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安检,宋知朗赶紧冲到东航休息室找了一间屋子继续开会。就在昨天,美国那边一顿神操作,让宋知朗西岸的项目告了急,她满心懊恼却也无处发泄。
出差时最怕两件事,一是电脑出问题;二是猪队友捅娄子。这两件事情给宋知朗带来过不小的阴影,让她心有余悸。
几年前的跨国出差,正在准备大客户汇报keynote(注:类似ppt的办公软件)的她,电脑忽然卡住,本以为只是keynote软件的缘故,她淡定地自检自修。想着最差也不过就是丢掉当前修改的页面,此前也都做了备份。果不然,一顿操作猛如虎,keynote没给救活,所有电脑程序都揭竿而起闹起了革命。
凌晨,谷歌了两个小时,卸载重装软件后重启了五次电脑,竟然黑屏了。美国这边一群人焦虑地给她打电话要求共享keynote和confluence,她这边,呆坐在电脑前汗流到脊背上。打电话给公司it远程求助,最后以刷机告终,三小时才恢复了□□,登录公司内部云盘。
结果,墨菲定律,此前对32页keynote重新编辑的修改稿,应该在同步云盘之前就挂了。顶着满头炸开的头发,她脑子里只有三个字“wth”(注:三字经)。
随后,宋知朗毅然决然调整了客户会议的时间。那一夜,她完全没有睡着觉,崩溃的细节令她辗转反侧。但她坚持躺在床上,直到太阳升起。第二日,整理好心情,还得重新来过。
队友掉链子也不是第一次,只是风险等级不同罢了。
遇到这种事,宋知朗每次都感叹人算不如天算。
手中几个项目同一期交付,每天都是dropdeaddate,一周要解决上百个项目风险。最消耗能量的是一旦问题升级,从客户到老板,团队成员的跨部门沟通的干系人直接上百,会议量瞬间翻倍。若是要动怒,估计早就心梗。
这几年,随着年龄增长,她感觉自己性格变得越来越温柔,情绪也越来越平和,熟练掌握各种递台阶。若察觉面前有坑,能避,就尽量绕开;若是误入了坑,也得表现出一副慈眉善目,然后自己拿个铁锨,撑杆跳出来。
某种程度,也算是一种修行,尽人事、知天命。
今天早晨一睁眼,就是一封客诉邮件。
历史问题当然是存在的,但从项目进度和资源配置考虑,并不会因为这个还未被明述的潜在风险而造成什么实质的影响。耗了一个月没有找到根因,问题分析做得也是差强人意,最终找到了一个短期解决方案,暂时压住了。
为了给团队争取时间,宋知朗选择将这项涉及到服务器数据质量的问题降级。按照计划,过完元旦,应该是可以解决的。没成想,一夜之后,事情的变化始料不及。
qa部门新招了一个devops(注:运营开发),老板把任务分下去的时候也没多嘱咐。此人潜心钻研,希望尽快完成老板指定的第一个任务,急于邀功。之前那个并不稳定的服务器,在他发布了二十一条代码后,全面down机。想要恢复初始设置时,不确定误删了哪段内容,备用服务器找不到artifact,造成了客户端2小时的数据丢失。
这个时候,再问why就完全没必要了,追责也不是项目经理的职责。
宋知朗迅速在脑海中列出一个大纲,把几个重要的点列出来。这是一场引导式研讨会,把背景和现状简单过一遍,团队开始理思路,她抓紧时间追问了几个客户可能会关心的关键问题,然后把反馈内容列了几个大点填到一页keynote里,顺手再列个actionlist。
听着会议中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她打开webex与会人名单,看见各个团队的大佬都在参会,心情略沉重。这把火烧得可真是冤,可是,锅却是一定要背的。定了定神,她翻出此前邮件发出的会议纪要,是一个月前就此事核心团队达成的共识,任务时间点明确地设在了明年的一月五号。
临近登机时间,她抬起手,眼睛瞄了一眼表,会议超时了五分钟。
一阵激烈的讨论后,有短暂的五秒停顿。她借机用平缓的语速对着电脑说:“那我们今天先到此为止。我一会儿总结好任务清单和会议纪要发给大家。今晚辛苦一下,重点是根因分析和应对策略,其他的内容我先起草,明天核心团队再统一一下对外的关键信息。24小时之内解决掉。先这样。谢谢。”
她把耳机取下收好。在上一封关于此事的原始邮件上,迅速复制黏贴编辑好的keynote和actionlist,以转发的形式发给了所有干系人,并抄送了老板们。
拉着行李箱刚冲到登机口,viswa的电话催命一样打了过来。知道宋知朗要赶飞机,电话那头也不好再追问什么,只是交待她丢失两小时数据的失误非同小可,让她抓紧把应对方案初版拿出来。宋知朗嘴上应着,心里却产生了极强的逆反。难道还有谁不知道这个事情的严重性和紧急性么?不过,细细想来,这事确有蹊跷。viswa很少对宋知朗的项目插手,极少会操心细节或者干涉她的决策。可听他刚才说话的口气,却像是有很大压力,甚至试图要微观管理。
刚才一群老大介入进来要求warroo注:紧急预案讨论)。宋知朗预想到,若事态不能在本周内压下来,viswa必然会爆,说不定会先她一步奔到西海岸安抚客户。
虽然说,做项目这么多年,遇到这些糟心事,已然能够处变不惊,处理起来也可以照搬常规思路,有条不紊。但内伤总是有的,对于这些未能处理好的小事儿,事后复盘,她还是有些懊恼和纠结。
在登机口,遇见了武总和will,简单地打了招呼便各自登机。虽同在商务舱,座位却没有安排在一起。宋知朗坐在后排靠窗,稍微侧身便能看见坐在前排位置的客户。
“宋小姐早上好,请问您喝点儿什么?”乘务员走上前,递上热毛巾。
“麻烦给我一杯水。”终于可以坐下来安静地喝一杯水,宋知朗深呼一口气,望向窗外。她能感觉到衬衣内的背心有些潮,她向前挪了挪身,手伸到后背抖了下后背的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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