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车马停在了慕如府前,马车气派华丽,慕如早停在门口等候。车上下来的,竟是连宋,连宋一改往日简素打扮,衣着首饰华丽了不少,倒是一副公主的尊贵气派了。连宋在侍女搀扶下,下了马车。早些时候连宋传了消息说今日会来,慕如一早等待,此番一见,恍如隔世,连宋一番打扮下,更见标致,可是,这样好的女子,再与自己无份了。虽早盼着今日这一见,可当下这一见,两人都有些心神恍惚,但知如此失礼甚为不好,都强强忍住了心情。慕如依礼制向公主见了礼。
连宋收起往日的神情,端着公主架子,开口道,“看来慕大人是有些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怎么只有你一人迎驾?慕大人的家眷是要藐视天家威严吗”
慕如心里一惊,赶忙跪倒在地,连连请罪,“公主恕罪,内人粗鄙,怕冲撞了公主,携了一双儿女在内堂候着公主,还望公主恕罪,恕罪。”
连宋却也不看慕如,也不接话,只径直往慕府里走,慕如赶忙起身,准备引路,连宋却冷冷一笑,“何须辛劳慕大人引路,这慕府,想来我比尊夫人更为熟悉吧”,说完,冷冷一笑,领着侍女径直进了屋子。慕如只得跟在身后。
进了正堂,公主端坐正位,慕如领着一家齐齐拜见。两个孩子乍一见这个小姑姑,脸上乐开了花,正打算亲亲热热上前抱着小姑姑,却被父母一把拉住,随着父母恭恭敬敬跪着。连宋饮了一盏茶,方才叫起身。府门口不少些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的。
连宋公主起身,道,“慕大人后院中的景致不错,大多还是本公主一手操办的。大人可愿携夫人带我去看看?”
慕如与红莲自然连连应允,便带着公主往花园去。到了花园口,连宋开口道,“适才为了撇清世子与大人的联系,连宋得罪了,慕大人万勿见怪。”,慕如连连点头说着不敢。连宋公主对着侍女道,“我还有些话,要说与慕大人和慕夫人说,你在这里稍候。”
话说三人转道去了书房,到了书房门口,慕如向红莲示意,便关上书房门。红莲会意,守在书房门口。
“见过公主。”,书房之中来见礼的,竟是刘崇。“公主传信,要老夫今日在此等候。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连宋亦见礼,三人各自落座后,连宋开口道,“想来刘大人已听说了桓郑要纳连宋的事。”,连宋说此话时,抬眼看了下慕如,只见慕如神色堪堪,欲言又止,不知如何是好。
刘崇眼神一动,又笑笑开口道,“虽非正妻,但桓府纳妾也是大事,老夫如何不知。只是,不知公主如何打算。”
连宋道,“大人见谅,连宋不喜遮掩,便直言了。我与慕如在一起时日不短,我也知大人与慕如筹划的事情。想来,大人也是不愿意连宋嫁进桓家的。”
刘崇道,“公主明见,我与慕如,确实都不愿意见公主进桓家。只是”,刘崇一顿,看了眼慕如,继续道,“只是,眼下公主与如儿已无姻缘,公主也当为终身考虑。桓家,也是不错的选择。”
连宋冷冷一笑,道,“此话当真是大人的心里话吗。大人当初为慕如筹谋求娶连宋,当是细细留意过连宋。既如此,大人当知,连宋绝不会进桓家。只是眼下桓家势大,若然不允,硬碰不仅无益,也恐连累了慕如,连累了大人的一片苦心。”。连宋说罢此话,走到慕如面前。此刻看着慕如,连宋情上心头,这些时日的思念都哽咽在喉咙中,眼中泛着光,但纵然不舍,连宋也都要放下了,她清楚自己的选择和尊严。此刻的慕如,何尝不是眼中红红,声音哽咽地说不出话来。连宋压了压情绪,收敛下神情,方才开口,“慕如,我虽与红莲姐相识不深,但我能感觉,她是个心性淳朴,贤惠的好人。虽不与你投契,但是真心对你。你我今日情断,我并不怨你,你不必再自责。我懂你的选择。”
此言一出,慕如难以压抑住眼泪,这段时间以来,他最怕的便是连宋怨恨于他,他不再奢望能与连宋续前缘,但他还是希望连宋能平安喜乐。今日听的连宋这一句,这些时日的心神难安、辗转反侧瞬时有了宣泄的出口。二人俱是泪眼相对。还是连宋先开了口,“这事虽怨不得你,可你沉湎于自责而蒙蔽了眼睛,全然没有看见眼下的危局。此番之事,桓郑已对你我起了杀心,你可意识到!不过是忌惮着眼下仍有重要差事在你手上才没有登时对你动手。你若不趁早振作,只怕不等你功成,便没了性命!你当初抛却酒坊的一家团圆,便是为了复你祖父之志,若然你一味沉湎,而忘了最重要的事,你辜负的便不只是我,还有刘大人,还有你祖父,还有,为了成全你,在酒坊吃尽苦头的红莲姐与两个孩子!你还要再消沉吗?”慕如一听,立时清醒了。是啊,在桓郑眼中,自己是个越来越不纯粹的人,治法者素来心狠,如何能容下自己。自己一时沉沦竟忘了周遭的危险,如果连宋不是心胸宽广,通透大体,这一遭婚变若被人利用,只怕自己前事具休,危矣危矣。
刘崇听着连宋这番言语,心里甚是欣慰,慕如近来的状态让刘崇甚为担忧,对桓郑的布置已到关键时候,慕如若在这时因情疏忽,只怕漏了破绽,功亏一篑不说,便再难翻身。连宋遭此变故,非但没有怨恨,反而头脑清醒,看清了局势,情理有加劝慰于慕如,虽然她与慕如没了可能,却也还是真心替慕如打算。如此,也好也好。刘崇开口道,“公主此话甚是。如儿,为了公主的这番苦心,你也不该再沉沦了。公主,那依你之见,眼下应当如何?”
连宋道,“眼下,要重新恢复桓郑对慕如的信任。我在宫中已答应了桓郑的求亲。”
“什么?”
“什么?”
刘崇和慕如同时诧异脱口而出。
连宋并不慌张,继续开口道,“你们不要慌,我的答应不过权宜之计。桓家,我不能明面上相抗,但可以另行打算。大人且想,我既答应为妾室,何人可为桓家宗妇?”
刘崇明白了,道,“妙啊,妙啊。没错。听闻嫡公主与娴岱郡主对桓郑都颇为有意。公主既为妾,娴岱郡主要如何安置。这两年来,崔王府没少暗中相助桓家,只怕是为了女儿嫁入桓家铺路。只是以娴岱郡主的心思,只怕不愿意做个妾室。更何况,公主已是妾室,她这个妾室,名分是该高,还是低呢?此事若传出,只怕崔王府也要记恨上桓府。”
连宋道,“不止如此,我见桓家也并不是十分情愿嫡公主为妻室,如此,想来皇后与嫡公主也甚为不悦。”
慕如道,“不错。桓郑以为求亲连宋,来拿捏我和连宋。殊不知,给自己埋了诸多隐患。桓家历来以守法自称,虽然权势盛过了皇室,明面上仍是对皇室毕恭毕敬。如今,两个公主、一个郡主,名分若是错乱,不知他们要如何自圆其说,此事无论他们怎么安排,只怕也是得罪了皇后与崔王府。桓家家势虽盛,但双拳难敌四手。我们便有了更多的胜算。”
连宋道,“如此,我们便分工行事,崔王府那边,恐怕要麻烦刘大人费心,桓郑面前,还得是慕如继续推进,至于皇后与嫡公主这边,就由我来。我们三路出击,务必在关键时刻,合力围歼,一击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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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宋回宫后不久,果见慕如恢复了精神,更加尽心办事,桓郑甚为满意,也几番召慕如来,温言相劝,许诺必定善待连宋与刘崇,辞色感人,慕如感激地连连跪地表忠心,更加费心地办差,如此,桓郑甚是高兴。只是近来,有好几处筹谋忽然失利,几番调查之下,才发现是崔王府为避嫌,在原先几桩差事里都撤了手,一时之间桓郑找不到人手替上,崔王府虽远离中枢多年,家族子弟多在冷门冷差中任职,可办差过程中,正是这些环节不得力最为费神,筹谋再得当,也得有靠谱的人办下去,眼下崔王这般,也是令桓郑颇为头疼。桓郑正不解其意,只见随从来报,说城中现有传言,说娴岱郡主将嫁进桓府为妾,故而此前好多事崔王府都极力支持桓家,是为了女儿铺路。又有说崔王府为了攀附权势,不顾地位让女儿去做妾丢了皇室公亲的脸,也有说娴岱郡主是要嫁进桓府做宗妇的,说陛下的嫡公主都比不上崔家的郡主,有了桓府这个靠山,只怕崔王府要比皇室都神气云云。崔家可不比桓家权势盛,这些话要是被陛下听进去,陛下奈何不了桓家,未必奈何不了崔府,这桓家又没表示过要娶娴岱,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崔王府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眼下,崔王府只的避嫌为上,免得惹祸上身。
桓郑一听这话,不禁大怒,着人去查这些流言的出处,可查出来又如何,眼下流言纷纷,如何堵得住。桓郑一向更为有意娴岱郡主,只是苦于礼法名分才没今早定下。只是眼下,若真定下娴岱,怕是要被保皇派实实在在拿了不遵礼法、乱了尊卑的把柄,可若屈从形势,娶了嫡公主,又怎么能甘心。为了这番流言,桓德叫了桓郑去。
“郑儿,眼下这个情形当如何。”桓德问道。
“父亲,娶妻乃我们桓家自己的事,何须外界指手画脚。况且以我们如今的权势,即使违了礼法,除了引起一些腐朽派攻讦,又能对我们有什么实质性伤害。这次,分明是皇家利用声名来打压我们,逼我们就范,若然我们从了,顺了皇室的意,娶了嫡公主,一来外间只道我们怕了皇室,权势抗衡何其微妙,若然我们给了世人势微的迹象,只怕更是不妙,引来更多攻讦者。二来,若是娶了嫡公主,此番留言之下,崔王府颜面全无,便是得罪了崔王。且不论娴岱公主人才出众失之可惜,单是崔王府子弟便布各有司衙门,虽非高位,但崔家若有心掣肘,于我们也是不利。”桓郑道来。
“那依你的意思呢”,桓德问道。
“定娴岱郡主为妻室。”桓郑道。
“不妥,眼下流言已然如此,我们若仍定了崔王府,只怕不遵皇室的名声就被坐实了。娴岱郡主,确实可为良配,只是嫡公主,眼下物议如沸,也不得不考虑。”桓德道。
“眼下先不提婚事,等流言过去,再打算。如若被流言裹挟匆匆决断,我们桓家以后就更容易被拿捏了。”桓德接着道。
“父亲说的是。确实不能任人拿捏。”桓郑道,稍一顿,桓郑又试探着开口,“那孩儿想纳连宋公主的事,当如何?”
听了桓郑此言,桓德点了点头,开口道,“你一向沉稳,你既看上了连宋公主,想来不错。不过是个妾室,为父没什么不能同意的。只是眼下不行,眼下你若定了她,嫡公主与娴岱郡主的名分便会再被提起。且等一等。”
可是,若等一等,出了别的变数了呢。正妻是家族门面及后嗣传承,且嫡公主与郡主都有意,等等无妨。可连宋本就对我无情,又素来有主意,若等一等,是否会出变故。如若不能让她真心为我筹谋,实在不放心她就这样单着。看来还是得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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