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普被拖来乾清宫时,胤礽猝不及防之下被他脸上几道甚为夺目的红痕吸引了注意。

    “呦,凌大人这是”胤礽一笑,还想在说上几句,康熙横他一眼,又威严的咳了声,胤礽低下头乖巧地往康熙身边挪了挪。

    “凌普,你可知罪?”

    “奴才不知所犯何罪,望圣上明鉴。”凌普跪地叩首,声泪俱下道。

    “不知道?梁九功。”

    康熙一瞥,梁九功把断掉的凤钗摆在凌普眼前,他微微躬身,拿腔作调道:“凌大人,您瞧这钗子可好看呐?”

    凌普只扫了一眼,便浑身一颤。强提起一口气来,看了眼立在帝王身边言笑晏晏的太子,想到家中的孙氏,他定下心神缓缓回道,“梁公公,这发钗确实不错,只是可惜坏了。”

    “凌大人在内务府见多识广,再仔细瞧瞧,可认得这发钗。”梁九功倒是耐心十足,“可莫要看走了眼。”

    凌普又仔细看了看,苦思冥想许久方作恍然大悟道,“奴才瞧着这倒是像支凤钗。只是这材质”

    “凌普,你好大的胆子!”康熙怒目而视,“竟与孙氏合谋,私盗宫中之物,真是罪该万死!”

    说罢,康熙拍了拍手,殿门打开,数个御前侍卫抬着四口红木箱鱼贯而入,箱子打开里面放着的赫然是刻有宫中标识的各种玉器摆件。

    而最令人奇怪的是:四口红木箱,一分为二,这两边箱子内盛着的物品几可以称得上是一模样。

    凌普抖着唇不敢开口言语。

    胤礽拾阶而下在凌普面前站定,俯身从两口红木箱中随手拿了个一模一样青花瓷瓶。

    “凌大人,你可知孤手中这两样瓷瓶,何为真?何为假?”

    凌普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奴才不知。”

    “那便换个人来告诉你答案。”胤礽转身看向龙椅上的康熙,“汗阿玛。”

    康熙:“带进来。”

    领头进来的是个美人侍卫,他相貌看上去俊秀得紧,给人以如沐春风的感觉。若是不看他腰悬佩刀,换身文人长衫,再捏把折扇,远远见了只会当作是何处来的风流才子。

    美人侍卫美归美,手上动作却半点不含糊。

    那孙氏,几乎是被他扔进殿里的。

    胤礽心里默默给他鼓掌,实在不能怨他没有同情心,对于手脚不干净又扯着他太子这面大旗作威作福的人来说,他实在是同情不起来。

    在凌普被在抓来前,銮仪卫便已将调查来的信息摆在康熙的御案前。

    胤礽伸头一瞧,纸上记载着凌普等人的种种罪行,令人触目惊心。

    凌普家中上上下下无不是穿金戴银,就连他府中的奴婢在外也是高人一等,整日里对着百姓颐指气使的。

    这还不算。

    凌普夫妇二人向来爱以太子的奶娘奶公自居,张口闭口都是将他这位太子挂在嘴边,甚至半月前还借势去顺天府平了桩案子。

    此外,不论何物,宫中有的他们家中必有,甚至会比宫中更好。明日膳食必会摆满一百零八品菜肴,但每每都是动不了几口就悉数进了畜生的食槽中。

    冬日里新鲜的蔬菜难有,瓜果也难寻,就是康熙案前也摆不了几次。但凌普府中却是整个冬季日日蔬菜瓜果不断,可见其本事之大。

    再算上搜家搜出的白银,和内务府得来的账本,两者细细一对,凌普自任内务府总领大臣以来贪墨白银足有十万两之多。

    数额之大,让人咂舌。

    胤礽粗粗算了笔账,朝廷亲王每年俸银是一万两白银和一万斗米,余下郡王、贝勒、贝子等爵则是在亲王的基础上依次往下递减。【1】

    而凌普贪墨的这些银子,足够朝廷一位亲王十年的俸银。而这些,却也仅仅是在他出生后到如今整整八年间贪墨的银两。

    若是继续放任下去,胤礽相信,凌普贪墨的金额还会更多。

    平日里穿得光鲜亮丽又妆容精致的孙氏此刻满身狼狈,美人侍卫似全然不知“怜香惜玉”四字何写,孙氏白着张脸哀求地望着胤礽。

    胤礽目光微闪又倏地一顿,他大步上前一把取下簪在孙氏发髻上的发钗,钗身上的九尾凤凰甚为瞩目。

    他紧了紧了手指,抬脚踹向孙氏心口,直把她踹了个仰倒跌在地上,甚至她还趴伏在地,猛烈的激咳后呕出血来。

    胤礽全程冷眼旁观,半分怜悯也无。

    他脾性向来挺好,鲜少发脾气。虽说如今深处封建时代,身份尊卑的观念根深蒂固,但作为在新世纪生活了二十余年的大学生,人人平等的观念才是他自幼接受的教育。

    他今日的身份让他没有资格同别人谈平等,所以他只能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对于身边伺候的人他也一直是以礼相待,从不轻视。

    这是他第一次身边伺候的人出手,他想用他手中的权利,让面前的人永无翻身之地

    时隔多年,那凤钗终于又回到康熙手中。

    康熙看着手中的凤钗,恍似看到他的芳仪娉婷着向他走来,也想起了那段他与她相互扶持着的艰难岁月。

    他抬起眼,冰冷的目光投向孙氏,一想到这凤钗在她头上待了断不短时间,康熙就觉得无比恶心。

    这样的人,不配沾染任何一样赫舍里的东西,更不配继续留在太子身边。

    他最开始提拔凌普,是因为孙氏是保成的奶娘,是凌普的妻子。保成年幼丧母,他唯恐他的宝贝儿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被人欺负,才提拔凌普。

    如今,一切都没有必要了。

    “来人。”康熙沉声道。

    早已再殿外等候多时的銮仪卫鱼贯雁行,等候帝王的下一道旨意。

    凌普认命的闭上眼,不再挣扎。孙氏却是惊叫了声,纵然帝王阴沉的面色明明白白,可她却不甘心就此认命。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救救奴才啊!”她看着不远处的太子,忍着心口的痛意,膝行几步拽住他的衣角,“奴才知错了!求太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了奴才吧!”

    “太子殿下,奴才求您了!”

    胤礽啧了声,嫌弃地看着痛哭流涕的凌普夫妇二人,后退几步避开了孙氏求助的视线,神色平淡。

    “孙氏,你千不该万不该起了那等腌臜心思。”

    孙氏怯怯地低下头,想要辩解却又无从辩起。

    胤礽一嗤,道:“种什么因,别得什么果。在你做出那等事情时,今日的结局你便该考虑到。”

    孙氏身子一僵,仿佛骤然被抽走了全身力气,软倒下来,她脸色发灰双眼无光,满是懊悔。

    可惜,为时已晚。

    “凌普孙氏二人,欺上瞒下,依仗皇太子之权势,作威作福鱼肉百姓,立即杖毙。其家中男性凡年满十二岁者,发往宁古塔;家中女性瞒十岁者,充入辛者库,永世不得开释。族中三代,十年内不得为官。”

    康熙的最后一字落下,关于凌普孙氏二人的处置也落下帷幕。

    胤礽抬起眼,康熙的面色依旧泛着冷意,他抿抿唇试探地喊了声:“汗阿玛?”

    康熙抬起眼,对着胤礽勾了个神秘莫测的笑,兀自言道:“这内务府也该整顿整顿了。”

    胤礽对此深以为然。

    内务府主管宫中的一切开销,可以算是康熙的钱袋子。如今自己的钱袋子被自家的奴才偷了好些出去,从前是不知道不清楚,如今凌普的事一出,康熙毫不怀疑内务府中其他人也有不少像凌普一般中饱私囊的人存在。

    “传裕亲王进宫。”

    彻查内务府的人必然是帝王深信之人,而裕亲王福全无疑就是康熙心中的这个人。

    梁九功退下去宣旨,康熙看着仍站在阶下神色莫名的胤礽,叹了声,柔声开口:“保成,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是,儿臣告退。”

    胤礽躬身退去,沿着甬道慢慢悠悠地往毓庆宫着。

    一股熟悉的清香钻入鼻孔,胤礽动动鼻子,一个模样俏丽的宫女正朝他行来。

    “奴婢叩见殿下,太子殿下金安。”

    胤礽不动声色的打量面前的宫女,她样貌虽美,但他很确定他从未见过,但她身上的熟悉感是切切实实的。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宫的?”

    “回殿下,奴婢柳歌,永和宫德妃娘娘的。”

    胤礽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她手中端着的汤盅,顿时便明白了她的意图。略点了点头算作知晓,迈步就要离开。

    柳歌望着胤礽离开的背影,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奴婢家中还有一长姐她唤柳莺。”

    胤礽行去的背影没有晃动分毫,慢慢消失在柳歌的视线里。柳歌看着空荡荡的甬道叹了声,该说的她已都说了,剩下的端看太子殿下了。

    胤礽回到毓庆宫,他坐在书房里回忆着柳歌的一番话,一切谜团的答案已呼之欲出,幕后之人的名字就萦绕在舌尖。

    只要他愿意,胤礽相信,所有的证据会在一夕之间递到他案前。

    可惜,他不愿。

    胤礽扬眉望向后宫的方向嗤笑出声。

    他生来骄傲,想拿他做筏子来铲除异己,也要看他愿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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