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逸回到小院堆好破烂,直奔水缸打开盖子,看着里面映出的人影,不由得嘴角抽搐,难怪今日那些人说他丑,这黑黄粗糙的泥壳贴在脸上,能好看到哪里去?
杨思把选好的材料摆在院内小桌上,看他还在揽镜自照,有些生气:“凌恒,把水端过来,先把这些东西削成长条,再去山上打些水到缸里,不然明日没水用了。”
听出她话里的不悦,叶逸依言照做,小半会儿功夫就完成了任务。
因惦记着脸上的泥浆,他顺势拿起木勺舀水,想要洗去这丑丑的模样。
院内专心制作的杨思听见动静,头也没抬道:“都弄好了?过来跟我学着做,明日得用它们挣钱。”
“蔓蔓能否容我先洗个脸?”
感受到身后人犀利的目光,她缓缓转身,手里的动作没停:“行啊,这会儿天还没黑,想被人发现,你就洗吧。只是你得走远些,可别连累了我。”
刚触到水面的手指顿时回握。
“不洗了?那就过来坐着,跟我学。”她往旁边分出些木条,支好小木凳等他。
放下手中的木盆,叶逸快步走到桌边问:“这模样新奇的东西是何物?”
“拿着,”没空跟他废话,她拿起几根木条演示,“看好了,我只教一遍。”
没想到,自己刚教完,身旁人也跟着做好一个,虽说有些粗糙,但也够上街售卖。
“不错,剩下的小飞机就交给你了,我去做些别的东西。”
“飞机是何物?”叶逸摆弄着手里的物件,满脸疑惑。
“就是能带着人在天上飞的铁疙瘩。抓紧些,桌上还有不少呢,明日我们可是指着这些东西赚钱买粮。”
不想过多解释,杨思转头开始组装小车。学做简单的手工是她平日里的解压方式之一,其中最熟练的就是这俩了。
看着手里的东西,叶逸琢磨片刻,改手简单勾勒,将飞机变成了一只小鸟:“蔓蔓觉得此物如何?”
她正埋头赶工,余光瞟过他的手,随口答了句:“挺好。”
二人谁也没再说话,待到日暮西陲,杨思抻抻胳膊,眼神扫过桌上的成品,就见一排小鸟在夕阳的照耀下,镀上了金色,栩栩如生。
“这,都是你做的?”
“是,我见此物甚是粗糙,便用小刀胡乱添了几笔。”叶逸轻吹木屑,将最后一只放在桌上,“不知蔓蔓觉得如何?”
“很漂亮。”
桌上的小鸟或站或坐,或展翅欲飞,或低头觅食,形态各异,连羽毛都能数清,这样精美的物件,他居然说是胡乱添的?
她看向自己的小车,忽然觉得很是扎眼,心中有些气愤,不带这么凡尔赛的!
“既然你有这本事,为何不自己谋生,偏偏要赖在我家?”
“自然是为了报答姑娘恩情,”叶逸拿起小车,简单刻上几笔花纹递来,“何况,委身做工不是蔓蔓的要求吗?”
我要求的?分明是你死皮赖脸威胁我,要不是打不过你,谁想留个定时炸弹在身边。
“行,那你就把剩下的一起改了吧。”
杨思抄起手臂,瞥了眼他手中的小车,转身去灶边准备明日的干粮。
“是。”摸着木条上的花纹,他眼神微暗,继续雕刻。
次日清早,杨思拉着他到镇上,推起木车沿街叫卖:“瞧一瞧看一看了,纯手工玩具只要十文钱,前三名买一送一啦!”
很快,车子周围就挤满了好奇的小孩儿,嚷嚷着要爹娘买。
能在这镇上逛街赏玩的,都是不差钱的行商人家,因着她的东西便宜又精巧,到了中午,满车的东西就只剩下小半。
杨思投给他赞许的眼神:“今日收获不错,多亏你的手艺。一会儿我们早些收工,去街上买些粮食回去。”
唤出系统存进铜钱,想到最近的遭遇,她买了些防身物品,守在车边和叶逸啃干粮。
“蔓蔓,今日的饼又香又软,竟有鸡肉的香味,你是如何做的?”叶逸吃过不少美味,这饼内无肉却有肉香,倒是新奇。
“是前日剩下的鸡汤,我将它和进面里。之前蘸汤的饼,是我过世的婆婆所做,虽然干硬,但能放很久,我这个嘛,不易久放,当日做了就得吃,自然会软一些。”
说着,她拿出装在广口小罐里的酸菜丝,夹在饼里:“加上这个,解腻。”
他揪下一小块饼,夹起几根尝试,酸酸甜甜,确实开胃,当即毫不客气又夹走大半。
“老板,这些东西怎么卖?”
沉浸在美味中的叶逸并未注意他的样貌,啃着手里的饼顺口回他:“十文钱一个。”
那人点点头,两手在车里挑挑拣拣许久,磨蹭了半天也没动静。
杨思见他犹豫不决,自己又想早些收摊买粮,便补充道:“这位客人,我赶着回家,您要是都买下,我给你算便宜些,买三送一。”
叶逸见她已经站起,不好再细品,快速吃完手里的饼,抹抹嘴,刚想继续招呼,那人却搂着好几个玩具,施展轻功逃了。
“站住!”他一跃而起,施展轻功追了出去。
眨眼的功夫,二人就跑得没了踪影,杨思在心底感叹,功夫这么好,又有手艺傍身,为什么非要挤在她家呢,真是奇怪。
叶逸追到一处酒馆,飞身跃过二楼栏杆,坐在那人对面。
“公子恕罪。”樊清拱手道,“我寻公子许久,今日若非是这花纹旁的半滴水珠刻痕,不知还要找到几时。”
“坐吧,”叶逸点了壶酒,与他对饮,“这些日子,你过得如何,可有与老师联络?”
“尚未。为了早日寻到你,我暂时藏身在凤鸣院,以小厮身份探得不少消息。听说,那日你逃进凤鸣院,他们当即派来一位副将领兵搜查。”
“如今悬赏令虽已撤下,但据我探查,这镇上应该还留有他们的线人,故而暂时未与家人联系,待他们离去,我再动作,届时,公子你也随我一起回去吧。”
叶逸并未回答,而是拿起桌上的木制小鸟问:“你可有裴风的消息?”
“暂时没有,”他将身上的玩具一并倒出,“公子如今是何打算?”
“你也瞧见了我现在的模样。”
叶逸拍拍自己的脸:“我想先潜藏一段时间,至于你说的回城就不必了。老师早已隐退,虽说尚有根基,但以朝中如今的局势,也只能勉强自保,待到时机成熟,我再与你去见他。”
“还是公子思虑周全,我先替家父谢过公子。”樊清拱手,端起酒杯饮尽,欲言又止。
他给两人都添上酒道:“想说什么便说,我又不会怪你。”
这下,樊清的脸更红了,轻咳两声后还是开口道:“那个,我听你那护卫星朗说,你现下住在旁边的村里,还给那孤女做工,连他给你寻到的宅子都不住,这是为何?”
一开始是为了方便躲避追杀自己的人,她一个孤女,周围也没什么人家,方便养伤避难,况且与她相处很是轻松,倒也省去不少麻烦,至于现在嘛……
回味起这最近吃到的美味,叶逸薄唇微翘:“你刚才也说了,镇上还有他们的人,虽说这里没有官府的人,但还是小心为上。何况,我还得借那女子的生意,寻到裴风。”
樊清抬首,忆起当日情形,心中一痛:“裴兄比我武功高强,定会没事的。”
“但愿如此。”
回想起三人意气风发的日子,他闷头将酒饮下,脸色变得冰冷,转头望向街上那守在木车边的人。
“姑娘,姑娘,你还没找我钱呢。”一位抱着小孩的中年妇女唤她。
“对不起,对不起,这就给您找。”
送走了顾客,杨思心中很是不安,也不知他抓到贼没有,若是被人发现真实身份,那自己的处境也很危险,要不趁现在先跑再说?
还未起身,她和木车就被一群人团团围住。
“哟,那听话的男人不在啊?”
打头的男人光着膀子,搂起肚皮上的赘肉大笑:“兄弟们,她抢了我们生意,是不是该送点儿礼啊?”
话音未落,跟在他身后的几个混混,直接冲到前面掀翻木车,又补踏脚踩碎了落在地上的玩具。
“识相的就把钱交出来。”
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的杨思,直接撞在车框上,她揉揉膝盖,默默数着来人,一共二十多个,自己肯定是跑不掉的。
权衡之下,她将刚刚赚的三十多枚铜钱随手抛洒,趁他们捡钱时,翻上木车跳出包围。
“往哪儿跑?”
打头的男人挡在另一边,狠狠瞪着她:“今日你这儿来过那么多人,就这些钱怎么够?”
“这位大哥,刚才那些就是全部,我身上真没钱。”
她一边讨饶,一边从系统里拿出手持电棒,藏在袖子里。
“兄弟们,她说今日就只赚了这些,你们信吗?”那人嬉笑着偏头,对着周围人大喊。
其他人捡起钱纷纷摇头,又将她团团围住。
“你看,他们都不信。你还是乖乖将钱拿出来,免得受苦,是吧?”
杨思退到车子边缘,躲开他凑上来的肥头,淡淡开口:“我手上就只有这些,你们不信就算了。若不是地上的这些被你们弄坏,捡回去说不定还能卖点钱。”
“呵,小娘们儿还挺能说,你的意思,没钱是我自找的?”男人目露凶光,伸手抄她的脸捏来。
“是啊。”杨思轻飘飘地回答,右脚踩在车框上躲开他的脏手,侧身对准男人的脖子,死死电住。
直到男人倒地抽搐,她才大吼:“不想和他一样的,就给我让开!”
没见过这阵仗的混混们急忙退后,生怕自己是下一个。
杨思抓住机会,跳下车拔腿就跑进人群,没了踪迹。
“他娘的,都愣着干什么,还不给老子抓住她!”
清醒过来的男人大骂出声,抄起手边的东西往前砸去。
气竭的杨思听得远处叫骂声,匆匆环视四周,并未找到想象中的藏身之地。
“她这生意不太好做啊。”
樊清抿了口酒,给对面的人斟上一杯道:“公子不去帮忙?”
叶逸接过酒杯,嘴角再次弯起,示意他一起看戏:“不急,再等等。”
樊清微微抬眼,惊讶于公子对那孤女的肯定,随即探出栏杆细瞧,好奇她要如何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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