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晓江闻歌让去抓的人是谁,但他没有着急忙慌地去报仇,而和不紧不慢地和大家进食。
池见是最直接的受害者,她自己现在都想着去让那人偿命,可见江闻歌气定神闲,也慢慢静下心来。
她答应过小姑娘的,她要“她”先去出了气。
江闻歌吃了七分饱饭,就漱过口后就向其他人告过一声,慢慢地退了出去,池见知道他要去哪,也起身跟上他。
到了村民家的柴房,江闻歌不开门反而忽地转过身来面对她问道:“姐姐,你对她可有什么要说的呢?”
“我对要我命的人有什么好说的呢?”池见觉着江闻歌的话问得莫名。
江闻歌点了点头,这话也不是突然要问的,毕竟那女子知道了他其实是个男人,若她告知了池见,那后果不可收拾,他不想让人知道他是一个穿女装的变态,更不想池见也拿异样的眼光看他。
所以让那个女人说不了话就行了。
江闻歌对池见笑了一笑:“那姐姐,你先就容我进去说几句话吧。”
池见明白他这是不与她一起进去,只当心地问道:“我不跟你进去,她会不会伤到你?”
“没事的,姐姐,几位大哥将她绑起来了,应该也不易挣脱。”江闻歌带来些许请求道,“只是,还请姐姐离得远一些,我还有几句话要给她说,实在有些不方便让你听见。”
池见点了点头,道:“那我就先在外面守着,里面有什么不对的,就立刻叫我。”
江闻歌微微颔首,推了门进去,又从里面将门阖了起来。
池见不知道他具体要做什么,但她给足了信任与尊重,慢慢地走到一边的树下,斜倚着树干,听树上的蝉鸣,以确保听不到里面江闻歌的声音。
里面江闻歌慢慢走到被蒙了头扔在草垛里的人跟前,一边扯了黑色的布罩一边转换了自己的原声招呼道:“姑娘,真是不巧了,我们又见面了。”
那女子果然没有好脸色,蓬头垢面地被捆在地上,狼狈不堪,但江闻歌就是觉得她没有那一晚,他一身红衣染鲜血,池见一箭穿心血尽而亡来的狼狈。
“你这个穿着女子衣服的怪物,不配跟我说话,”那女子还犟着,“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却套上了女人皮,你怕不是个断袖吧。”
江闻歌又笑了,笑得没有一丝温度,冷得宛若置身冰雪之间:“那姑娘你可就猜错了,实是在下早产于娘胎中,先天不足,不当女子恐怕养不活罢了,这本就是家父家母一片真真切切爱子之心,到了你口中,怎就如此不中听呢?”
“再者,断袖之癖又如何,既然是心之所向,情之所钟,管他男子女子,只要互付真心,又有何妨?”
江闻歌冷了声:“倒是姑娘你这样背后放冷箭之人,甚是令人讨厌。”
“之前,在下从未想过要亲自取你性命,只信大昭律法会对你的过往行径给出交代,”江闻歌一把捏住了她的脖颈,“奈何你这人颇不识好歹,原本罪不至死,此番却偏要来触在下逆鳞!”
“咳,咳……我只恨……”那女子被掐得脸红耳赤,泪水四溢,却扭动着身子挣扎,“恨,那晚夜黑风高……杀错了人……咳咳……”
“是吗?”江闻歌一把将她掼在地上,她的头与地面相撞,发出令人胆寒的声响,“你居然至今不知悔改。”
他邪邪地笑了两声:“你伤了我在乎之人的性命,我怎能不以你之道还之于你呢?想知道那些被带到官府的山贼们会怎么死吗?他们可活不过明日了。”
“哦,对了,我记着那些人里面好像还有不少小孩子吧?”
人相互揭伤疤总是很厉害,那女子也被触及心软之处,开口即骂:“混蛋,你们对他们做了什么……你他奶奶的……我咒你十八代祖宗……”
“姑娘你也太不知礼数了,”听她骂得不入耳,江闻歌却不生气,“怎可对亡者不敬呢,在下祖上无一不是为国为民的真君子,这般辱骂是在难以令人原谅。”
女子有些说不过江闻歌,听他用着温柔的语气说着冷冰冰的话觉得甚是恐惧。
江闻歌叹了一口气惋惜道:“要是没你那一箭就好了,就算是要死,你也可与你那些山贼家人死在一处,而不是如今这般孤零零的……”
“啊,呸——”女子朝江闻歌吐了口唾沫,被他避开了。
“管你什么原因的,你这怪物、人渣看了老娘的身体,就是该千刀万剐,”女子咬牙切齿,恨江闻歌入骨,“要是拿一箭真射中你就好了,要不然那里还有你这个伪君子,在老娘面前叫嚣!”
“此言差矣,在下对你可无半分非分之想,当时也仅借了你的外服罢了,里衣同裤在下可是半点没碰。”江闻歌闻言笑笑,原来这才是导致她非杀自家不可原因,原来他又连累了池姐姐,“只是你当知,干净与否,在心不在身,我看你不过就是一个活物罢了。”
“不过,我到底是要向你道个歉的,在下无意冒犯,只是那时候姑娘恰好撞上了,在下也是情急所致。”江闻歌自省起来,“若不自救,不然遭殃的不就是被你们强掳上山的年轻姑娘和在下这个病秧子了吗?”
“同为女子,见到那些被你们带上山折磨至死的女子,你心里可有半分不忍,”江闻歌质问道,“你的贞/洁就值钱,她们就不值了吗?更何况她们还丢了性/命!”
说到此江闻歌完全没了继续说下去的想法,他虽有过错,但绝不是错在扒了她的衣服,为自己所用。
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见她此刻泪水不止,衣物脏乱,心里完全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的不忍,那时候他想过这些苦命的女子若能也一方庇护就好了,如今自己失去过,才明白毁了其他女子的庇护之处的人,不值得怜悯。
江闻歌取出针,毫不犹豫往她身上扎去,让她彻底说不出话了:“姑娘啊实在抱歉,你的命当你所欠之人来取,可在下身份之实,绝不能让人知晓。”
女子张了张嘴巴,试图说出话来,却真的发不了声,她挣扎片刻,知道自己逃不过一死的结局,也就放弃了挣扎。
江闻歌转身出了门,一眼就看见了靠着树干的池见,两人朝着对方互相走近,轻轻地相拥了一下,江闻歌撒哑着声音在池见耳边道:“幸好,幸好姐姐你回来。”
池见拍了拍他的后背,发现他后背的衣服居然都湿了,她不知道他在里面都遇到了什么事,但从她诈尸到现在,他就没阖过眼,晚上休息之时,哪怕没有同榻而眠,睡在地上的他都会时不时睁开眼,确认她是睡在榻上还是棺材之中。
这回的事给他的阴影实在太难磨灭了。
“小聆,不怕,姐姐这就亲自报仇去了,”池见安抚这他的情绪,“答应我,今晚过后,明日你就忘记之前发生的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只劳劳记着,我还活着。”
“嗯,知道了姐姐,你进去吧。”江闻歌从她身边退开,给她让开路。
答应她亲自报仇他其实是有意为之,杀了那个仇人,以后她若真的进了军营,上了战场,心中就只有勇敢,而非对鲜血的惧怕,和刽子手一样,士兵总要沾过敌人的血才算得上是成长。
池见进道屋里时,女子正了无生气地躺在草堆里面无表情地望着村民家的茅草屋顶。
她单膝跪到女子身边,俯视着女子:“我其实不想杀人的,在你之前我从未伤过一个人的性/命,我爹曾经告诉过我,他教我武功仅仅是为了让我能保护好自己,而不能用伤害别人。”
“可就算我有武功又如何,一箭射来,我还不是说死就死了。”
听到这话女人先是愣了片刻,等反应了一会忽地瞪大眼睛腾起来,往后挪去,她很想呼喊鬼啊,救命啊,却发不出声音。
“所以,今日我就是索命的鬼,你杀了我,我怎能不讨回来呢?”池见说着,就从背后摸出了之前穿透她心脏的那只箭,“我不滥杀无辜,但你真算不了什么无辜,该说的我义妹应该都跟你说了吧,我最后再叮嘱一句啊,下辈子做个好人吧,欠了别人的总是要还的,再也不要做这种让人无法宽恕你的事了。”
说罢,池见毫不犹豫地报了仇,看着那慢慢流出来的鲜血,她忽然想,如果不是她借了黑猫的力量复活,江闻歌会不会也会握着这支箭给了解了自己呢?
她完全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她也庆幸自己活过来亲自报了仇,实现了任何一个枉死之人都实现不了的愿望。
池见起身走了出来,脸颊上还沾着几个血点,江闻歌走到她面前将手帕递过去:“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她摇了摇头,“我只是希望其他的山贼都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
江闻歌宽慰道:“放心吧,会的。”
“小聆,明天我们就离开吧,我去从军,你——”池见道。
“姐姐,我跟你去,我想到办法让你能就这样进营,并且不求助任何人,不欠任何人的人情。”
“好。”
昨日的痛苦就该留在昨日,明天又是新的旅程,只要身边有重要之人在,到哪里都不会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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