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之际,双方都不约而同地沉默良久。

    总该有人先说话,林散眼神饱含温柔地向黎烬挥手道了“再见”。

    黎烬在脑海中“嗯”一声,现实的他却面无表情,毫无动作。

    面对冷淡的回应,林散无奈地转身离开。

    林散走时的背影在黎烬眼中是潇洒的,无忧无虑,无所顾忌。

    但这些表面功夫是林散伪装的,她知道背后的人在看自己,所以必须显得生活静好才更有说服力。

    对,她还是在进行任协南的计谋。

    亲近他,靠近他。

    但目的林散却模糊了,是获取线索,还是另有所求?

    林散和黎烬分开后,气氛的短暂和谐被她到家后的清冷打破。

    她站在窗边亲眼目送楼下的人离开后,望着天,眼睛里越来越没有方向。

    慢慢地,她疲惫地靠着墙壁缓缓蹲下,搂住自己颤抖的身体,作为一种精神上的鼓励。

    好累,林散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声音。

    林散不敢承认,她厌恶自己的虚伪,她反感自己富有心计,她讨厌自己没有主见……

    林散抱着自己哭了好一阵,在略微平复心情后,她用颤抖的右手打开手机。

    林散必须去学着面对,生活再苦前方也有路,不能因为怕痛而停下脚步。

    手机屏幕的光打在林散脸上,她强忍内心的伤痛和悲楚,艰难地把语音转化为文档发送给任协南。

    讲真,今日的对话并没有多么有用的信息,林散却仍旧选择发送给任协南其实是抱着自私的心理——她想向世人告知黎烬没有那么坏,她想世界上有人能和自己共鸣。

    那时,她以为这个人会是任协南。

    还没等对方的回复,林散关闭了手机屏幕。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带给她片刻缺失的安心,林散在强忍泪水再次滑落,亦是在逼自己坚强。

    那一夜,林散失眠了。

    她一直撑着眼皮,直到世界迎来次日新一缕阳光。

    任协南送来自以为表示称赞的话语:“林小姐,十分感谢,我已经能感受出黎烬对你有不一样的情感了,我相信过不了多久,真相将会大白,罪犯会落入法网。”

    收到这条信息时,林散坐在客厅的沙发,她手中捧着清晨的第一杯热水。

    林散指尖按下返回键,她把手机往沙发一扔,再一次思考起任协南的计划。

    一个可行性不高,但一旦成功必有收获的方案——亲近与利用。

    林散知道任协南发送来的信息是为了鼓舞她继续计划的推行,但林散的精神状态让她持续沉浸在自我厌恶的深渊。

    她只知道自己在欺骗黎烬。

    林散拖着疲惫的身躯准备离家上学时,门缝上夹着的一张纸条,飘飘摇摇地落在地面。

    林散弯腰拾起,轻轻拍去沾染的灰尘,再翻转纸张查看。

    意外地,它来自黎烬。

    字迹清秀且锋利,仿佛没有署名林散也能觉出是黎烬的字迹。

    纸上草草写道:“这几天我都有事,晚上你一个人走那条路小心点。

    ——黎烬”

    像一封请假条,末尾连日期也没落下。

    林散皮笑肉不笑地抬抬嘴角,她将信塞进书包后,重新行进在上学路。

    黎烬消失在小巷的第一个夜晚,林散一如既往地走在人生轨迹上。

    这感觉格外熟悉,像在一切遭遇前的安宁与平静,起码这一刻,林散生活是有希望的。

    但这样的窃喜只存在于开始,时间越长,一个人的夜路就越显孤寂。

    黎烬消失的第五天,林散会偶尔想起他,但不会承认思念过他。

    黑暗中摸索,让林散隐约又产生一种被监视的错觉,或者不是错觉。

    果然,身后有人突然沙哑地说话:“小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克服了恐怖电影带来的恐惧,林散小心翼翼地转过身,看清对方的脸后,她算是松了一口气。

    才不出几日,林散又和为儿子筹备手术费的大叔有了一个全新的会面。

    不过他的出现也在意料之内,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

    林散离大叔位置很远,她轻声问:“您儿子病情好些了吗?”

    “这个……”大叔支支吾吾,有些难开口,“手术还没做,钱还是差一点。”

    林散觉得,借钱这一点,这大叔很像林城建。

    就在一瞬间,黎烬的告诫瞬间浮上林散大脑,关于钱的交易是无底洞,所以这次林散沉默不语。

    她的内心所想逃不过阅历丰富的人的法眼,大叔又摆出一副可怜模样,苦苦哀求道:“姑娘,姑娘……我再求求你,我儿子手术还需要一笔钱,要五万,我一定还!”

    林散对这世界产生忌惮,她想当机立断拒绝,但却本能的求证道:“你儿子得的什么病?”

    大叔飞快念出一串林散不曾听闻的复杂病名。

    抓住关键信息,林散推断出是关于内部器官的疾病,并且严重到需要进行移植手术。

    大叔恳切说道:“姑娘你要是不相信,我领着你去看看,医院就在不远处!”

    林散没拒绝去看望大叔的儿子这一提议,于是大叔小跑着带着她往医院去。

    林散跟在后面,她与大叔保持极远的距离,并且在手机里打通与苏酥的电话,以防遇上危险。

    在林散印象里,附近可没有什么正规医院,所以她难免怀疑这个借口的真实性

    可大叔确实将她领到一家从未听过名字的小医院前,比市里正规医院小许多,又比一般诊所稍大些。

    林散环顾四周,医院是废弃大楼重盖后的样子,灯光也很昏暗,她猜测那儿的医生恐怕都掏不出合格的工作证。

    林散喊住蒙头往病房走的大叔:“您儿子做大手术怎么不去市人民医院?”

    大叔叹气:“那太贵了,这里便宜好多呢。”

    “可是钱可以再挣,但命只有一条。”林散给以告诫。

    “这点我不担心,这里的医生都很专业,好多都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大叔仿佛被这家小医院洗脑,他推开一间病房门,冲林散说道,“我儿子就在里面,他很可爱的。”

    林散从窗口往里看,医药水的刺鼻气味已经漫到房间外,里面一个十几岁的男孩躺在病床,靠着呼吸机勉强活着。

    “那个……叔叔,我就不进去了。”林散站在不远处说。

    大叔迟钝地点头说:“行。”

    出了医院,林散从书包里拿出银行卡然后一直发怔。

    大叔不止一次低下视线看着林散手中的卡,再几次抬眼看看林散,他的两只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抹着自己的衣服,说:“姑娘,我不知道密码啊。”

    林散这才回过神:“不好意思,我去取钱。”

    林散以及缓慢的速度向不远处的银行移动,她渴望会有一个天降救星带她脱离此刻的困境。

    但一直到他手捧一沓钱又一次出现在大叔面前,一切也没有任何改变。

    她不免心中暗暗感慨,如果黎烬在身边就好了。

    钱被林散拿在半空,大叔在征得同意后飞快夺了过来,心心念念的钱到手,他露出久违的微笑。

    大叔嘴里不住道着感谢之类的话,但他消失在路口后,林散的内心还是五味杂陈。

    这只是开始,大叔得寸进尺的表现在往后的日子里愈加明显。

    几乎每个夜晚大叔都会在熟悉的巷口守株待兔,每回要的金额总是高低不定。

    只要林散有拒绝帮助的意思,他便像深夜尾随少女的人一样全程紧跟林散,一边左拉右扯她的衣袖,一边卖着苦情的戏码。

    林散一次次的退让是为了给大叔的儿子有一个父亲的陪伴,所以才不至于报警,但如今,她忍耐的限度几乎达到极限。

    也正是黎烬消失的第十天夜里。

    “叔叔,我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理论上我是没有义务替你去为你的儿子付这个手术费,请你不要再因为借钱找我了。”林散平静地说出此话,场景让她感到似曾相识。

    “我说过会还就不会食言,姑娘,我知道你是善良的孩子。”大叔明显没料到林散会有这番说辞,便只好耐心说服她。

    林散耳边已经设立一个隔开无用的语言的屏障,她回答:“我是不是一个善良的孩子我不知道,但我不会做一个傻子,抱歉,叔叔,再见。”

    大叔瞬间急眼了,他一只粗糙、起码老茧的黑手一把按住林散肩膀出白净的校服布料,嘴里喋喋不休道:“真的只差一点钱了,不是我想一而三再而三的和你要钱,是那医院一直说必须再给多少多少钱。我也没有办法,我儿子快不行了,只要这最后一笔,他明天就可以手术,等他好了,我一定让他登门感谢,两万块,两万,最后两万!”

    “我很同情您,但黑心的是那家医院,您可以去投诉,也可以换一家靠谱的医院,而不应该在这里怪我不给钱。”林散用让人能接受的语气说道。

    她想离开,她一定要离开。

    “不能走,你不能走!明天就可以手术了,你不帮我儿子,你就是杀人凶手!”大叔眼神突然变得阴森可怕,像黑暗森林中野兽的注视。

    林散面对他的目光,全身一怔,她心中突然感到无法言状的恐惧。

    黎烬说得对,这才是杀人犯的眼神。

    刹那间,老男人猛地抽出一把匕首冲向林散,把她死死拽住,以威胁姿态将匕首抵在林散脖颈。

    大叔丧失理智,低声嘶吼:“我以前杀过人,坐过牢,我才不会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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