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衙差持刀一同刺去,佟十方足下一点,落在数把刀尖上,随后抬脚直踹一个衙差的脸,那人向后飞摔,她紧追而下又是一脚,将那人手中的刀踢出,刀柄撞在门边衙役的胸膛上,他向后一倒,又撞在门上,门便关上了。

    堂内一阵刀光剑影,渴饮嘶鸣。

    佟十方动肘提拳,足步如风,打的次次精准,只把人打晕但不要人性命。

    片刻后她从桌上跃下,用脚寻出一条路,重新在交椅上坐下,对缩在角落的陈赝生道:“快把知县大人请来一坐。”

    陈赝生吓得面色惨白,半晌才从身后扶起知县,将他推到佟十方面前。

    知县讨好道:“女侠——”

    “大侠,叫大侠。”她拉过身边的墩凳拍了拍,“大人请坐,不必害怕,我是个文明人,平日只是走走江湖,从不曾到官府来喊打喊杀,您信吗?”

    “我信我信。”

    “我说牢里那牛头并非劫法场那人的同伙,您信吗?”

    “我信我信。”

    “那就好办了,您把人放了吧,您不放他,我还得三天两头的来闹,我累您也亏。”见他迟疑,她拍了拍面前的大刀,“我绝不会占您的便宜,咱俩做个交易,您大发慈悲把他放了,我帮您把劫法场的人抓来伏法。”

    她继续道:“您是知县,想跨境搜人不容易吧,动辄便要写文书上下请示,等应许批文下来那人早跑了,不如让我这种江湖流人去寻他,江湖人还得江湖治,您还不信我吗?”

    “不是不信大侠,是不知你打算如何抓。”

    “听说那人留下一把剑,请您拿给我。”

    那剑到了手头一看,却是极其寻常的剑,她收了剑,取下指头上一只戒指递给知县,“此乃本侠世代家传之宝,绝不可离身,但为了让官老爷您放心,今日我便将它交出,等我抓到那人再来取回。”

    不多久李三粗便被放了出去,他想到青牛帮那群无情帮众,再看眼前有情大哥,心中感激之情涌动,不住拱手颤声。

    “多谢大哥再救了三粗一命!往后三粗就是为大哥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那边李三粗感激涕零,情至深处,这边陈赝生也附和起来,“说来惭愧,小生还曾以小人之心度君之腹,还以为大侠会对李大哥的横灾坐视不理呢。”

    佟十方一笑深藏功与名。

    怎么能不管?三千俩银票还在他身上呢。

    三人离了衙门,果腹一顿又休整了半日,便带着剑出走,眼看着越走越远就要出了衢州城。

    陈赝生这才觉出不对。

    “大侠,我们不去抓人吗?”

    佟十方:“你竟然信了。”

    “等等,祖传的戒指你也不要了?”

    “书呆子你还真信了。”她随手拔了根草衔在嘴角,“那是我昨天才买的啊。”

    李三粗闻言猛然站定,挡住她去路,见佟十方眼睛一瞪,他连忙抱拳含胸。

    “大哥,小弟一生草莽,宁愿挨棍打刀削,也不愿意受辱,眼下这一走,可就真成了畏罪潜逃之人了,小弟不能忍。”

    佟十方知道他在较劲,也懒于费口舌,索性将剑往他胸口一拍,“好,不能忍你就自行去查吧,你我后会有期。”

    这就散伙儿了?陈赝生在后追道:“大侠,你武功那么好不帮他吗?江湖人不都喜好惩恶扬善吗?”

    “什么普世价值观也敢拿来绑架我?恩怨纷争最好都离我远些,我入这江这湖就是为了快意人生,热烈自在的活着,你们一个个负伤带病、风餐露宿的还想行侠仗义,我看是活的不清醒。”

    她越走越远,不忘大声冲身后呵道:“书呆子还不跟上!”

    陈赝生背着竹排追上前,“李大哥没跟上来,他往回走了。”

    “武功那么差也敢去招惹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随他去。”

    三人至此分道扬镳,一日后佟十方与陈赝生又向西行了十里,终于出了衢州城到了一处码头。

    紫日西沉,江上正起青岚一片氤氲,本该是郊外人烟稀少的时候,码头上却聚集了不少人。

    佟十方一向不关心身外事,拨开人墙就抬手招呼挂了灯的船家。

    旁侧一个妇人把她的手拨下来,神情夸张的道:“你干啥?今天不会有人摆渡了,他们都在水里呢,上游漂下来一具尸,正在捞它呢。”

    她又凑到码头边沿,才发现几个船家都半身在水中,正合力用一段绳索绑住水中的一具浮尸。

    不多会儿那尸体被拖了上来,也不知泡了多久,尸体微肿,皮肤清白。

    待胆大的船家把他翻过来,众人立刻接耳议论。

    陈赝生更是惊叫一声:“这不是前两日被劫走的那个死囚吗?怎么死了?”

    佟十方一愣:“你确定?”

    “确定啊,这人脸长眼小,像个田鼠,简直过目难忘。”

    她退出人墙,思忖半晌便拉住陈赝生的竹排往回走,“走,回衢州城去找你牛大哥。”

    “怎么?”

    “不是还有三千两在他身上吗?”

    二人赶到城门下,正听见鼓声,幸而赶在关城门之前回到城中。

    她在客栈中要了间地字房,又嘱咐陈赝生睡下,“门窗锁好,若不是我叫你不要开门。”嘱咐后这便匆匆出去了。

    被劫走的死囚这么快就死于非命,只怕是那劫法场的人出了问题。

    兴许那人出来劫囚的本意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害人。

    死囚本来就将死,何必冒险把他劫走再杀他呢?根本多此一举枉费气力。

    所以那人的目的,应该是陷害李三粗,而现在李三粗趋回去,只怕是自找了麻烦。

    衢州城内无宵禁,四下灯火通明。

    她飞上鳞次栉比的屋顶,顺着屋脊一路搜寻,终于在一处昏暗无人的院中听见不寻常的刀剑拼杀声。

    果然是李三粗,他正一手持剑,一手持流星锤,正被数人围剿。

    “你们这些卑鄙龟孙!莫要偷袭,要上就一起上,但凡爷爷我怕你们一下就是个怂货!”

    几道寒光撕裂黑夜,只听见衣物撕裂的声音,李三粗痛呼几声,那流星锤脱手飞出一圈又顺着铁索被收回,费老大的劲却只重伤其中一人。

    黑暗中几人小心躲避,不住斥他,“不与你废话,纳命来!”

    “龟孙莫要张狂!”

    双方锱铢必较,没说上几句就怒气灌顶,气势汹汹的再次打了起来。

    那几人当即立剑摆阵,要给李三粗致命一击,却在此时身后一股戾气逼近,几人只觉得后腰被气流震麻,急忙纵身避开。

    便听黑暗中邦一声响,地上一溜青石砖被劈开。

    几人作势招架,却是一愣,只见屋顶上飞下一个姑娘,身姿曼妙,衣着蹁跹华丽,便是这样黑的夜晚也能印出她脸盘莹白,五官娇媚。

    只是不合时宜的是,她单手握着一把巨大的弯刀。

    没料到那刀锋之气竟如此瘆人隔着几层衣物也能震的人皮肉发麻,几人心中不住暗忖。

    “来者何人?何门何派?”

    “草莽无门无派,自成一派。”佟十方站定,单手撑住李三粗后腰,就将他扶稳,她大刀横在面前,“无冤无仇,你们为何袭击他?”

    其中一人抢先指向李三粗手中的那把剑,高声呵斥,“明明是他盗剑在先,我倒是想问问他是如何潜入我派,盗走我派座上宝剑的!好在今日被我等撞见,否则还不知被他带去哪里!”

    佟十方闻言立刻收了刀,抱拳道:“搞了半天是误会,这把剑不是他盗走的,你看他身形高大魁梧,哪里像是能轻易出入他人府门的小贼呢?诸位还不知道吧,几日前在城中菜市场,有一人持此剑劫了法场,后将剑抛给这位大爷,还栽赃他为共犯,导致他无奈入狱,此事城中人人尽知,稍一打听便知真假,若还是不信明日我们可以与你们一同去衙门找知县佐证。”

    她暗暗推了推李三粗,“还不把剑还给他们。”他气不过,不想顺从又没办法,这才将剑抛了出去。

    几人立刻收了刀剑,抱拳道:“对不住两位,这把剑是我派宝剑,本存在兵库内,哪知久前遗失,苦寻半月无果,因此才如此心急,不过为确保彻底解除误会,还请今夜勿走,明日与我等同去衙门再确认一次。”

    分明还是信不过二人。

    李三粗登时火冒三丈正要开骂,佟十方连忙抬手制止他,只回:“当然可以。”又悄声对他道:“闭嘴,负伤了逞什么强?”

    都是江湖中人,也无拘束,就在空院点了火,席地而坐。

    那几人隔着冉冉火光愀然中打量佟十方,见她垂发闭目,下面是张殷红小嘴,心中不住感叹此颜真乃江湖上罕有。

    她闭着眼睛却问:“一遭下来,还不知道诸位是什么门派出身?”

    仍是那人抢先一步回道:“我等出身嵩山派。”

    “好门派啊。”她笑了笑便不再接话,许久过去被暖火烘着,就与李三粗相继合衣躺下,睡着了。

    夜深后篝火渐息,只余下红炭闪烁,忽明忽暗间,黑暗吞没了小院。

    寂静的黑夜中那几人悄无声息的坐起身,彼此做了几个手势,然后各自拔|出剑,起身向火堆那边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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