来也是不愿意。眼下,要说服连宋,只怕要再花些心思。直接请旨纳妾,只怕公主又会闹出什么,反倒伤了桓家的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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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宫中,皇后召了连宋来,赐了好些衣物。
“你这孩子,从小便懂事,又可怜,本宫心里是很怜你的,奈何宫中琐事多,顾及不到你。现下好了,眼看你就要有个好归宿。你这长姐引章”,皇后对连宋说着,指了指一旁的嫡公主司马引章,“自幼与你亲厚,为着宫里这些刁奴欺负你,没少发落这些贱婢,维护于你。眼下,见你快有了好归宿,你长姐,可是打心眼里为你高兴。怕你这孩子不会替自己打算,你长姐替你置办了这么多的衣物,你瞧瞧,可欢喜”。皇后道。
果见宫女们站成两排,捧着精致盘子,盘子上尽是华美的衣饰。见连宋只站着略侧身看了看两排的赏赐,皇后只当连宋是拘谨,便向引章使了使眼色,引章会意,从台子上下来,亲亲热热地拉着连宋的手,带着她一个个看着这些东西,一一地介绍来,只是介绍时,眼中虽是笑意,嘴中对这些赏赐尽是夸赞,眼中还是藏不住地对这些物件的嫌弃。想来,皇后跟嫡公主觉得连宋从小没见过好东西,不过从仓库中随便找些物件,虽说也是上等品,但断入不了嫡公主的眼。纵如此,嫡公主还是亲亲热热地跟连宋介绍着,乍看确实像对姐妹花的样子,可是无论引章如何热情,连宋都只是礼仪性的淡淡的微笑,引章有点吃瘪,回头看了看母后。
皇后见连宋这样,只当她不喜欢这些物件,心下有些不快,连宋不过一个连宫女都不如的公主,偶然入了桓郑的眼,眼下皇后与嫡公主百般关怀,千般赏赐,竟看不见眼里去。可见确实是攀了高枝,便以为做了凤凰了,也是个下贱坯子。只是眼下,桓家只表露看中了连宋,半点没提过引章,皇后还专门召了兄长桓德进宫,却不见兄长松口要请旨求娶引章,又见桓德对纳连宋的事并不知晓,想来是桓郑自己看中的,不过是纳个不得宠公主为妾,桓郑自幼遵守桓家的家规,桓德自然是放手由他的意的,不过是个妾。可是求娶引章的事,桓德不松口,看来也只能从桓郑入手了。可皇后几番召了侄子入宫,却同他父亲一样,顾左右而言他。皇后与嫡公主心里焦急不安,不知桓家是如何打算的,只得先从连宋着手,故而频频向连宋示好。此时,心下虽然不快,也只得压着性子好言道,“若是不喜欢这些衣物也无妨,本宫吩咐内府,为你再制好的来。你也不用拘谨,常来本宫这里玩,缺些什么物件,不拘价值,尽管吩咐了内府,若有人敢为难你,本宫定然为你做主”,见连宋还是淡淡的不过礼仪性地道谢并无什么反应,便吩咐道,“来人,且带连宋公主去趟内府,让公主挑些自己喜欢的衣料,吩咐内府精心地做来,若有一点差池,内府可仔细些。”。说罢,连宋见礼后便随了宫女离开了。往日寻常宫女都不曾将连宋放在眼中,何况皇后身边的这些大宫女。但此刻,各个毕恭毕敬,唯恐怠慢了这位桓家看上的人,嫁入桓家,哪怕为妾,来日进宫赴宴,只怕是皇后也得好言相陪,何况他们这些奴婢。
见连宋离去了,引章再装不下满脸的笑意,又生气又着急地道,“母后,非得这么巴着这个贱婢吗”,嫡公主着急起来,也顾不得维护往日端庄的形象,“贱婢”这样粗鄙的词都说了出来。
果然,一见女儿这样,皇后登时厉声喝止,“成何体统,你眼下的样子可还有点嫡公主的派头。”
见母后厉声责问,引章也觉得不妥,收敛了神色,又复端庄形态,“是的,女儿知错了”,正待继续开口,引章却又耐不住了着急,端庄的姿态瞬间又失了,“母后,我如何忍得住。桓郑竟然看上了连宋,可桓家却对我不置一词。纳妾必先娶妻,当下妾都定了,可桓家却丝毫没有提及娶妻之事,莫不是看中了那个娴岱,那个崔家,不过凭祖上的功劳得的荫封,如今哪还有什么尊贵体面。”
皇后心烦地看了眼女儿,自己出身桓家,素来要强,从小拔尖,怎得生的这样的儿女。太子随晋帝一样耽于享乐,女儿性子要强,却性格急躁,做事完全不求章法,只知一味用强拿架子。自桓家把自己嫁给皇室起,桓家便已做好了舍弃的打算。桓家毕竟是靠法治起家,并有了如今的地位,若推翻王室,便是桓家不守礼法,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难保不被攻讦,兄长桓德心里纵然看不上皇室,眼下还是维持着皇室面上的体面尊贵,只是难保什么时候便生了谋反之心、起了谋反之事,如若这样,桓家嫁进皇家的皇后便如坐炭火之上。桓家当朝,皇室便无实权,皇后之位,便没有那么尊贵。桓家若擅权,陛下必然忌惮皇后,与皇后隔心。桓家若失势,皇家被压制这么多年的怒火,皇后之位又如何留得住。桓家若起事,若成,这前朝的皇后太子公主,纵然都是桓家血脉,又要如何安置,尤其是太子,如何能留,起事若不成,皇家又如何能容下皇后太子公主。当年先帝在时,先帝无能,父亲承袭祖父之位,治法之功甚伟,为表彰功臣,便许了桓家的嫡女做太子妃,既是拉拢,也是牵制,毕竟桓家当时已有凌驾皇权之像,拿捏桓家血脉在手,若有事,总能牵制一二。当年皇家赐婚,当时的桓家已无需依仗国戚身份获得好处,并不愿将嫡女嫁给无能贪图享乐的太子。只是当时,桓家家世虽盛,却还不能公然抗旨,只得咬牙嫁出嫡女,为防将来桓家受此牵制,桓家二小姐出嫁之日,桓家便已舍弃了这个女儿。治法需严,否则难成,法治者,果然是心狠果决。也是自舍弃这个女儿后,桓家备感羞辱与威胁,更加费心治法,可笑的是,桓家费心法治,并不为国家安治,不过是夺权争势的手段而已。二十多年的费心筹谋,果见家世日盛。许是见桓家越来越难以掌控,晋帝渐渐没了雄心,只一心沉迷享乐,不想过问这些烦心事。陛下如此,朝臣自然有样学样。
皇后如何不知道这些。自出嫁之日起,虽有表面尊位,但皇后自知处境艰难,只得费心筹谋,无奈一双儿女随了不中用的晋帝,难以□□,皇后只得费心与娘家成儿女亲家,奈何娘家不肯再嫁女进皇家。原先桓家也有意求娶嫡公主,近来又不再提及此事,听说与崔王府的娴岱郡主走得近,如此这般,皇后日后更难有依仗,心里如何不急。只是,光着急如何有用,引章寻常只知道摆着嫡公主的架子,遇事又只知急躁,毫无盘算与筹谋,如此女子,桓家怎会求娶做宗妇。只是若失了这门婚事,娘家见弃之心只怕昭然若揭了,若连这点体面都没有了,皇后的体面尊荣,只怕也难保。皇后也是自幼在桓家教养,自有眼界与手段,更有桓家的狠心,当年出嫁无力抗衡,一步错,步步错,眼下断不会让自己逐步深陷而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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