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修真界的盟主还是叶母,天下第一的桂冠还属于秦柯,而叶枫清也不过是个辟谷期的小少年。
叶父叶母表面慈善,暗地里却是研究出了祭魂阵,祭魂阵可以吸收凡人的灵魂,将其转化为修为被修士吸收,不过,灵魂和修为毕竟不同源,祭魂阵眼需要一个亲近灵力的天生灵脉。
幸运的是,他们生了个天生灵脉的儿子。
“这样做是不对的,怎可以百姓性命谋一己私利!“叶枫清万般反抗,与父母彻底闹掰,还是被强行绑到了祭魂阵的阵眼。
祭魂阵开,天空聚集起层层血色乌云,便见安城里无数细小的光线流动着,汇聚到叶枫清的头顶,又聚集成一大束的修为灌注进叶母的经脉之中。那些细小的光便是百姓被抽出的灵魂了。
“啊、啊——”叶母打开双臂,境界突破的快感让她浑身战栗,“我终于、终于能超过秦柯这狗东西了!”
“该轮到我了!“叶父抬手推搡着她。
“知道了,明天就给你吸收。“
少年的叶枫清起初还会求情,现在只冷眼看着一众修士争执不休,感受着无数灵魂流入自己灵脉,被碾碎、糅捏,化作修为再次流出。
不知体悟了多久,他终于寻得机会,将修为拦截在了自己体内。
天生灵脉本就修行飞速,再加上灵魂之力过于庞杂,叶枫清一举突破了好几个境界,挣脱了父母加之于己的束缚。
他凝起长剑不疑,指向父母的咽喉:“把祭魂阵停了。“
突发的变故让二人愣怔了一瞬,他们随即反应过来,哈哈大笑:“不愧是天生灵脉!不愧是天才!“
头顶的血色天空投射下昏暗的红光,远处升起星星点点的光线,化作强大的修为灌进叶枫清幼小的身体,让他几欲呕吐:“停下来!你们残害了那么多百姓还不够吗!“
“不是吧,我的好儿子,“叶母睁大了眼睛,表情极为夸张,”你还真的会顾惜那些杂碎的性命吗?“
“哈哈哈,这么说来,我们还没教你阵法来着——“叶父循循善诱,”好儿子,记住了——阵法布置繁杂,但是一经开启,就无法停下,除非——身为媒介的你死了!“
“你不是舍不得这些个百姓的性命吗,”叶父眯起眼睛,面露得意之态,“那如果拿你自己去换,你愿意么?“
“什么!?“叶枫清喉头一滞,举剑的手微微颤抖。
“好孩子,你要知道,最重要的还是自己。“叶母绕过剑尖,抬手去抚叶枫清的脸颊,孩子再怎么嫌弃父母,父母到底还是疼惜孩子的,”说起来,你也突破了练气期,该确定道心了——就同我们一样,把自己作为道心吧。“
叶枫清紧皱着眉,眼里似乎就要流出泪来,他颤颤巍巍地摇着头,躲开母亲的触碰。
“好孩子,你修为都要比我们高了,乖,还有那么多人等着提高修为呢,等下个城让你吸个够。“叶父也走上前来,带着身后一众修士都围到了他身边。
“不要过来!“叶枫清不住地往后退。
条条金线从地平线上升起,如同倒行逆施的流星雨划过天际。
这段时间里,叶枫清见了太多修士为修为所露出的疯狂之态了,祭魂阵不能流传出去,这些修士不能留,自己的父母也不能留!
灵魂之力不住地汩汩汇入经脉,叶枫清抬起手臂,举起剑,挥过、挥过、挥过!
衣摆随着动作起伏,长发跟着剑风流淌,鲜血如云般飞溅、环绕,一具具身体倒下来,眼里贪婪的精光缓缓熄灭。
火星从掌心洒落,祭魂阵的研究手稿付之一炬。
接下来就轮到自己了。
仍是血红的天,仍有金线飘来。他在一片火海中转过身来,看着眼前一片尸体,手一软,不疑落于地上。
他提不起剑了。
他的剑叫不疑,可在他把剑横在自己脖颈上时,他却犹豫了。
那日以后,叶枫清改修了弓箭。虽说后来重新拾起了剑术,他最趁手的武器终究从长剑变为了弓箭。那柄金色弯弓就命名为——问心。
叶枫清犹不放弃,颤颤巍巍地捡起一块石子抵着自己的脖子。万从金线升起,每一根都代表着一条性命,只有自己死了,才能停止阵法。
脖颈上划出深深浅浅纵横交错的血痕,他却始终狠不下心划下致命的一击。
修为飞快地增长着,境界一次又一次地突破,给身体带来一阵阵的酥爽感,叶枫清无力地跪坐到地上,整个人不停地颤抖着,一遍遍地承受着生命不能承受之欢愉。
修真界终于被异象吸引来了,便见一片尸山血海中,叶枫清抱膝而坐,一身白衣尽染红,方圆百里,无人存活。
而叶枫清也终于在愧疚与煎熬中,赎罪般地确立了自己的道心——天下苍生。
作为这场人祸中唯一的幸存者,修为又一举飞跃,叶枫清自然成了修真界的怀疑对象。
“这些修士是否被你所杀?”
“安城百姓是否为你所屠?”
“诸多杀孽是否因你而起?“
叶枫清长发披散,口中喃喃:“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这样的……“
要是那时自己死了,就好了。
洛仪、封易水曾不相信地来问过叶枫清,安城之灾是否真的由他引发。叶枫清本想与他们倾诉,又怕二人无法接受满心敬仰的师尊的真实形象,终究未辩一辞。
从此,三人渐行渐远,叶枫清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煞神,身边只有个监视他的宁丛暮——这家伙还以为自己装得很好,其实叶枫清早就察觉到了——直到祁韧的出现。
凭着记忆,叶枫清很快就找到了祭魂阵的阵眼,位于宣城中心的雕塑。
雕塑的形象是叶枫清的祖父。他曾经为宣城治理过水患,百姓感念他的恩德,自发筹措为他建了这个雕塑。
“我来破解这个阵法,你们帮我留意一下四周,不要让别人进来干扰。“叶枫清转头同弟子们吩咐完了,便展开神识。
破解阵法的操作很复杂,需要反推搭建过程,将它们之间的联系逆序一一切断,稍有错漏就会可能让阵法失控。若不是叶枫清见过父母搭建祭魂阵,倒还真不敢轻举妄动。
叶枫清正对付着祭魂阵,忽地响起凌肆阳调侃的声音:“小宗主,你果然还是来了。“便见凌肆阳大摇大摆走过来,秦柯紧随其后。
“秦盟主!“叶枫清并不理会凌肆阳,而是直直地看向秦柯,”这阵法……真的是你?“
叶枫清那时已毁去祭魂阵的资料,但秦柯师从叶枫清祖父,与叶父叶母交好,便成了漏网之鱼。
秦柯坦然:“不错。“
“盟主,你的道心不是天下苍生么?“
“道心?“秦柯仰天长笑,”我秦柯的道心就是变强,屹立修真界的顶峰!”
“可你也不能用这种方式来增长修为啊!”
听闻此言,秦柯竟是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向来斯文的男人此时面部五官通通扭曲在了一起:“叶枫清,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你那时不也这么干了吗?我辛辛苦苦目不交睫地修行,才成为了修真界第一的修士,然后、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你超过我——”
秦柯说着说着,竟是以手掩面,两行清泪沿着他手指的缝隙流出来:“你永远都体会不到我的这种感觉!叶枫清,我的终生夙愿、终生夙愿就是让你成为我的手下败将——不过现在,马上就要实现了,哈哈、哈哈哈哈……”
叶枫清不再理会秦盟主,专心破解阵法。
“好了好了,”凌肆阳不耐烦地打断了秦柯的感慨,朝叶枫清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看他有在听你说吗?再过一会你这阵法就被他给拆了!”
秦柯如梦初醒,飞身朝叶枫清而去。
“给我拖延一点时间!”叶枫清一声令下。弟子们先前还有所顾虑,此时看清了情况,纷纷拦在秦柯面前。
城里发生了如此的骚乱,有些耐不住的已经出来看热闹了,没了弟子的阻拦,便伸来一个个探望的脑袋。
凌肆阳本也在袖手旁观,见秦柯被这一群小屁孩给围困住了,嘴里轻嗤一声,袖袍一甩,便打出一道灵力,将一众弟子打昏在地上!
“我不客气咯。”他勾唇一笑,随即凝起一道锁链,呼呼地朝叶枫清甩来!
“师尊!”祁韧喊了一声,忽地扑身过来把叶枫清往旁边一推。
叶枫清被撞得踉跄了一步,转头看见锁链在祁韧腰间卷了一圈,将人一把拖拽了过去!
就要完成了!叶枫清顾不得祁韧,一把转回头去,继续破解阵法。
“戚,抓错人了。”凌肆阳不屑地拍了拍祁韧的脸,正要推了人重新抓过,便见秦柯从弟子堆中探出头来:“这个也可以,他也是天生灵脉!”
叶枫清猛地抬起头来:“祁韧!”
他尚来不及做出其他动作,就见凌肆阳手指一弹,刮出一道风刃,硬生生地将人推出了几丈远!
凌肆阳一手捞过祁韧,闪身来到了雕像前:“小徒弟,放心,当个媒介而已,不会疼,也要不了你的命的。”
叶枫清人砸在地上,嘴里咳出一口血来,手脚也直接擦破了皮,在地上划出几道血痕。
他顾不上伤势,狼狈地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往阵法处赶:“差一点,就只差一点了……”
“小宗主,我不过是在陪你玩玩,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能阻止我吧?”凌肆阳将祁韧牢牢捆缚在雕像之上。
秦柯立于阵眼前,滴下指尖精血,道袍无风自动,声音中气十足:“阵法——开!”
“不要啊——”
伴随叶枫清撕心裂肺的哀嚎,雕像周身发出耀眼的光来,一道巨大的光柱从雕像上直达九霄,冲散了傍晚夕阳下金灿灿的云层。
整个城镇突然亮了一瞬,接着又迅速地暗下来。旋即涌来无数红云乌压压地坠在空中,遮天蔽日。
祭魂阵开启了。
离阵眼最近的围观群众便成了第一批牺牲品,只见一根根金丝从他们头顶抽出,天地间出现了个巨大的汤包,那根根金丝就是汤包的褶儿。
汤包一圈圈地扩大,抽了魂魄的人便像麻将牌似的,“咚咚咚”地一圈圈地倒下去,场面颇为壮观。
“妈呀——”
“这是怎么回事!”
“救命啊……”
“啊,啊——”秦柯打开双臂,境界突破的快感让他浑身战栗,“叶枫清,我终于要超过你这个小兔崽子了!”
“阵法布置繁杂,但是一经开启,就无法停下。”
百姓前仆后继地倒下去,连哭喊声都只能听见个头儿。
“除非——身为媒介的你死了。”
叶枫清的瞳眸中映着血红的云,耳畔响起父亲的呓语,一时不知今夕为何夕。
他怔怔地睁着眼,双唇微张,胸前的衣襟小幅度地起伏着,手中凝起点点星光,汇成金色的长弓,握着弯弓缓缓抬起,对着雕像的方向,挽弓、搭箭,一气呵成。
凌肆阳于一旁环手于胸:“你现在杀了秦柯也没用,阵法不会停下。”
叶枫清不理会他,径直把箭射出,扬起一片尘土,衣袂翻飞。没有犹豫,并非冲动——不会后悔。
灵力化成的箭矢逆着魂魄的金流,如流星划过,在昏暗的天空下撒下一片稍纵即逝的光点,呼啸着划过倒地的人群,划过倒地的弟子,划过秦柯的头顶,直直地、没入了祁韧的胸膛。
——一箭穿心。
ps:破解阵法≈拆炸弹,炸弹炸了就是阵法开了,祁韧在阵法中起的作用≈催化剂
叶宗主不是舍得杀祁韧舍不得杀自己啊,那时候因为他太小了,如果现在碰到这种情况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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