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就不需要戏本了,“不找了,连堂主都没法子,我得找到猴年马月哪。”照着往日不学无术,今日奉命调皮捣蛋,乌白鱼得心应手顺手拈来,直接掏出一张符咒——有些心疼,可祈师叔说只要办成了明日送他十张——狠狠砸向脚边一块巨石。
天雷符!云莽大叫:“你做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道虚影,以及,“这死小孩是想把石头都炸开呢。”
“死小孩”乌白鱼被带到空中,捂着嘴笑得脸颊抽筋,脑后是离堂主做作惊讶:“哎呀,好像不止一张天雷符哎。糟了,各位灵修堂的同门,对不住了,离某先行一步。”
语焉不详意义不明,听得云莽一愣一愣。忽然听得有人喊——
“这里也有天雷符!”
“这里也有!”
“长老,这里也有!”
云莽这才惊觉:“上当了,娘的,我们上当了。撤,赶紧撤。”
“啊,我又忘了,”屋檐上离宁一手揪着乌白鱼,一手拿着两半破蒲扇,“千万别乱跑哦,天雷符不长眼。云长老,保重。”说完,衣决飘飘,没入屋檐后。
“什、什么意思?离宁你给我回来,把话说清楚。”
“长老,我好像知道离堂主的意思了。”离得最近的弟子怯怯开口。
惹来云莽无处可撒的气:“支支吾吾的,说。”
指着脚下,“他们布了阵法,还有暗网。”弟子越说越轻,嘴角已然垮下,“长老,他们是想把我们炸上天啊。”
“他们敢?!”
话说着,云莽也低头察看,终于在石头朝下的一面发现除了被烂泥糊着的天雷符,还有混迹于石头、泥土之中的暗线,一端勾着天雷符,一端……连着其他不知哪一端的石头?!
云莽瞪大了眼睛:“谁、谁吃饱了撑的啊,一定是祈川,一定是那个鬼面煞。”
是怎样的灵力能画出令他都不察的法阵,又是怎样的修为能在短时间内布置出这么个陷阱等着他们来?还有,执法堂不是穷得叮当响,又是哪来的钱财弄来一院子的天雷符?!
“离宁,祈川,你们给老子滚出来!”
老夫,终是被活活气成了老子。
“堂主,为什么要把秘密告诉他们?”
去往金蝉峰的路上,笑过之后乌白鱼忍不住问起离宁方才的用意。
“不告诉,然后呢?真想看他们炸上天?”仰头看了看上山的石阶,离宁考虑要不御剑。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等陆镜尘来了,那些天雷符不就白白便宜灵修堂了。”
原来他是舍不得一院子的天雷符。离宁笑道:“把心放肚子里,你祈师叔比可小气多了,便宜不了他们。”
赶紧跟上几步,乌白鱼一脸好奇:“啥意思?”
离宁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那些天雷符都是次品,根本炸不了。”
“啊?”乌白鱼的嘴能塞一个鸡蛋,“那、那师妹还、还说,管饱把整个院子炸个天塌地陷?”
思及注意到祈师叔收的小徒弟时,已隔着一帘白纱,眉眼模糊,宽大的衣衫在泥地里拖来横去。
在祈师叔弄来那些石头后,小徒弟窸窸窣窣对着师叔不知说了些什么。他只听得祈师叔回了句:“心思可真歹毒。”
堂主没有插/嘴,他也没机会插/嘴。因为他们瞧见骂小徒弟歹毒的祈师叔,从袖袋里掏出了厚厚一叠天雷符……几息之间,一张无形坑洞大网便铺设完成。
微风拂过白纱帘,小徒弟老气横秋地搭上祈师叔胳膊,“厉害呀,修为很高嘛。”声音滴流婉转,赫然是个小师妹,“这回管饱炸个天塌地陷,看他们往哪逃。”
蒲扇掩住堂主歪斜的嘴角。祈师叔提溜起小师妹,先他们一步离去。
那时,乌白鱼忍不住打了颤,接过了启动阵眼的艰巨任务。
可这会儿,堂主却告诉他,那个法阵是虚张声势,骗他们的。唉,总有种不得劲的感觉,小师妹也一定会失望吧。
“别想有的没的了,”目光在他身上探寻了一番之后,离宁问他,“你的佩剑呢?”
佩剑?一巴掌拍上额头,乌白鱼猛然想起:“搁在祈师叔那了,刚忙着搬石头。”
无声微笑,离宁想着下山后该罚这小子扫除几月好来着?
“佩剑也能忘?白鱼啊,你师父知道你今日闯祸了吗?”
“堂主,我今日哪闯祸了?没有啊。”
“白鱼啊,你刚给祈师叔的院子炸了个坑,忘记了?”
“这、这,”乌白鱼被口水呛着,“这不是你们让我干的。”
“有吗?我不记得了。”
“堂主?”
无措地望着堂主缓慢登上石阶,乌白鱼傻了眼。
蓦地,离宁转身又下了台阶,且不带停歇朝着下山的方向。
“堂主,不上金蝉峰躲了?”
“躲什么躲?你家堂主是这样的人吗?”那么高,想爬死他?离宁哼气道,“你去跟你祈师叔说,今晚先不要回了,听秋阁待着,明儿再说。”
他们之所以要上金蝉峰,也正是因为此刻祈师叔和他那小徒弟先一步躲去了上头。看了看蜿蜒曲折好似直上云霄的石阶小道,乌白鱼忽地恍然堂主为何会问起他的佩剑。
两腿不由打摆,乌白鱼吞下口水:“我一个人上去?”再回头,哪里还有自家堂主的身影?
答案,母庸质疑。
金蝉峰,在无为宗众多座峰中,最高也最陡峭的一座。不提跟爬上天庭般艰难的石阶,即便御剑而上,能避开盘根错节虬枝横生的树木茂林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一不小心勾破袍衫是轻的,就怕控制不好脚下的剑,届时划破脸蛋戳瞎眼珠子……想想都害怕。
鞋底踩上一级台阶,正当乌白鱼长吁短叹,望金蝉峰兴叹时——
在山顶最高处的听雨阁内,没有受爬山之苦没有刮脸戳眼之忧的石头,却苦恼着另一桩事,冷。
透心凉的穿堂风从四面八方涌进流出,“听雨阁”竟是间没有大门窗户的破亭子。亏她在祈川说去“听雨阁”躲一下时,还觉得这名字还挺雅致。
山里的风大,山顶的风那是呼啸闯荡。
雅?要再多待一个时辰,她就哑了。现在已经有些鼻塞、头疼,四肢冰冷了。
“祈、师尊,咱们要待到什么时候?”一说话,嗓子都开始疼了。
相较窝在角落瑟瑟发抖避风的她,祈川意外地心情很好。凭栏处,逐渐入秋的山/色尽收眼底,苍翠叠澜红叶点缀,金黄跟着风的脚步卷起飞腾掉落,依稀间,无涯潭的瀑布声渐狂,似有猛兽出笼之势。
听雨阁,总是能令他心神安定,仿佛天大地大之间只此自己一人。
“你不冷吗?”
偏多了那么一个破坏这份意境的人。
光着的脚丫子麻木发青,薄薄的衣衫穿不穿已然没有差别。冷,不足以形容,石头是冻得直哆嗦。
“喂,我冷啊。”他是故意的吧?
咬牙切齿都困难,石头撑着僵硬的身体爬起,踩在坚/硬的地面,每一步就像踩在冰块上。从她的角落到驻足欣赏的身影,不长的距离几乎耗尽她的耐心。
直到摸到与地面温度相差无几的石砌栏杆——
“你是故意的。”
白纱帘来时就被扯掉,她的脸色苍白,眼尾却不协调地飞红,嘴唇冻得隐隐见青,眼底的怒火不遮不掩。
她没有唤他师尊,是终于装不下去了?
眉宇舒展,指尖划过栏杆上凹凸起伏的花鸟鱼兽,“徒儿,”细细品味这两个字,祈川皮笑肉不笑地指正,“方是谁口口声声要孝敬为师,要为师安心的?怎么才一会,就忘了呢?”
被话堵得闷住,才张嘴,钻心的冷风从喉头凉透胸腔。
“咳咳,咳咳。”猝手不及,咳得弯曲了腰身。她是造了什么孽,遇上这么个记仇小人?
她咳得撕心裂肺,他不仅袖手旁观,甚至干脆背靠栏杆,好整以暇,是觉得她要咳上一时半会?
还是,“咳,你是在等我咳到吐血,一命呜呼吗?师、尊?”
眉峰挑起,“徒儿,为师没你阴险,”忍笑的唇抿紧,祈川的确是存了一点报复心思,“若是你真心实意拜入我座下,我又怎会为难你?唯一的徒儿,高兴还来不及。”
不过也只存了一点,思及她恶毒的阵法,他,还是挺欣赏的。所以祈川等着,等她道歉,为了莫须有的诬陷栽赃,胡说八道。
掌心在衣摆搓了搓,石头佝偻着身体,却正暗自腹诽:说这违心话倒是也不怕天打雷劈。唯一的徒儿?呵,那怎么能不称了师尊的心如了他的意?否则,岂非,大不孝。
念随心动,“师尊所言甚是,徒儿如醍醐灌顶。徒儿深知此前冲撞师尊,还望师尊不……”身形摇晃,她才伏低见礼,只觉脚下一崴便失去了重心。
眼明手快地托住即将跌倒的徒儿,刚想着继续嘲笑,触手的柔软与那圆滑——“
啪!“流氓!”
祈川瞪着她,后知后觉地,脸颊火辣辣的。
“你?!”他急于松手,却被先一步推开。
眨眼间,她又重新跌入他的怀里,只听得一声咒骂。
“麻、麻了,混蛋。”
她突然仰头,他赶紧捂住另一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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