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座峰,几百年间人来人往,今日算得上最是热闹。
只不过不同的是,端坐高位的俞堂主脸上维持着谦和的微笑,内心早在那人踏上座峰的台阶时,不复平静。
尤其领那人来的还是自己最看重的徒弟。
可真是他的好徒弟啊。非但寻到了毁掉听雨阁的祸首,还替祸首求情,美其名曰仰慕俞堂主多时,对灵修堂心怀憧憬,恳求自无为剑下一过,只为能拜入俞堂主座下,自此潜心修炼盼望终有一日参悟天道。
他在帘后见过一眼那人,匆匆而至匆匆离去,只记得一个背影,守着她的便宜师尊。
那些求情的话想必其中水分也不少,就是不知道他的好徒弟给润色了多少?毕竟,陆镜尘小时候也是个招人喜爱的孩子,嘴甜。
但是若是能料到他会阳奉阴违,余光睨了眼伫立在右侧下的女儿,他绝不会成全这门婚事。现在帖子都发出去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放在膝头的手掌微微蜷曲,又缓缓放开,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然而虽竭力装作波澜不惊,视线却死死地落在那张艳若桃李的脸上。俞楚殇后悔,后悔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代给陆镜尘这个无知小儿。
她说她叫琉夏,和闯入祈川院落的云莽长老等众人开了个玩笑之后躲去了金蝉峰。听雨阁里头有灵蛮横无理意图抢夺她的仙力,它们不抢祈川的,只因那些个灵都是些欺软怕硬的。
朱唇微微撅起似委屈又不满,她哪知道听雨阁为什么会坍塌,说不定那些个躲在听雨阁里的灵自个儿捣的鬼。
认罪的人倒像被欺负的那一个。俞楚殇心里嗤笑,却移不开视线,只能瞧着小嘴一张一合,一会信誓旦旦听雨阁只是个意外,一会儿又东拉西扯扯到了无为剑上。
“俞堂主,只要您答应让我过一过无为剑,琉夏保证从今往后您将多一个光耀门楣的徒弟。”
最后连光耀门楣都扯出来了,他若不答应便是不信她之前的话。可是他若答应,只怕她是真的有信心过得了无为剑。
状若思索她话中真假,目光扫过一侧的徒弟,神色坦荡得像个君子。
“请出无为剑需得到三位长老和宗主的首肯,不是遴选也非特别日子,”俞楚殇摆出了想好的借口与事实,“姑娘的要求,怕是不行。”
不想,琉夏一副深以为然的神情,点点头,朝着陆镜尘轻声问道:“要不我改日再来?”
声音不大,高台的俞楚殇,近处的弟子,皆听得清清楚楚。
陆镜尘面色无甚改变,温和地笑了笑:“山高路远的,改日我怕寻不到姑娘您了。”
眉心陡地一跳,俞楚殇望向徒弟,只见他朝自己恭恭敬敬一揖——
“望师父恕徒弟擅作主张之罪,无为剑已请出,将与三位长老稍后便到。”
“放肆”咽下喉咙口,俞楚殇故作诧异地瞪了瞪眼睛,须臾片刻又恢复了一脸的平静谦和。
越过他直接面见长老请出无为剑,他是真没料到耿直的徒弟还有这个胆子。心里冷笑,面上仍不显山不露水。
“确是自作主张了,晚点自去领罚。”
“多谢师父。”
又是深深一揖,陆镜尘没有任何不满。当他再次抬眼,云莽长老手捧无为剑正向这边御剑而来,虽神色肃穆,可舒展的眉宇仍不小心透露出此刻的心情。
提着许久的心稍稍放下,陆镜尘忍住没去瞧胸有成竹的琉夏,但不得不承认她撺掇他直接将她是仙石的事和要过无为剑的事禀明三位长老,彼时捏了把冷汗,现下,她果然料得准。
云莽方落地就兴冲冲地询问:“陆镜尘,仙石在哪?”
琉夏上前一步:“回长老,就是我。”云莽爱才,兹是对灵修堂有用之人他绝不会让给别的分堂,当年能留住陆镜尘就是最好的例子。
相较俞楚殇曲折的心思,云莽可好懂得多。琉夏暗暗腹诽,唯一可惜的,老头当初收俞楚殇为徒的时候大概是被蒙了眼,只看了天赋。
“你?”手持无为剑,云莽仔仔细细审视了一番眼前的小姑娘,片刻后,“嗯,果然有一股仙气。”
……这话陆镜尘接不了,他修为与祈川相当,不放神识探不出琉夏体内的仙气。况且,人家现在不是石头,一个姑娘家他又怎可随意探识。
不过也是因为云莽的话,他又放下了一半的心。
“不错,不错,就是灵力差些,等拜入门下,需得刻苦修习。”
云莽并不知道陆镜尘所想,到他这个境界的修为通常只需一眼就可以看出眼前之人是否适合灵修堂。
话说到这份上,在场还有谁不明白云莽长老的意思。俞楚殇知道,今天不过也得过了。
琉夏扬眉:“多谢长老。”
摆了摆手,云莽转身往俞楚殇走去:“楚殇,今日就是走个过场,抓紧开始早些结束吧。”将无为剑交到他手中,闭口不谈陆镜尘擅作主张的一事。
俞楚殇有怒气,却不能在意,看了看手里的无为剑,回了声:“是,长老。”
称呼长老,不是师父,这百许来年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很多。
当无为剑缓缓腾空飞升,耀眼的光芒如流淌的泉水从凌云峰上倾泻而至,自信浅笑的姑娘昂起骄傲的下巴望着众人——
无为剑突然铮鸣,泉水刹那冰封,无情地朝她射/来。
“她是魔,不是仙!”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