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花耀眼夺目,留仙街的每一人都看得分明。驻足停留,不少人的脸上露出名为“羡慕”“嫉妒”的神色。
无为宗,多少求仙者向往的圣地哪。
瞥了眼飞身避开魔尊一掌的铁棍使者,金牌使者起身,他们得赶在其他堂主下手前见一面今年的第一。
说来好笑,五年一次遴选,执法堂却总能在第一名出现时遇到突发状况。等回到宗门后,等待他们的只有拜师宴一杯水酒。徒弟,早挑完了。
尤其近百年来,别说新进弟子,就连打杂、填充、摆门面的人手都不够。
不由叹气,最近他叹气的次数是越来越多。
他也知执法堂在外界的传闻,故而也算能理解那些不愿来的人。随手撤去悬浮的金丝网罩,金牌飘落手心,指腹抚过正中一字。
吃喝玩乐,贪嗔痴癫,爱恨情仇,无为宗门下唯独执法堂弟子全都不得沾染。
习修武道,除魔斩妖,护卫宗门,在外人眼里执法堂成日都在那儿打打杀杀。
规,一字决定了执法堂弟子注定谨守门规。
违反者,逐。
导致如今,一十八分堂,位列宗门地位最高的执法堂,居然无一人敢来。
他又想叹气,一只颤抖的手拽住衣袍——
“我说,您能别叹气了吗?我都看开了,你还愁眉苦脸,是发愁我死得太晚吗?”
一声接一声,“在下”都省了,老头觉得仿佛自个儿这口气不断,对不起他似的。
糟了,差点把这事给忘了。讪讪一笑,“老人家,”金牌使者悄无声息抽回衣角,“您的伤不碍事,只需将养十天半个月,便会痊愈。”
“啊?”
老头似有不信,完好的左手朝胸口一通乱摸,然后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早说呢,瞧你一惊一乍一句说得跟大喘气一样,我还以为见不到今晚的月亮了呢。”边埋怨,老头边从泥地爬起。
伸手扶了一把,见他无恙,金牌使者准备告辞:“在下……先行一步。”唔,被老头带偏了。
“慢着。”
疑惑地回头。
只见老头慢条斯理地掸去身上尘土,一手托起唯剩的石头,随后朝着对峙二人走去。
他说:“砸了在下的摊子就这么了了?长得丑,想得倒是挺美。”
金牌使者还未反应过来,魔尊与铁棍使者却不约而同皱眉。下一刻,大惊失色。
紫红光芒从天而降,艳丽亮眼一大片洒落老头周身。
圣、圣光?若说圣光,彰显功德的是金色,一生大慈大悲的是白色。
而且,仙门中也未曾见过这种,大红大紫,修仙之人大多低调。
难道是魔功?二位使者去瞧魔尊,一脸凝重。
可是他们并未感受到灵压,亦或威胁。真平平无奇,奇奇怪怪的,大紫大红。
咔,细小微弱,手中石裂了条缝。老头一撇嘴:竟质疑他的审美?待会,就让你这小小的石头瞧一瞧,什么叫做真正的强者。
冷哼自鼻子冒出,老头扬起下巴大步迈开,毅然决绝,自两位高手对阵中穿越——仿若闲庭漫步,仿若隐世高手,仿若孤胆英雄,仿若世人皆醉唯他独醒。
老头深深,深深地沉浸在自我感动之中。
石头的裂缝又延长了一寸。
黑骨鎏金扇折起,寒铁棍棒原地竖/立。
视而不见,他径直走向灰布衫小公子:“小孩,这石头赠予你。”说完,将石头塞到其手里。
石头不重,奈何老头死乞白赖,灰布衫小公子挡不住,被硬塞了一块石头。他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只得看着石头干瞪眼。
另一人也瞪直了眼,眉宇深锁,看了看自个儿的折扇,又看了看灰布衫怀里的石头——该死的老头,怎能送出如此寒碜之物?
“小孩,可别小瞧了这石头,”老头不自知,犹摆出一副深不可测模样,“前路漫漫,你又岂知它是否是寻常的石头。好生珍藏,指不定某一天,你会需要它。”
不寻常的石头,从小孩怀里滚掉地下。
不怪小孩,小孩实在过于……不可思议。
老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垫脚,也是极好的。”
折扇不稳,差点从手中飞出。魔尊思忖:不知是玄铁扇骨硬,还是老头的嘴硬?
金牌使者不知何时摸到铁棍使者身旁,挤眉弄眼,示意他赶紧与他离开是非之地。铁棍使者歪着脑袋,不舍地看了看手里铁棍。
又使劲眨眼,金牌使者劝他:打架还怕以后没机会?再不去,徒弟可不多了。
恍然大悟,深以为然。
“二位仙长,可是要离开?”
偷摸准备开溜的俩人悻悻然回头,金牌使者:“吾等还有要事在身,不知老人家您?”
言下之意:没事就歇着吧。
老头装作听不懂:“砸了摊子,他是不应该赔偿?”挑衅地眼神从魔尊脚下扫过——从人家脸上扫过,容易挨揍,他又不傻。
颓然垮肩,金牌使者点头:“理应。”果然难缠一老头。
且看魔尊笑得阴森,估计牙也磨得差不多了。
“赔,他也不见得赔得起,来自星星的石头,千年难遇,万年难求。”
金牌使者暗中扯铁棍使者衣袍:兄弟,准备好。
铁棍使者手一动,被立刻按下。金牌使者眼角快抽筋了:劝架。
打打打,成天打打杀杀,执法堂也是讲理的好嘛。
“不过,在下可以看在二位仙长面子,就不用他赔偿了。”老头见金牌使者目露欣喜,方又开口,“不过,可能需要二位仙长帮个小小,小小的忙。”
“嘁,糟老头子,本尊……”
不待魔尊开骂,金牌使者赶紧打断。
“老人家但说无妨,若是吾等帮得上一定帮。”
“那在下,就先谢过二位仙长。”
他们以为老头嘴上客气,没曾想,老头恭恭敬敬地拱手拜谢。
“二位仙长,可否将这小孩引荐入无为宗?”
咦?诶?
齐刷刷,三双眼睛一同越过老头,望向其身后的灰布衫。
灰布衫小孩,亦是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金牌使者有些犹豫,却听得低沉刻板的一声:“可。”
他不解,铁棍使者继续说道:“小孩,走吧。”
好奇地打量,这一回,金牌使者不再眨眼,改用传音:“他能通过遴选吗?”他为何没有看出这小孩有异人之处?
“难。”
……还以为自己功力退步。“那为何答应?”
“魔尊第一次来留仙街。”
那、那又——啪,一掌拍上额头,金牌使者的脑子在转了两个圈后,终于明白他话里意思。迅速稳住心神,换上镇定自若的表情——别人看不见,他得装作镇定。
“老人家,您这忙吾等接下了,孩子,吾等定将他送入宗门。”
言语轻快,笑意盈盈,金牌使者向灰布衫伸手:“走吧,孩子。”状若随意而为,朝魔尊微微颔首:“告辞。”
惊喜来得突然,灰布衫踌躇不前。
恍惚间,石头重新回到他怀里,黑不溜秋,其貌不扬。就像他。
忽然,有人从背后推了他一把,是人牙子老头,咧着嘴,露出两排烟熏大黄牙。
“去吧。”
灰布衫抿紧唇,犹疑着迈出一步,仍感到忐忑不安。
一把黑骨鎏金折扇轻轻落在他肩头,“若是不喜欢,本尊那也是不错选择。”魔尊笑容可掬。
身形一滞,不知为何,灰布衫竟觉魔尊的提议,是真不错。
“时候不早了,咱们得快一点,不定还能赶上遴选。”一把揽住灰布衫,金牌使者顿了顿,补充道,“你也是为这来的吧?既然答应带你入宗门遴选自是不必。但五年一次的遴选,不看看错过就可惜了,对不?”
他的话仿佛一颗定心丸,灰布衫的眼里逐渐亮了起来。
“既然如此。”魔尊不再说话,侧身让开。
老头也摆了摆手:“一路顺风。”
……
直到二大一小的身影淹没在人潮之中,老头重新戴上斗笠,魔尊也隐去气息——
“菜啊,部长我……”
“儿啊,为父我……”
“只能帮你到这了。”
而此时的铁棍使者,看了看身旁的灰布衫和他怀里的石头。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祈川。”
铁棍使者点头,心里很是得意:执法堂没有在魔尊面前给无为宗丢人。
遴选台近在咫尺,金牌使者想着:祈川这小孩,究竟哪一点让魔尊看上了呢?
灰布衫小孩·祈川,一眼就看见遴选台上那身熟悉的青衣——容光焕发眉开眼笑,他的胸口挂着一朵扎眼的红绸花。
“陆镜尘。”
默默念出木牌上第一的名字,祈川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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