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堡主。”
“恭喜堡主。”
“恭喜堡主。”
一路走来，祝贺声不绝于耳，单调不带重复。
明明凭的是真本事得到的位子，为何会觉得自己倒像个傻子？
“堡主英姿飒爽、英明神武、英俊潇洒。”
这一声，倒是异于别人，只是令他尴尬得，想要当场挖个洞。
“堡主，堡主？堡主！”
半空中使劲挥动的手，因为幽灵体质，看不真切。
“堡主，我啊。”
本想当做看不见径直走开的付咸，硬生生停下脚步。
居高临下俯视半爬半蹲即将从俩鬼怪之间钻出的身影，嘴角不觉微微抽搐。
眼瞅裤缝笔挺的大长腿近在跟前，幽灵菜不禁伸出了爪子。
大长腿往后退了一步。
“嘁。”幽灵菜吸了吸鼻子，慢吞吞起身，
四目相对，火花电闪一刹那，周遭突然安静。
“我们很熟吗？”话脱口而出，付咸差点咬到舌头。
她的眼底疑问一瞬划过，快得让他以为眼花。
“我们不熟吗？”
落寞的情绪取而代之，迅速占据她的眼睛。
有八卦鬼悄悄往她身后凑近了些。
瞥了那鬼怪一眼，付咸回答：“这里是你待的吗？管家没告诉你，这种场合幽灵没资格进来么？”
冷淡、无情，仿佛对着的是个陌生人。
菜菜不可置信瞪着他，一时忘了言语。
收回视线，他不再看她，继续朝着大厅的中央——吸血老鬼正伫立在巨型红幕前，等他。
今天，他将在众鬼怪的见证下，揭下红幕。
红幕后，是他，现任豪特森城堡堡主的画像。
绝对、绝对不能让她看见。付咸暗暗发誓。
谁都不知道，平静的表情下，他已经紧张得呼吸困难。
鬼怪明明不需要呼吸来着。
可是只要一想到画家鬼作画时的疯狂……一年，这幅画像居然画了整整一年。
这一年，他一直想毁掉这画像，都没有成功。这是能说的吗？
红幕前，吸血老鬼笑得意味不明。付咸头皮发麻。
“你要走吗？”
“都被那样羞辱了还留在这干嘛？继续丢人？”
“贝文。”
“啊忘了，幽灵没有脸。”
幸灾乐祸的嘲笑不假掩饰，那个叫贝文的男鬼从以前开始就看不惯她。
眼眸垂敛，他现在没空管那女人惹来的事。
“啊！”忽然贝文鬼哭狼嚎似地惨叫，“你敢打我？”
前行的步伐一顿。
她应该说了什么，因为压低了声音，他听不清楚。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让你从这个世界消失？”贝文似乎存心提高了嗓门，生怕别人听不见一样。
付咸察觉到身边的鬼怪们，开始纷纷探头往后面张望。
他犹豫了。
“欢迎堡主上台，准备揭幕。”
管家的话一出，蠢蠢欲动的鬼怪安静了下来。
另一边也似乎不再争吵。
付咸稍稍安下心，回神却对上吸血老鬼古怪的眼神。
“堡主，请上台。”
但他没空多想，管家已经在催促。
深吸一口气，屏住。付咸沉重地踏上临时搭建的揭幕台。
朝吸血老鬼微微颔首，然后转身，下一刻，他的心几乎跳出嗓子眼——
目光所及之处，哪里还有菜菜的影子？！贝文也不见了踪影。
“堡主，”管家喊他，“请揭幕吧。”
顺着管家意有所指的目光，付咸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一只脚，已经准备踩下台阶。
管家是在提醒他。
去还是不去？
“堡主。”
在他们眼里，他一定像个傻子。
“揭幕仪式……”
傻就傻吧。
两只小鬼的初见犹在眼前，恍如昨天。
“嗨，你好。”
“嗨，你好。”
“我是新来的，鬼。”
个子不高，笑起来脸颊两边各有一个梨涡。
“我叫菜菜。”
犹豫了一会，怯怯地握住那只友好之手。
和他一样冰冷。
“我是付咸，付出的付，咸菜的咸。”
乌溜溜的眼珠透着调皮捣蛋，“咸菜，”她故作沉吟，“我们岂不是，咸菜组合？”
咸菜组合？付咸一愣。
“咸菜组合，出发。”
她大步跨进豪特森城堡，而他，第一次知道做鬼还可以如此快乐。
每天，菜菜像只放出笼子的小鸟，叽叽喳喳，对城堡、城堡里的鬼怪、城堡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居然真有吸血鬼哎？我都没见过。”
他能说他也是做鬼后才踏入这个圈子的吗？曾经，他也以为是西方的传说。
“管家原本就是这儿的管家，所以做鬼了以后还继续做管家吗？”
绕口令似的问题，亏他抓住了重点：“不知道。”
“城堡这么大，它的主人是谁呢？”
这个问题他知道：“管家说过，这里很久很久之前就托给别人打理了。”
菜菜眨巴着眼睛，显然没明白。
付咸耐心地解释道：“这里由一家房产托管机构管理，听说他们在等城堡的继承者出现。”
迟疑地点头，她还有问题：“管家称呼吸血老鬼堡主，难道这城堡的主人就是他？”
与来过这的鬼怪，包括他在内，他们都曾这么认为。
只不过，“不清楚，管家没有详细说，”付咸回想自己初到豪特森城堡时管家说的话，“他只说，想要留下来，就要听堡主的话。”
至于，堡主是否就是城堡主人，没有鬼怪知道真实答案。
当然，答案也不重要。因为吸血老鬼曾说过：“终归有一天，它将成为废墟，我们也将湮灭于宇宙。”
彼时，付咸似懂非懂。
后来，邱承阳出现了，一个带着手机来城堡直播捉鬼的捉鬼人。
付咸和菜菜，两只最弱最小的鬼，被众鬼怪推了出去。
美其名曰，陪愚蠢的捉鬼人玩玩。
差一点，把他们玩得过早湮灭于宇宙。
感谢邱承阳的手下留情，感谢自己的躲藏技术——付咸心中带着怨恨。
至此，一夜之间神秘的豪特森城堡上了头条、热搜，甚至新闻媒体。
次日清晨的城堡门口，挤满了跑来参观的人群。
人们吵嚷着要见见昨晚的鬼。
付咸吓得瑟瑟发抖，可吸血老鬼却说：“曾经，它也像今天这般，令人们羡慕、好奇不已。可，不是谁都能踏进这里的。”
老鬼此话差矣。
依照房产托管机构的办事效率，那一天，当太阳升上城堡尖顶时，已经将当日参观门票卖完。
准备卖后面几天的了。
吸血老鬼：……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
城堡的主人，邱承阳，参观的人们，托管机构派来的管理员，乃至吸血老鬼，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付咸发现：菜菜变了。
“怎么，以前勾搭不上老鬼，现在想勾搭小鬼？”
阴森狠毒的讥讽在清冷的夜空中格外突兀。
付咸猛地从回忆中抽回，不远处的喷泉边，贝文正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只要你现在承认你错了，我可以考虑让你试试勾搭本大爷，贱人。”
轻蔑，仇恨，贝文曾离那个位子很近。
她抓不住他的手腕，他却轻而易举抓住了幽灵的她。
菜菜试过挣扎，不过，现在她放弃了。
艰难地吐字，费劲所有力气，她也要骂上一句：“你错了，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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