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月升,隔离十年再见到江严折时,单衍还以为自己回到了以前,初见意气风发少年的时候。
短短十年在他的一生里不过弹指间一挥而过,他还是那般懒散模样,而江严折的改变似乎很大。
孤身而来孤身而去的青年此刻身边围了很多人,个个簇拥着从他这片区域经过。
身着披风战袍的江严折全程神情冰冷,未曾朝他所在的方向望过一眼。
单衍想要呼喊的字语瞬间卡在喉咙,默默目送一行人远去。
十年来他没有见过江严折,不知对方在忙什么,就连阴阳门的必经之地都不曾出现踪影。
好不容易见到一次,对方却忽然对他仿若陌生人。
单衍闭上双眼,身形缓缓融入日曜石中,远处走远的朱雀在这时似有所感,脚步一顿,转头朝远方望去。
旁边的引渡人不明白他在看什么,问:“怎么了朱雀大人?”
空气沉默,江严折看了片刻,终于撤回目光,迈开腿继续朝前行进。
对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单衍并没有概念,他只知道睁开眼的时候,江严折的背影正映在他的眼里。
“江严折?”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是我,烛照大人。”面前的青年转身,朝他恭敬行礼。
单衍准备离开日曜石的动作霎时僵住。
就维持这个上下距离,他盘腿坐在日曜石上上,宛如高高在上的上位者。
江严折在下看他的眼神仿佛只是在看一个前辈般陌生。
“难得见你一次。”单衍道。
江严折撩开衣摆,忽然屈腿半跪在他眼前,“烛照大人,以往严折年少不懂事,做事冲动没有规矩,搅乱了大人的生活,如今醒悟知晓自己大错特错,故前来向大人请罪!”
单衍上下将青年看了个遍,轻叹,随后自嘲地笑了:“朱雀何罪之有,全怪我这个做前辈的不知礼数轻重。”
……
“三哥!”一声担心的喊叫,由远及近,姜浅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然后撑住脚步勉强接住江严折摇摇晃晃的身体。
后者脸色苍白,失了血色,姜浅不敢置信道:“嫂、不,单衍恼羞成怒,打你了?”
江严折抿紧唇,双眉紧锁,额头冷汗连连,等他从撕心裂肺的刺痛中回神,虚弱摇头道:“这是我……是我违背诛心契的惩罚……”
前面只说了诛心契一成,两人共生死,后面还有毁契一说,若是诛心树检测出有一方变心,契约立毁,而变心那一方则会当即受万蚁噬咬心脏之苦。
姜浅半天摸不着头脑,“三哥你……”
江严折摇摇头,轻轻推开她,一个人忍着痛楚,步履蹒跚地离开。
姜浅愣愣在原地,无能为力。
直到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青龙伸出食指凑到她眼前,质问:“小浅,你是不是调皮趁二哥睡觉划破二哥的手指啦?”
姜浅烦躁得不行,啪地打开青龙的手掌,“你做梦自己咬的吧!”
说完,她气呼呼闷头朝前冲,刚走了一小段距离,她猛然顿住脚步,像是领悟到了什么,霎时转头看向江严折离开的方向。
而那里毫无一人。
诛心契成的条件之一,恋人的血液,很明显她三哥用了她二哥的血去骗过诛心树的检测,而与单衍解了诛心契!
重新恢复到安静的日子里,单衍看似并没有受到很大影响,还是时不时坐在日曜石上出神,看看岩石之下来来往往的引渡人。
身边的叹气声响起,他侧头看了看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单舞。
“你怎么比我还遗憾?”他轻声一笑,“我还以为被抛弃的是你。”
单舞:“……”
她看着单衍,并不想再谈论这个糟心的话题,半晌,朝头上一指,“那是何物?”
单衍登时伸长脖子去跟着看,然而也辨别不出:“看不清楚,似乎正在往下落。”
正在两人的视野里,远处天际有一道刺眼亮光如流星坠落般,越靠越近。
单舞摇摇头,“算了,不去管它。”
而她旁边的单衍却是很有兴趣,站起身就从日曜石上跳了下去,“我去一探究竟!”
看他兴高采烈,哪里有点前辈的矜持,单舞连忙喊:“不要离开太久了!——”
事后百年,回想当日,单衍倒是很庆幸自己出去一趟就捡了个弟子回来,小金乌已经被他培养得本事十分高超!
“师父,你在看什么?”长成少年的小金乌在他身边好奇地抬头问。
单衍撤回目光,温柔一笑:“没事。”
然而敷衍回答过后,他依旧拧眉看向遥远处阴阳门所在的位置。
那里黑气冲天,黑云沉沉。
小金乌显然也发现了:“师父是在看那个?”
“嗯,不过那不关我们师徒的事,有人会去处理。”
然而当灾祸最终成性,闹出大事时,单衍终于再也坐不住,他离开日曜石,随手拉住一个引渡人,“何事惊慌!?”
那个引渡人反手拉住他,“说来话长,阴阳门出现□□,里面的东西都被吃光了!唉!先跑吧!”
而单衍挣脱开那好心要带他走的引渡人,回到日曜石上。
不老山一战,惊天动地,听闻江严折最终压制魂聚体但却与其同归于尽后,单衍负手而立,站了半天,然后在小金乌的眼前倒了下去。
这无故一倒就是三个月,期间下界也不得日月足足三个月。
醒来之后,单衍就被单舞一顿劈头盖脸的“问候”,即使他再三否认自己根本不是由于江严折身陨而伤心过度昏迷,但单舞也不听他解释。
至于昏迷的真正原因,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姜浅回想起那管理者说的话就气,她三哥现在在单衍眼里就是所谓的渣男,撩了人家把人追到手后不到多久,就跟陌生人一样与对方分手了,还是以背叛的名义,单衍肯定恨死了她三哥。
这会儿要单衍去修补阴阳门光罩,完全就是在开玩笑,单衍如果知道她三哥其实没死,又知道阴阳门一日不修,就会有人一日看守,而且那个人就是她三哥,单衍八成不会老老实实去修阴阳门。
如果对“渣男”还要摒弃前嫌,那到底是谁他妈这么圣母?
当然,姜浅是非常清楚她三哥并不是渣男,然而她知道有什么用,在单衍单舞眼里,她三哥已经进黑名单了。
要问她怎么这么肯定?那是因为这五千年来她一路看过来的啊!
单舞看见他们这些引渡人就没有好脸色,单衍更是在她面前直言自己结过婚,孑然一身的烛照大人在下界生活几千年,对一个陌生人没必要撒谎,想必是真结过。
所以由此可见,单衍对他三哥更加不在意了。
单舞也没有理由瞒着单衍那管理者要江严折守门的决定。
真是令人头秃的发展。
她这边正暗自焦急,旁边一直安安静静地江严折陡然脸色一变,手掌抓住胸口闷哼出声。
姜浅见状也一惊,“三哥!”
这一声正好吸引前面开车的吴科的注意力,他赶紧找个地方把车停靠一边。
“发生什么事了!?”
姜浅一把揪住他的领带,“今天几月初几?”
“六月初一……”吴科莫名其妙地回答。
姜浅狠狠捶了一下大腿,“是了……初一,每月初一!我差点忘了这个!这玩意隔了五千多年怎么还在!?”
经历得多了,江严折显然比姜浅镇定得多,“别担心——”
姜浅替江严折委屈得不得了,眼珠子都红了,把旁边吴科吓一跳,还以为江严折旧伤复发,危在旦夕。
吴科小心翼翼:“要不找人看一看?”
姜浅揉揉眼睛:“找个屁,这东西没办法治!”
那吴科也没办法了。
难挨的两个小时熬过去,江严折总算慢慢恢复下来……
“走吧。”他哑声。
姜浅无奈朝吴科挥挥手。
“哐!”一声巨响,连忙将店里的单衍吸引到门口,正好看见店门外一个人狼狈躺在一堆废弃灯具中,装灯具的纸箱子都被压烂了。
见状,单衍不禁与那个一脸懵的人大眼瞪小眼。
陈志一瞧这人眼熟,登时哀嚎出声,“我操,又是你!”
单衍也认出这就是前段时间想要碰瓷他的那个寸头无赖。
“这店是你开的?”陈志一边爬起身一边打量单衍的店面,动作没留意一下被碎物划破手掌,顿时血流不止,他痛得一屁股坐了回去。
“啊!!你把东西放在这里挡路他妈伤着我了!给老子赔钱赔医药费!”
单衍没吭声,而是弯腰捡起一块半身大的提示板直接怼到陈志脸上,“你自己走路注意力不集中摔倒,你的问题。”
陈志也把染红的手指往单衍面前一放,“你那块板子才多大?别狡辩了这是证据!快赔钱!”
“……”对方显然逮住机会又要来碰瓷他。
正在楼上忙的贺枭听见动静,慢一步下楼察看情况,他一看躺在地上耍赖说自己这里疼那里疼的陈志,整个人眼神都不对了。
黑圆极其配合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爪子。
顺着这个动作,那陈志背后无端一凉,但他不太在意,这回他可是有实质证据的,起码也能骗一笔医药费。
“怎么回事?”
不想一个令他头皮发麻的声音从另一边响起,郑总郝出现在单衍的店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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