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引着连宋去了内府挑选料子,连宋本不愿意去,奈何架不住宫人的恳求,连宋无谓得罪这些人,便去了。在内府中,内府总管捧出了不少的好物件,连宋却兴趣缺缺,连宋只随意走走看看,本打算随便选两样便回去,无意走到内室,却见内室挂着一件奢华的嫁衣。此嫁衣无论绣样、衣料、做工,都是一等一的,连宋虽没用过什么好东西,但也看的出来,像是皇后娘娘常用的布料,想来,这是皇后娘娘为嫡公主准备的,想来,皇后与嫡公主早看上了桓郑,这嫁衣一看便是精心而做,一再修改才有的精品。宫人见连宋一直盯着这嫁衣看,只当是连宋看上了这件嫁衣,这可是嫡公主的嫁衣,若是让连宋公主看上了,可如何是好。小宫女正急得不得了。连宋见内府如此紧张这件嫁衣,想来嫡公主多在意这件衣服,是多期盼能嫁给桓郑。

    想到这里,连宋平静的眼神中微微一动,她心里头有了主意。连宋叫来了内府总管,开口道,“适才皇后娘娘说,我可以在这随意选喜欢的物件,是吗”。内府总管,看了看连宋公主,又看了看嫡公主的嫁衣,偷偷地咽了口口水,忐忑地开口道,“公,公主”,连宋看着内府总管紧张的样子,停顿了一会,便开口,“我若是要这件衣服”,内府总管见连宋公主提到了嫡公主的嫁衣,心下更是紧张的不得了,素日他可没少为难这个公主,眼下人家得了桓家的眼,皇后嫡公主都对她另眼相看,她此刻若是开口要这个衣服,皇后嫡公主未必敢说什么,只是他这个内府总管可是混到头了,他正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却听见连宋公主继续说道,“我若是要这件衣服,怕是为难了大人。”,听到此言,内府总管略松了口气,又听连宋公主说,“可若普通的衣物,只怕丢了皇家的脸”,听到此处,内府总管试探着问,“公主有何吩咐”。

    “我也不为难大人,烦大人,做一件差不多的来,不必如此名贵,但也不能让我失了身份”,连宋道。

    听到此处,内府总管总算松了一口气,原来连宋公主是嫌刚才进献的物件不够好,那自然有更好的,只要不是盯上了嫡公主的东西,其他都好说,忙不迭地连连说是。

    “只有这件也不够,还烦大人再拿些好的衣料跟首饰来”,连宋继续道。

    “是是是”,内府总管连连答应。

    ……………………

    连宋带着许多好物件坐着轿子,回了住处。

    到了住处,却见院门前站了不少奴仆,而院门已开,再往前,只见桓郑立在院中,廊下,放了各色箱盒,想来是不少贵重物件。连宋见了桓郑,略微微施礼,内府的奴才们,忙把物件放进屋中,便退出去了。登时,屋里屋外,都放满了各色物件,真是热闹。

    桓郑见连宋回来了,也不说话,自顾自地往殿里走,连宋只得跟进殿中,却不奉茶。

    “我大老远过来,公主怎么连茶也不请一杯,日高路渴,公主也真狠心”,桓郑先开口道。

    “倒不是连宋怠慢世子,只是上次见世子并不喜连宋准备的茶水,恐世子为难,索性还是不麻烦了。”连宋道。

    “那倒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当为公主寻好的来”。桓郑道。

    桓郑在屋里走动,四处看,最终目光落在一面墙上,墙上都是书简。“公主一贯如此清简,可真是辛苦。这屋里陈设简薄,又尽是些绣架纺车,可见公主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啊。”桓郑道。

    “只是桓郑不明白,我桓家有何不好,竟不能入了公主的眼,还是公主觉得是我不好,配不上公主吗。”,桓郑道。

    “世子并没什么不好。不解的是连宋。以桓家的地位与世子的卓然,求什么样的妻妾没有,连宋既无地位,容貌亦普通,世子因何会向连宋示好呢?”连宋道,“连宋自知世子对我并非有情,只不过是制衡和防范的缘故,不是吗”。

    “这点心思自然是瞒不过公主。我虽不真诚,但于公主而言,并非全无益处。公主既与慕如情断,也当为自身重新考量。我虽非公主意中人,但以我桓家的权势,公主若进我门,虽非正室,难道不比公主现在的处境要强吗?公主自幼受尽冷落、清贫,现有桓家做靠山,谁还敢轻视公主半分,公主也无需再亲身为衣食辛劳了,于公主,难道不好吗”。桓郑道。

    “如此听来,似乎不错。只是不知,世子能留我的命到什么时候”。连宋问道。

    桓郑冷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个,果然聪慧,你若倾心于我,真心为我所用,我何须对你起杀念,日后是生路、是死路,可不是看你自己怎么选吗,桓郑想到这,继续开口道,“我确实对公主存有杀念”,桓郑稍顿一下,“可公主若能真心投靠于我,我定能以诚心待公主,让公主一生真正荣华体面,就是不知公主如何选择。”

    连宋看了看桓郑,并不言语,桓郑不解,开口道,“公主为何这样看着我”。

    “我是在看世子为何能神色自若,毫无异常。”,连宋道,“即使我向世子投诚,世子便会相信吗。我与慕如之事,世子都知道。世子如今对慕如的心思,我也未必不知。即使我与他已情断,但他日世子若对慕如下手,世子能放心留我在身侧吗?”

    “如何会不放心,公主已心死,若非失望以致绝望,公主又如何舍得这份情投意合。”,桓郑道。

    “我并非对慕如失望”,连宋道。

    “什么,慕如隐瞒有家室之事与公主谈婚论嫁,公主竟不在意”,桓郑颇为吃惊。

    “我与慕如,心神投契,我知他苦衷,更知他心意。我知他并非有心相瞒,只是逃不过造化弄人。”连宋道,“想来世子也查过我的身世,我能活下来实属不易。既如此不易,我只愿尊严地活着,若要伤害别人来获得幸福,我断不会做。若为我,而让一个无辜的女子,与夫君和孩子分离,我即使与心上的人在一起,也难心安。若有一天,世子加害于慕如,我虽与他再无缘分,也断不能见他受到伤害。如此,世子还打算留着我吗?还是世子想告诉我,他日事成,你还能留得下慕如”。

    听罢此言,桓郑连连拍手,“公主当真聪慧,看来我的心思瞒不了你。不错,慕如与你,我确实都动了杀心。但是,我还是想给你们一个机会,公主若能诚心投靠我,慕如若能真心办事,我也不是非杀你们不可,否则,我何须费劲,向公主示好,眼下便可动手,以绝后患”。

    “看来世子还是对连宋不够诚意,如此遮遮掩掩”,连宋道,“世子要杀我和慕如,确实易如反掌,可眼下,世子的布局已经铺开,此刻若然除去慕如,世子的筹谋便难以遮盖,届时,世子可想好了如何应对。桓家一贯是朝廷的法神,桓家的世子却生了谋逆之事,犯了最大的礼法,如若这般,即使眼下桓家势盛,可做好了全盘准备来应对吗?”连宋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世子想拿我在手制衡慕如,可是否想过,慕如率性,若然他记恨世子夺他所爱,恼羞成怒,玉石俱焚,世子可想过后果?”

    “你们这是在威胁我?”,桓郑瞬时脸色铁青,自己的心思被全然看透不说,拿捏连宋之举又被反将自己一军,若然激怒慕如,慕如反水,虽不至于倾覆桓家,但也能中伤不少,当下局势平衡,若然桓家受损,难保保皇派不会崛起,到时也是一番硬仗。慕如若反水,前程与性命自是难保,慕如与连宋死不足惜,但若坏了桓家基业便得不偿失了。只是眼下已然如此,与慕如、连宋都撕破了脸,若不纳妾,更没有了制衡二人的手段。进退维谷,如何是好。

    忽的,桓郑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公主固然不喜荣华富贵,可不知公主可曾替自己想过。公主身为皇家公主,虽不受宠,但有皇家在,公主好歹能安稳一生。若然皇室颠覆,从前公主有慕如这个期盼,自然无妨,可眼下,姻缘已断,若然皇室颠覆,公主又要如何自处?公主既知我所谋之事,也知慕如替我办的事,眼下虽无绝对把握,可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成事之日,公主今日此举,可不怕为自己留有后患吗。若然我不能成,公主隐瞒不报,不知到时皇室可能容得下吃里扒外之徒。公主一贯守拙自保,不该是个轻易毁弃性命之人。眼下,公主不为自己,好生考虑吗?”

    连宋听了桓郑此番言语,神情微微一动,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不言语,只直直地看着桓郑。

    桓郑看着连宋的神情,心下疑虑,开口道,“或者说,公主是要有什么条件吗?”

    连宋一笑,开口道,“皇室在与否,连宋并不在意。正如世子所料,连宋自然是惜命的。世子若然强逼连宋下嫁,连宋自然不会为情寻死觅活,桓家势大,我自然是不能相抗的。既然无可避免,连宋自当为自己做最好的打算,为自己谋最大的利益。”

    此话倒是出乎桓郑意料,桓郑只以为连宋因为慕如才不肯答应,却不知另有打算。若然连宋肯诚心归附,桓郑自然是愿意的。若然连宋没有威胁,也未必要杀了她。想到这层,桓郑温言了不少,开口道,“那不知公主要什么。只要桓郑能做到,必不推辞。”

    连宋道,“我所求不过两件事,只怕是为难了世子。”

    桓郑道,“公主但说无妨。”

    连宋静了一会,开口道,“一是,希望他日事成,世子能留下慕如。我知世子心中对慕如已有了他念,不过顾念眼下有差事在他手中才不好处置。我也知世子是因为怀疑慕如用心不纯才起的杀念。慕如有家室,却又与我谈婚论嫁,在世子看来,觉得慕如首鼠两端,为人不诚,用之不安。我却想替慕如辩上一句。慕如当初娶妻,是流落市井之时的相扶之举,后为替他慕家昭雪才筹谋向世子投诚,隐瞒家室,不过是怕事败祸连妻儿。红莲姐,不通文墨,难与慕如神契,可既有了儿女,慕如也不会辜负她。起初,贵嫔娘娘牵红线之时,慕如几番婉拒。只是奈何造化弄人,情难自抑,以致如此。这点,请世子万勿误会于他。慕如为情莽撞,却真是情重之人。世子是他一早认定的主君,就算是为了慕家,他也是诚心为世子办事的。请世子,留他性命。”

    “原来如此。我倒是误会了他。公主不愧是慕公子的红颜知己,若非公主心胸坦荡,不因情变怪罪于他,谅解慕如的难处,我只怕也要误会于他了。只是,正因为他情重,我若纳了你,他可能忍,还能心无芥蒂地为我办事吗?”桓郑道。

    “世子还是不够了解慕如。我若在世子身侧,慕如只会更尽心为世子办事。只要世子诚心待我,为了守我安宁,慕如拼了命也会完成世子所托。只是,世子可会介意,自己的部下是为了自己的妾室才格外尽心?”连宋道。

    “若公主与慕公子,都能诚心为我办事,桓郑绝无猜忌。只是,前不久慕如为了公主来与我争论了一番,公主如何保证他能安心。”桓郑道。

    连宋一顿,试探道,“若世子放心,请旨之前,容我去劝劝慕如,可好?”。

    桓郑一笑,说,“这倒无妨,我也不是这般不通情理之人。公主去道别一番,也无妨。慕公子这事,桓郑答应便是,公主放心。不知,公主所求第二件事,是什么?”

    连宋起身,走到廊下,一一打开桓郑送来的箱盒,细细看着,随后开口道,“我自幼便孤身耕读,守保自身,从未想过有一日要嫁与显赫之家。若能得一相知之人,自然是好,若是没有,也无妨。不曾想有今日,得世子青眼,日后富贵无忧。事既已至此,我只想替以后打算清楚。”

    桓郑道,“公主此话何意?”

    连宋道,“我知皇后与长姐的心思,他们是想把嫡公主嫁你。我也知,崔王府的娴岱郡主对世子颇为有意,只怕也是存了许嫁之心。我与长姐,身份悬殊,我不敢相争,但是娴岱郡主就不一样。我虽不如娴岱郡主金尊玉贵养大,但好歹是公主的名分。若然入府后,我的名分低于郡主,我又比不得郡主有母家依靠,只怕活的不如在我现在这个小院。”

    桓郑道,“公主的意思是?”

    连宋道,“若有一天,世子要娶纳郡主,万不能让我的名分低于郡主,伤我颜面。”

    桓郑一听,不禁笑了,连宋公主固然聪慧,怎么也逃不过小女儿争风吃醋的心思,提出这样的要求来,真真是有趣,“公主误会了,我与嫡公主和娴岱郡主并无什么打算,公主不用多心。”

    连宋心下冷笑,脸上却和煦如常,道,“如何会是连宋多心。世子心下既已定连宋为妾室,自然要先娶妻。放眼当下,世子夫人最合适的莫过于长姐。崔王府,虽不曾在明面上提及过与世子的婚约,可近来世子诸多布置都有崔王府相助,崔王一贯独善其身,并不攀附,能让他不避嫌相帮于世子的,可不就是郡主的婚事。莫非世子心意的妻室人选不是长姐,竟是郡主吗?”

    先行定下连宋,本是无奈之举。妻室人选,桓家确实还未议定,眼下被连宋公主提出,桓郑倒感觉到了棘手,确实,连宋进门之前,确实是该定下正妻人选,只是当前,在嫡公主与娴岱之间,确实选择不下。选择嫡公主,名分正好,在礼法上也无过错,只是嫡公主实在平庸,桓郑难以她为妻,娴岱郡主聪慧,桓郑与她交谈颇为合意,只是她家世虽不低,却不及嫡公主尊贵,若然以她为妻,已有一个公主为妾,嫡公主如何还能为妾,如此不顾礼法,只怕桓家要被朝野及民间攻讦了,更何况,连宋如此介意居于娴岱之下。连宋第二个请求,倒是更为为难了。只是眼下,桓郑还得先安抚着,“公主此请,我难以立马答复。但我承诺公主,将来无论如何娶纳,我定为公主思虑周全,定不叫公主委屈。”

    连宋道,“世子所言,连宋不该质疑。只是,来日的事情无法保证,请世子先表示些诚意,连宋也好安心。”

    “公主要何诚意”,桓郑道。

    “世子知道,我母家家世单薄,我娘亲至死也无名分。若世子能向皇后进言,追封我娘亲,并许她在宗庙得享香火,连宋便再无疑虑。”连宋道。

    “此事有何难,定然为公主办妥。”,桓郑看看廊下的箱盒,继续道,“我既与公主达成合意,此后公主日常我定然为公主周全。这些物件,公主权且收下,我再寻更好的送来,定不叫公主失了面子。”

    “世子为我打算,连宋心下感激。在此谢过了。”连宋道。“世子既有此诺,足见世子善待连宋的诚心。既如此,连宋眼下愿为世子筹谋。”

    “哦?不知公主要为桓郑做什么?”桓郑道。

    “慕如是枚暗棋,但此前慕如在世子府前一闹,只怕惹人猜测。我当为世子解了这个猜疑。过几日,我便以公主仪仗前往慕如府上,一来劝得慕如放下芥蒂诚心为世子办事。二来,便要传出慕如因夺爱对世子恼羞成怒,彻底消了刘崇的疑虑。如此一来,世子布置的这枚暗棋,将发挥更大的作用。”连宋恭恭敬敬道来。

    桓郑一听,心里甚为高兴。此前慕如到府前一闹,桓郑只恐被人察觉了二人私下的联系。虽也能以因爱生恨解释,但慕如入了桓府许久,到底惹人疑虑。如今公主此举,倒是可以打消了这个疑虑,在明面上撇清桓府与慕如的关系。妙啊妙啊。连宋公主,到底女儿家,自然是要为将来的夫君效力的。慕如失了她,倒是让我得了这个妙人,也是好事一桩。想到这,桓郑便开口,“如此,便辛劳公主了。”

    两人相互客气一番,桓郑便告辞离去。离去后,内府便派来了诸多人手,连宋言道不适应多人伺候,只留下一个宫女,剩下的都退了回去。连宋只吩咐宫女将物件好生归置,便不再言语,小宫女只当连宋公主好伺候,也不怀疑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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