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老牛不停的叫唤,惊醒了睡梦中的沈家爷仨。
“爹,咱家这老黄今儿是咋个了?”沈苋带着起床气,有些不耐烦地嘟囔着。
“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到了,保不准是什么蛇鼠啊,我进去看看,你去门口那堵着,要是黄大仙儿,那就赶紧开门让它走。茉儿你站远点。”沈二拎着铁锹回头嘱咐着。
“嗯,爹,你也小心点儿。”沈茉答应着。
沈二慢慢往里面挪动,牛棚里有一股血腥味混杂在其中,他小心翼翼地往角落里查看,老黄牛似是看到了主人,渐渐平静了下来。
“爹,牛槽那好像有东西?”沈茉蹑手蹑脚走近牛棚,压着声音说道。
沈苋也跟着过来,做好帮忙的准备。沈二走到离牛槽两步远的地方,抡起铁锹往黑影上拍去,黑影发出一声哀叫,吓得沈二一哆嗦,往后退了几步,差点跌倒。
沈茉听出来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和白天在苞谷地扔石头砸的那个黑怪物的声音差不多。她将蜡烛往前探了探,这次因为爹爹和阿弟都在,她的胆子也大了,终于看清楚了,有手有脚有头发,身上虽然黑乎乎的,不过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穿的是女子的罗裙,“爹,这是个人,好像是个女人。”沈茉说完,那个黑怪物抬起了头,脏乱的头发下脸上满是黑灰色的泥污,完全看不出来是人脸,只有那漆黑的眸子在烛光的刺激下四下闪躲。
“啥?”沈苋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凑了过来瞪大眼睛瞅了瞅,“爹,还真是个人啊。”
“你起来,出来!”沈二大声呵斥道。
黑怪真的听懂了,起了身,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此时东边的天空已渐渐亮了起来,估计已是卯时。借着光亮,爷仨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黑怪模样,头发虽然脏乱,却也能勉强看出梳的是女人的发髻,身上是已经辨别不出颜色的裙衫,虽然驼着背,却依旧比沈茉高出一个头,和沈苋的个头差不多,年龄看着比沈茉大不了几岁,干瘦的身板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倒。瘦骨嶙峋的女人突然跪了下来,拼命地磕头,吓得站在前面的沈二和沈苋手足无措。
“别磕了,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但是你得先说明你是谁?家在哪?怎么会在我家的牛棚里?”沈茉蹲下,伸手,女人的头正好磕在沈茉的手掌上,掌心的温热让女人愣了几秒,抬头对上沈茉审视的眼眸,眼前的女孩儿没有嫌弃,没有憎恶,看不到情绪,只是静静地等着她的回答。“啊啊…”女人张口,却只发出嘶哑的声音,没有办法说出完整的字,便用手在泥地上划拉着。
“不…知……见过,干活,求求你们…”沈苋跟着女人的划拉的字一个个念道,“姐,这是写的啥啊?这是回答了你的问题?”
“不知道她自己是谁,家在哪,因为中午在苞谷地见过我们,所以跟着过来了?能干活,求我们收留你?”沈茉问着女人。
女人使劲儿地点点头,眼神小心翼翼地看着沈茉,似是哀求,额头上被铁锹砸的伤口还在流着血。
“爹?”沈茉和沈苋同时回头看着沈二,询问沈二的意见。
“唉,许是遇到什么难事儿了,你俩先给她收拾收拾吧,一会儿我去找老梁头拿点伤药。”沈二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屋。
“这么脏,得从哪下手收拾啊”沈苋小声嘟囔着。
“你先去烧点热水,送到东厢房。”沈茉打断沈苋的碎碎念,吩咐道。
“这里有点乱,平日没人住,你先在这里沐浴,需要我帮忙吗?你自己可以吧?”女人似乎还是有些害怕,四下打量着屋子,听到沈茉的话点了点头。
沈茉仰头看了看正在试水温的女人,“本想给你我的衣服,不过你应该穿不下,这是是我阿弟的衣服,新的,你先凑合着穿,你身上的这个肯定是不能再穿了。放这里了,有事喊我。”
沈茉关了门走了出来,说实话,馊臭的味道熏得她着实有些头疼,沈茉大口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去门外的菜园子里掰了几穗苞谷,又挖了几个马铃薯洗干净去皮切丝,准备早饭。
“呀,是苞米粥,味道真鲜。这个是什么?”沈苋最先坐到饭桌前,端起碗不怕烫地喝了一口。“爹,吃饭啦,今天阿姐又做了点新奇的玩意儿。”
“一天天就是你阿姐惯着你,吃完了赶紧去书塾!”
看着沈二放在一旁的锄头和箩筐,“爹,你一会儿要上山?”沈茉夹起了一个口袋状的小饼,往里面塞了两筷子的炝好的薯丝,递给沈二,“爹,尝尝这个。”
沈苋放下了本来拿着直接啃得饼,“姐,你这又研究出新菜式了?要我说,我姐这手艺,就是镇上满香楼的大厨也比不了,干脆开个饭馆得嘞。”
“吃饭堵不上你的嘴,你的学业咋样了?明年的郡试能高中不?你姐当年可是前三甲。你姐姐的事情她自有打算,我们支持她就好。”
沈苋撇撇嘴,他家老爹完全就是个女儿奴,瞥见沈二蠢蠢欲动的手,沈苋赶紧转移了话题,“阿姐,那女的呢?”
沈茉向外面厢房的方向望了望,起身:“她应该梳洗完了,我去看看。”
沈茉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声音,“姑娘,我要进去了?”依旧没有回复,沈茉伸手要拉门,不料里面的人突然推开门,躲闪之下,沈茉身体不受控地后倒,这时一只苍白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往前一带,沈茉整个人撞进面前人的怀里。
“谢啦”沈茉扶着对方的胳膊站直了身子,笑着抬头,正对上对方的视线,愣了一下,乌黑青丝挽成垂发分梢髻,斜插着一支木簪,鬓边几缕碎发垂下,完美地衬托出了颈部线条的优美,眉毛平阔秀长,眼眸明亮清澈,只是眼前人过于清瘦,眼眶深陷,白皙的皮肤似乎一触即碎,额头上的伤微微泛红,孱弱的身体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倒,露在外面的手腕上的伤口也是触目惊心。
沈茉觉得眼前的少女很好看,可却不似其它少女般柔美,眉宇间有几分英气,若是个少年,比沈苋还要好看几分。少女被看得有些局促不安,眸光四下躲闪,察觉到异样,沈茉也收回了赤裸裸打量的目光,微微一笑:“姐姐,真好看!”说罢便拉起她的手往饭桌走去。“先坐下吃饭吧。我叫沈茉,这是我爹爹,那个是我阿弟沈苋”。沈茉热情的给少女夹着菜,一面介绍着家人。少女起身一一行了礼,倒是把这爷仨整的不知所措,只能起身点头示意。“看来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吧。”沈苋好奇地观察着这个个头和他差不多却比他瘦弱的少女,总觉的有点违和,可又说不上来。“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沈茉问道。
少女茫然地摇了摇头,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眼神中满是落寞。
“不记得名字也没什么,可能是脑袋受过伤,养养可能就想起来了。”沈茉安慰着。“若是没有去处,那先留在这儿吧,只是……”
“就说她是你的远房表姐,家中遭灾荒,来投奔我们。”沈二嘱咐着姐弟二人后,就先出了门。
“总不能不称呼你,你就叫茯苓吧。”沈茉看了看桌上的菜,又看了眼竹架上晾着的草药,一脸正经地起着名字,旁边的沈苋一头黑线,心道:阿姐,可真是继承了爹的起名传统,沈家起名全靠草药,像他名字来源于马齿苋,阿姐的名字来源于茉莉。
少女显然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不过随即还是点了点头。
“东厢房还得收拾一段时间,这几天你就先和我一起住吧,屋里有伤药,你自己可以吧。”
见少女边狼吞虎咽一遍点着头,沈茉便放心地转身去收拾屋子了。只是她不知道,此时地少女正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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