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石头,卖石头咯。上好的石头,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卖石头咯,卖石头。来自星星的石头,耐砸耐踹耐高温哟。”
两个小小的人儿伫立在金字匾额下,新奇地望着眼前铺陈开来的热闹景象。高耸的街市云柱旁,一老头正叫卖着一箩筐石头。
青衣小童攥紧手中包袱:“留仙街,果然名不虚传。”
留仙街,留人不留仙。
“嗯。”旁边的灰布衫小孩用力点头,又偷偷瞟了眼不远处——想必,这儿的石头,一定也不是一般的石头。
“走,咱们去里面瞧瞧。”青衣小童难掩兴奋,扯了把灰布衫,显然相较黑不溜秋的石头,另一处映照天空的五彩霞光更吸引他。
收回目光,灰布衫接过青衣小童的包袱:“你先去,我稍后赶来。”
卸去包袱,青衣小童甩了甩膀子:“那你快点啊。”也不待他点头,先一步朝着人群最拥挤处跑去。
灰布衫将包袱重新绑回身后——里头装着拜师的束脩,虽都算不上最好,可也是两家能拿出的全部。表叔把表弟交給他时千叮咛万嘱咐,若是不行就早些个回家。
往前的步伐一滞,他爹却交代,无论如何都要想法子将表弟送进仙门。
哪怕他成不了,表弟必须得成。
装束脩的包袱不重,只一份。
“小孩,小孩。”
茫然四顾,最后停在云柱。
老头摘了斗笠正冲他招手:“小孩,来。”嘴一咧,露出两排烟熏的大黄牙。
灰布衫立刻警惕地瞪着他,表叔说拐卖小孩的人牙子就长这样。
“小孩,叫你呢,”长得像人牙子的老头试图表现得和蔼,“大叔这有好东西。”
这一笑,猥琐不堪。
幸好街市入口人来人往,灰布衫飞快低下头假装没听见,不再与人牙子老头对视,疾步挤进步入留仙街的人群。
“哎哎,小孩,别走啊。”
眼角余光扫见老头丢下了斗笠,跨过那筐石头,即将伸手抓住——
一把黑骨鎏金折扇轻轻落下。
“嗷,断了,手断了。”
杀猪般的嚎叫冲破云霄,人牙子老头瞬间躺倒在地,左手抱住右手,不断翻滚、蹬腿。
灰布衫一愣,不由望向折扇主人,却被又一声扯破嗓子的喊叫打断。
“啊,杀人了,仙门弟子杀人了。”原来人牙子老头在看清对方衣着后改了口,“光天化日,目无王法,仙门弟子杀人了。”
仙门弟子?
这一声的效果堪比白日炸雷,灰布衫愣神的当会,人潮从四面八方涌来。再回神,老头已经在把脸往泥地里蹭?
一边蹭,老头一边嘀嘀咕咕:“欺负老实人,看赔不死你。”
一步距离,灰布衫将老头的话尽收耳底,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禁心急。而折扇主人却并不在意,不紧不慢绕开因老头扑腾扬起的灰尘,弯腰去看那一筐石头。
老头动作一顿,突然“哎哟”着“要死了”,滚到了箩筐旁。右手垂在一侧,没伤的左手顺势搭住箩筐,看似费力,实则不着痕迹地将其中一块石头,悄悄掩盖在麻衣粗布之下。
玄铁扇骨划过薄唇,勾起一抹浅笑。
这时,有人提醒:“执法堂的使者到了。”
循着大家的所指,三位白袍兜帽打扮的身影进入灰布衫的视线。
艳阳高照烈日正当,这三位却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还用白布半遮面,只露出眼睛。
其中腰间坠着金牌的一位使者走到老头面前,严肃的目光在老头、折扇主人之间来回打量了一番。
使者询问老头:“方才,是你在叫喊?”
老头忙不迭点头:“回使者,正是在下。”
“哈,”凑热闹的有人笑出了声,“怎的突然变斯文了?”
一旁有人跟着附和:“一看就是老手。”
灰布衫不明白他们话里意思,一心只想着一会万一老头诬陷好心的折扇主人,他该如何出言相助。
手里包袱带子紧了紧,或许将束脩当赔礼不知行不行。
“为何叫喊?”
依惯例,使者先得问清事情原由。
老头闻言,立刻半转身子,将右手小心抬起:“您瞧瞧,断了,被这人生生打断哪。天可怜见。”说着,左手抹了把眼泪。
沟壑纵横黑灰难分的脸,又被成功糊了一层土。
三位使者不约而同往后挪了一步。
“我在问你,为何喊叫?”
“在下不是回您了,这手被人打断了啊。”老头这话,没毛病。
背负一柄长剑的使者将金牌使者请至一旁附耳低语,第三位手持铁棍的使者则立于一侧,直勾勾地瞪着——折扇主人?!
灰布衫以为自己眼花产生错觉,赶忙使劲揉了揉眼睛。睁眼再细细一察看,没错。
铁棍使者的眼神,已经从直勾勾变为了火辣辣。
一眨不眨,炯炯有神,还透着那么点兴奋。
灰布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反观折扇主人,对于如此不遮不掩的目光仿佛视而不见,依然优哉游哉,趁着老头不注意从筐里扒拉出一块石头。
自始至终,他在意的都只有石头吧——灰布衫不知为何,如是想。
“咳咳,”应是聊完了,金牌使者信步回来,“老人家。”谦恭有礼。
“您说,在下听着。”
老头才摆开斯文,围观众人皆哆嗦了一下。
“是他,”金牌使者指着折扇主人,“打断了你的手?”
“没错,”老头点头复点头,“就是他。”
金牌使者顿了顿:“他,因何原因要打断你的手?”
灰布衫蓦然转回了注意力,只待老头开口,就冲上前——
“因为,”老头梗直了脖子,中气十足,“他想偷我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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