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中不是寄宿制学校,一到下午五点,学生大潮纷纷向校门口涌去,原本安静的校园瞬间变得无比喧闹,但一段时间后,又瞬间归于宁静,你若是站在高处,只能看见零星的几个学生在校园内走动,她们试是天涯落了单的孤鸟,只好回到巢穴,等待命运之神的安排。
排名在班级前列的,或者是热爱学习的人,总是会选择过一段时间再离开,他们会在此时此刻争分夺秒,只为了日后的学习之途可以轻松一分半刻。
夜。
五中校内升起了暖白色的光,教室里的光与室外的路灯交相辉映,虽说没有灯光秀的惊艳,但坐在教室里的那群奋斗着的身影,却是世间最美的风景。
“景淮,你不住校,一起走吧。”
晚风娴把书包背上,站起来,对她说道。
谢景淮放下手中的笔,从桌兜里拿出手机,随后站起身来,没收拾一本书,连书包或者是书袋都懒得拿。
“走吧。”
“你不拿书回去吗?”
谢景淮在她说话的时候走到教室后面把门关上,笑了笑,“不想带,那些东西太沉了。”
我可没有自虐的习惯。
“你住哪啊?”
就算要一起走,那也得知道同不同路吧。
“清江南路嘉苑区南阳阁三栋十八。”
嘉苑区?
“你住嘉苑区南阳阁?”
“嗯,有什么奇怪的吗?”
晚风娴心花怒放,猛地点头,“我也住嘉苑区,但我住东桑园,以前我怎么没见过你?”
清江路的嘉苑区是我新买的房子,如果你之前见过我,那才是奇了怪了。
“我之前住清江北路。”
清江北路也只是短暂地住过几天而已,真正算家的,是那个没有温度的房子。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们以后就能一起回家了。”
家?
是啊,人总得有个家,可是家里人完完整整的聚在一起,那才是一个家啊!
如果残缺了,那还算什么?
两人关门后并肩走出文综楼,路灯暖白的灯光散漫的洒在两人的肩上,回头望向文综楼,从刚才的满楼灯火到现在的零星点缀,看得出来,还亮着灯的教室里还有人在努力学习着,也许是孤军奋战,也许是二人结伴,也许是三人相约,又或许是更多。
他们用今天的灯火,装饰着明天多彩的梦。
可是,谢景淮的梦,永远都不可能是多彩的,连有没有明天都不知道,每天过着的,都是梦魇缠身的日子,生不如死。
“景淮,你这周末有时间吗?”
你问我有没有时间?
我周末不是呆在家里“种蘑菇”就是去实验室里捣鼓那些装置,连那些小姑娘喜欢逛的夜市,去的电影院和酒吧,一个都没有踏足过,怎么可能会没有时间?
“有事?”
她的语调平淡,平淡地像是一潭死水,听不出悲伤,也看不出喜悦。
“这周六我生日,我希望你能去参加我的生日宴。”
霓虹灯光洒在她的身上,她张开手,想要去握紧那束淡蓝色的光,却什么也没有得到,待她走过,那束光与路灯灯柱的影子一起,洒在了地上。
生日?
她好像从那一年开始就没正正经经地给自己准备生日了吧。
“在哪?”
“沧岚之都,不过你放心,就几个朋友聚聚,没什么不良影响。”
敢去沧岚之都过生的人好像没几个吧。
曾经听老爷子提起过,沧岚之都的主子好像叫傅定洲,当时老爷子在沧岚之都的一次拍卖会中有幸见过他一次,只是傅定洲戴着一个银白色的面具,蒋哲空跟在他身后汇报工作,那也是一次匆匆的擦肩而过,他并没有注意到站在石柱后的老爷子。
据老爷子所说,当年傅定洲白手起家,在短短的几年内建成一个这样的地方,成为这个行业的领头羊,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当初老爷子见到的傅定洲也才十七八岁的年纪。
每一座城,总会有那么一个地方,它承载了这座城市的变迁,领略了沧海桑田的浩大,但仍旧立在那里不肯移动,似扎了根一般,除不掉,抹不去。
清江路北部的老城区,看房子的样式应该都是百年前的老房子了,房子不断修修补补,终归是还能再住上几年。
霓虹的彩灯照不进那片老城区,老城区的烟火也入不了时代的潮流,就这样各走各的路,各自拥有各自的繁华,互不相扰。
“南疆,你父亲呢?”
盛南疆朝门外看了一眼,哪有什么父亲的身影,他看到的,只有被秋风吹得吹得东摇西晃的树叶,以及一地的树影,那是在月光下的树影。
夜晚的老城区,除了住户屋内溢出的光以外,哪有什么灯火通明的地方,放眼望去,周围漆黑一片。
“他又去喝酒了是不是?”
盛母被气得直咳嗽,上气不接下气地,仿佛下一秒就要因为呼吸不畅而梗塞致死一样。
盛南疆连忙放下手中的书,跑到母亲身旁,一边帮她顺气一边说:“妈,我爸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医生说了,你现在不能动气,你先好好养病,我爸的事情我来处理好吗?”
盛南疆原本出生在一个较为富裕的小康家庭,虽说也算不上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一家人的生活倒还算是能兜得住的。
但幸运之神却没能一直眷顾他们盛家,两年前盛父在矿上工作时突然发生坍塌,虽说有幸留住了这条命,左腿却再也不能像往常一般健步如飞,右手也落下了残疾,一到雨季就疼得厉害,这样的身体状况,自然不能再回到矿上工作了,谢母的病也一直反复无常,光是这几年的治疗费用,就几乎掏尽了他们所有的家底。
盛南疆帮母亲顺好气,听她不再咳嗽,轻轻地将她扶起来,送到卧室后掩门出来,回到这个小到不能称为客厅的客厅里。
盛母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泻进来的月光印在地上的影子,悄悄地流了两滴泪。
盛南疆在沙发上坐下,随手拿起一本资料书看了起来。
不久,盛父拎着一瓶酒走进来,没换鞋,直接向他自己的卧室走去,刚走到沙发处的时候盛南疆叫住他,“父亲,我们谈谈吧,就我妈的事情。”
盛父仰头喝了一口酒,转过身来走到沙发旁边,在靠背上坐下。
“爸,我妈现在生病了还没人照顾,你能不能不要再去喝酒了?”
盛父仰头喝了一口酒,晃了晃酒瓶子。
没酒了。
“你是我老子还是我是你老子,老子的事你来多管什么闲事?你妈就那副德行,哪天不是在药罐子里泡着,我凭什么为了她留在家里。”
当初盛南疆的父母也是十分恩爱的啊。
盛南疆放下手中的书,俨然一副要和他理论的样子。
“爸,不管怎样那也是我妈啊,我还要学习,照顾不了她,你就不能顾一顾家吗?”
盛父把酒瓶子猛地摔在地上,酒瓶瞬间碎成了许多小块,宛若形状不一的宝石陈铺在地上。
盛父指着盛南疆的鼻子破口大骂。
“小兔崽子,你不提你还要学习还好,就你那成绩,连个小混混都比不上,年年考试都是第二名,你还好意思跟我说你要学习,你心疼你妈,你怎么不回来照顾她别什么破事都往我身上推,我为你们做的事情还不够多吗?”
小混混?
可不,傅子熹当年那一战成名后,不再是‘五中不败神’单独的一个优秀的称号,在大人方面,‘小混混’就成了他的代名词。
“我退学?我退学回来打工给你赚酒钱吗?”
盛父扬起手,对准他的右脸就是一巴掌。
盛南疆在巴掌来临之前,脑袋微微向左偏了一点,卸去了一部分力,但脸上还是留下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给我赚酒钱?你也不好好想想,你长这么大,老子供你读书,供你吃穿,你花的哪一分钱不是老子给你的,现在让你替我做事了,你就想翻道德伦理来压我,我告诉你盛南疆,老子不吃你这一套,你要想好好的读书,就把你那破嘴给我闭上,否则,我明天就去你学习给你办退学。”
盛南疆没在回应盛父的话,他告诉自己,他不能退学,他必须努力学习,考到外省去,这样以来,他才能摆脱父亲这个蛀虫,他还不能忤逆他父亲的话,至少还得再等一年。
盛母在卧室里听见父子两的谈话渐渐消失,缓缓地躺下,然后闭上眼睛,试图用睡眠来掩盖,甚至是忘记这一切。
盛父见盛南疆不再回复他的话,踉踉跄跄地打开盛母卧室对面的门,自从盛父残疾以来,就与盛母分房睡了,甚至是连盛母的面能不见就不见。
刚刚父子两谈话的声音引得恰巧路过的人停留,对于盛家的邻居而言,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一切,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盛家那个男人不是和老婆吵就是和儿子吵,没什么稀奇的,但路人不那么认为,许是人天生的好奇心,听到有人吵架或者是谈论某个人的时候,他们总是会停下脚步,聆听良久,就好像是在看什么精彩的戏一样。
或许,人性就是如此吧。
盛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天天吵。
也是可怜了盛家那孩子,成绩这么好,却偏偏生在这样的人家。
盛家那孩子要是我家的,我一定会把他捧在手心里,跟块宝一样。
盛家那男人怎么就不懂得珍惜呢?
是啊,那么好的老婆和孩子,在他眼里就跟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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