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江水辽阔,圆月朗照,天上人间似是水天相接。

    花蘅君坐于花蘅殿中,四周是袅袅升起的香。花蘅殿草木繁茂,可谓姹紫嫣红开遍,随着四季的更迭盛开不同的花朵。

    男子十分年轻。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有如包含了一汪清泉水波荡漾,又似东海浩邈生烟。他鼻梁高挺,弧度却温柔,薄唇似有似无勾着一弯笑,眉目深邃,端的是风流多情貌。

    成神前花蘅君的日子逍遥自在,在凡间游荡,看山看水看花看云,留恋万千良辰美景。成神后上了天庭,花蘅君不如从前那般恣意,久而久之愈发贪玩。虽说他天资高,人却低调;虽说他惰于修炼,可神力又日益剧增,在这个后神明时代实在难得。

    他常说,他与山有极深的因缘。

    天界的神官道:“您简直与万象都有缘。”

    花蘅君笑道:“我爱这世间山水芳菲,就如同草木爱着光阴。”

    奈何天不遂愿,近年来无常事繁杂,大千凡世鬼怪横行、灾乱四起,而不论是神明还是其法器,法力竟都日益倾颓、难以为继,神仙再不可能潇洒于九天上包揽乾坤,挥一挥仙袂就了断凡间事了。故而,有为之神君不得不亲自下凡,平息凡间事端。

    而花蘅君尤其爱下凡,说是平乱,实则是游山玩水。

    “花蘅君!”身后有人在唤。

    夏木辰微笑回首,什枝迎了上来:“花蘅君,这次下凡不带我去了吗?”

    夏木辰唏嘘道:“这次情况有些复杂,怕是无暇……游历了。”

    什枝道:“花蘅君千万别嫌弃,我绝对不会拖后腿。”

    夏木辰一挥袖:“那便一起吧。”

    什枝尾随在花蘅君身后,一路走出花蘅殿,踏过满地白色琼瑶,来到滚滚白云边。一路上不乏有神官问候,夏木辰报之以顿首,两人顷刻即擦身而过,奔赴不同的凡世——天界近来实在忙得很。来到白云边,夏木辰信手招来一片云彩。这片云彩蓬松、悠然,如同被阳光晒得洁白的棉花。

    驻守的仙官恭敬道:“花蘅君,一路顺风!”

    两人踏上这片云,云正要启程去向凡间,夏木辰的背后忽然响起“留步”声。

    什枝回头一看,见来人衣着不凡,应是一名大神官。什枝不认得此人是谁,原因是他成日只顾着与花蘅殿的小仙君们混做一团不亦乐乎,齐心协力照料灵花灵草,再则同花蘅君游历人间。花蘅君自己的心性也是个少年,奈何此少年诸务缠身,难得抽空与他们一同玩耍,必要时还需端起神君的架子。

    来人问:“花蘅君又要下凡了?”

    夏木辰答:“正是。成文君可有何叮嘱?”

    成文君答:“叮嘱不敢。此间事务繁多,花蘅君为天界奔波已久,不知何日方得歇息?”

    夏木辰疑道:“听你这语气,难不成近来有什么乐子?”

    成文君大笑而乐:“不错!洛神殿中有一名景,名唤“银天之瀑”,虽闻名遐迩,然见者甚少——嘿,你猜如何,近日洛神殿宴请众神前去一观!”

    夏木辰惊讶道:“洛神殿闭殿谢客已百年,何故……”

    成文君道:“银天之瀑,可窥潮涨潮落、尘世变迁。前一两百年——哦,那时花蘅君你尚未飞升,洛神殿下正是立于飞瀑之下,见一地江水怒号浊浪排空,方知此处有异变,率众神兵下凡,堪堪阻止。只是……”

    夏木辰从未听闻此事,问道:“只是如何?”

    成文君叹道:“只是,湮灭了凡世的一座山。”

    夏木辰的心狠狠一跳,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那……山上飞禽走兽、树木浅草,岂不尽毁?”

    成文君答:“知你爱惜草木,这般劫难,埋葬些许生灵在所难免。但本君听闻那山原就寂无人烟,山上树木虽有性命,归根结底却是无情物,湮灭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夏木辰道:“这样……唉,罢了。只是,你还没告诉我为何洛神殿会邀众神观赏那口瀑布呢。”

    成文君抚掌答:“方才兴起,一时忘了答复。近百余年来,传闻道是天有裂口,致使众神法力枯竭,凡间多有动荡,瑶神殿下——路瑶大人,花蘅君您了解罢,同洛神殿下商谈许久,洛神殿下知晓仅洛神殿一殿之力不够,终决定集结众神,借瀑布之力一览乾坤。且看试手、补天裂——天君也早已恩准。”

    夏木辰颔首:“既有如此千载难遇之事,哪怕我事务再多,届时也定将其推脱了。”

    成文君笑道:“期待与花蘅君同游!”

    两人寒暄了半晌,方两相惜别。什枝在一旁听得仔细,心道:“天界法器力量大多近干枯,这口不知什么名堂的瀑布倒像仍然法力无边。”想罢,窥了一眼夏木辰平和的面容,“到时候我跟着花蘅君,若能进殿一观……啧,想来三生有幸。”

    少年心绪百转千回,云朵不知少年心事,载着夏木辰和什枝悠悠驶向凡间。

    夏木辰,天界神官,名号花蘅。据言,他出身于一仙山,但却无人知此山坐落何处,名曰何山。夏木辰成神前日,纵马驰骋,感慨平生意,万般回首化尘埃之悟仅在一念之间,以致拈花成片,化花为魂,集芳菲于一剑之身——终锻造成神剑“花眠”,此名取的是“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之意——立地飞升,成就一段美谈。

    他是什枝仰慕的对象。当然不止是什枝,还有无数小仙君也将其高高地供奉在心里。什枝一直记得第一眼看见花蘅君的时候,凡间乡田的暮色开始四合,天空的蔚蓝色渐渐被橘红取代,弥漫向无边无际的远方村落与人家。花蘅君的背后,落日燃烧得正是殷红,他天青色的广袖如振翅高飞的鸟儿,一举一落、弹指一挥间将晶莹剔透的剑没入鬼怪的身体,杀得那鬼怪顷刻烟消云散、片甲不留。

    余晖下,花蘅君把一双素手伸向仰望他的小小少年:“小孩,全村只剩你一个人了,想来你天赋异禀。莫要太悲伤,不如随我去天上逍遥一游罢!”

    什枝几乎把鬼怪杀戮的血腥场面全然忘却,幼嫩的心里盈满了神圣的霞光,这霞光愈合了生命流逝无痕的惨痛。犹记得花蘅君道:“我心朝圣,亦复何言。”此言被什枝奉为圭臬。什枝不知道的是,那日夏木辰看到了他皮肉包裹下的鲜活之心上有一层淡淡的白光。凡人得此圣光,已是道行臻于化境,肉身可不为邪物所侵,假以时日必将成神。然一个少年如何能有如此造化?夏木辰细细思索,想不出所以然,便把其归因于:天赋异禀。这才有了后来花蘅君携什枝步入天庭一事,免了什枝修炼之苦,也免了沧海遗珠的憾恨。

    离开天界不一会儿,两人的靴子踏上了凡间的土地,白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轻飘飘地飞远了。

    什枝有些纳闷:“怎么这处这般繁华,不是说芜城已经空了吗?”

    夏木辰摇身一变,宽大的仙袍化作一身月白长衫,道:“这里不是芜城。距离芜城尚隔四城。”

    什枝大惊,道:“难道我们降错地方了?”

    夏木辰道:“当然不是。只是直捣黄龙未免操之过急。凡间日子流逝的慢,我们入乡随俗,且慢慢走罢!不知这处凡世有何等风光呢。”什枝心知他玩心又起,无奈闭口不言。

    他们一路游荡,徒步穿过城池。起初尚有烟花红袖,渐渐地,行人变得稀少,春天的花朵都似乎不再那么娇艳。

    花蘅君行经的路上,手握成诀,施咒生花。一朵朵鲜红欲滴的花朵随之绽放于路边,给这长风古道平添三两旖旎动人之味。

    什枝担心道:“花蘅君您何必浪费法力……”

    夏木辰摇头笑道:“无妨,这算不得什么。”

    夏木辰有素手生花之力,这是他为正位成神时便有了的天赋。成神当日,花蘅君在天上布下春雨,令一座城一夜之间红花盛放,成了一道奇景。

    这处凡世算不得繁华,但那杨柳垂条,马蹄声脆,已足够赏心悦目。来到郊野,还有成片青青的麦田,使人不免遐想秋收的盛况。过了几天后,两人仍悠然行走于古道上,什枝向夏木辰道:“花蘅君,您看,手镯亮了。”

    夏木辰若无其事:“天界那帮迂腐的神总是这么慌,没事,不理会就行了。”

    什枝心想:“您这优哉游哉的,本来也就一天的事硬生生拖了七天还没开始办。天上这才刚开始催促,已经很是不慌了罢……还有,您不是说无暇游历吗?”

    古道上葱葱的青草越长越野,竟至半人之长。正值牛羊归的黄昏日暮,三两农夫骑着牛踱着。他们走得慢,什枝叫住了他们:“大爷,怎么这个时辰还不回城吗?”

    农夫对视一眼,叹气道:“我们就是要出城,远离这地方——真是越来越邪门了,也没个人管……”说着说着自顾自地走远,再不看身后两人。

    什枝面上浮现疑惑,道:“花蘅君,这……”

    “你可看到牛背上那三两包袱?”夏木辰问道。

    什枝一愣,这才回眸仔细远看了一番:“噢……嗯。”

    夏木辰道:“背井离乡,憔悴不堪,你猜是什么原因?战乱,还是……别的什么?”

    城池完好,未见兵戈,一路走来也从未听闻画角之哀声。什枝答:“不是战乱,只可能……是鬼怪作祟。”

    夏木辰蹙眉:“看来此事比我预测得还要严重几分,我们走快些。”

    夏木辰空手画了个符,借助法力,转眼过地千里。景物陡然变换,眼下到了荒无人烟之境,矗立在眼前的是一座寂寥的空城,别说什么画角吹寒之音,半点人声也无,城池肉眼可见地笼罩着黑色雾气。

    夏木辰率先进城,走过废池乔木,阴气越来越重,四下也越来越死寂。

    向黑雾笼罩的死城一眼望去,两人竟已然看不清远方的麦田,只有白色的古塔仍傲然矗立,像是死神座下的永生之塔,引人入城,坠入黑暗的怀抱。

    四周实在太安静了,夏木辰向前踏步走去,什枝两股战战,但也义无反顾地跟着他。只见这座城,原本有官兵镇守的城门口没有人,平素百姓欢声笑语的屋檐下也没有人,只剩下卷地枯草和杂乱的车轱辘横斜在路边。什枝差点被绊倒,只得蹦蹦跳跳地走,走过长长一段青石铺就的路。此路颇为不畅,夏木辰被满地杂乱绊得不耐,抬起手臂,猛地一挥袖子,转眼肃清了整条长路。什枝只觉罡风一起,眼花一瞬后,景物顿时清明。

    路总算平坦了,只是不知为何,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活物出现。夏木辰回忆起方才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心道此地不免荒凉过甚,浓黑一片……倏尔,他顿住脚步。什枝险些撞上,好不容易才刹住脚跟,惊道:“花蘅君?怎么了?”

    平地忽起一阵寒风,从小至大。夜幕在不知不觉中悄然降临,不曾惊起一只鸦雀。四面八方的黑暗如潮水般向两人包裹而来。

    夏木辰脱口而出:“速回天庭,此地有变!”

    什枝尚未反应过来,夏木辰已然从袖中掏出一张卷轴展开来——

    什枝急忙道:“花蘅君,那您呢?”

    夏木辰一笑:“不必担心,不才在下法力无边。”

    说罢,指尖燃起一团火,干脆利落地点燃卷轴。随着卷轴燃尽,什枝成功地消失在了眼前,未说完的话随风飘散:“要不要我去替您搬救兵……”

    “……”夏木辰心道,这还用问,当然要。

    送走了什枝,夏木辰的目光清晰可见地冷却下来。他低声念了两个字,尔后一柄通体晶莹的长剑出现在眼前,华光流转。

    神剑花眠。

    荒城四周的黑雾渐渐深浓,分成了几条毒蛇的形状,严丝密合、小心翼翼地徘徊在夏木辰的周围,蓄势待发。如此深的怨气所凝聚的浊息,只可能是屠城所致。可此处偏偏未有战乱,所以只可能是,非人所屠。

    夏木辰出手快如闪电,握住花眠的剑柄一闪,黑雾瞬间被流光劈裂成两道。翻手覆手的间隙里夏木辰吟念咒术,指尖绽放出绚烂的白光冲破黑色的枷锁,于黑暗中落成雪白的花瓣,欲赶在黑雾聚拢之前将其解离分散。

    花瓣碰到了黑雾,顷刻将其于洁白中净化,使之悠悠然消散。然而棘手的远不只于此。

    即使夏木辰一刻不停地念咒净化,仍是越来越多的黑雾封杀过来,剿灭光明,团团围困住他,呈四面八方闭合之态。

    夏木辰面上从容,心里大骂。道早知如此便多叫几个帮手,也不至于孤军奋战,实在悔不当初、悔不当初。

    眼看黑雾即将发起攻击,夏木辰心知光念咒已是无用。“就和它们鏖战一场罢,”夏木辰想,“到时也许能更全面超度怨灵。”

    转念间,他腾跃而起。右手于电光火石间紧握剑柄,翻身挥出一道泠泠剑光。与此同时八方的黑雾倾巢而出,如铺天盖地的洪水猛兽般席卷而至。光与影转瞬激缠在一处,夏木辰整个人化作光箭在无形的黑蛇中穿梭,见不得他身形如何迅捷,只见得他的目光清明如许。黑雾浓郁,细细聆听,甚至可以听到雾里的尖叫声。夏木辰已挥出百余来剑,画出千道光线。

    在猛烈的斗争中,黑雾原本凶煞,突然间,像被一股无形力量牵绊住,渐渐得游动地缓慢了。夏木辰的动作也随之凝滞,轻盈的身形重新清晰。这不是因为他战胜了这邪灵,而是因为……

    夏木辰看到一抹银色的月华穿透重重黑暗,照进了这座城。如似有飘渺的乐音从远方传来,清灵灵的,顺着月光,流淌到他的身边。

    黑雾如有感应,从夏木辰身边游离而去向远方——古塔的方向。夏木辰也将目光移向远处,只是黑雾争先恐后地在他身边游走,什么都窥不清楚。

    夏木辰握紧剑。吸引黑雾的是极强的法力所化的乐音,并非管弦所奏。能以灵化音的人,怎么说法力也不在他之下。此人是敌是友?

    就在这时,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轰地一声,狂风大作,飞沙扬砾,风暴扶摇而上黑天,夏木辰足尖点地,身如惊鸿飞至上空,无数华光倾泻而出,毒蛇尖叫怒号声蓦然拔高,有灵的乐音亦铿锵不息,尘土肆虐。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千条光线化作难以撼动的绳索死死搅缠住毒蛇,随着乐音顿止,风暴平息,黑雾瞬间溃散,月华流照空城。

    夏木辰落地,让掌心华光流散到四面八方,在土壤里生长成白花。

    寂静,安谧。黑色变作银色,如梦一般,刚才的一切仿佛都不曾存在过。只是不同的是,古塔顶尖上,站了一个人。

    夏木辰噙了一丝笑,月光染上他的眼角眉梢,吊着风情。他拂了拂白袖:“我们又见面了。”

    “近几年,阁下多次相助本君,可否问尔姓名?”

    那人高高俯瞰夏木辰,两人隔空对望了许久。

    夏木辰挑眉,身形消失,下一秒闪现在古塔之顶。

    眼前的人,覆银色面具,只露出优雅的下巴,身量颀长。同样一身白衣,穿在他身上清绝冷冽。银面后的眼睛看着夏木辰,一丝一毫地躲闪也无。

    被这样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夏木辰的心里突如其来地涌起悸动,传入四肢百骸。这股悸动莫名其妙,却又熟悉得如同日常。恍惚间,他毫无提防地坠入一个清浅的怀抱……又或许,根本不能称之为怀抱,只能称之为“擦肩”。

    夏木辰睁大双眼,惊讶到极点,灵海茫然,反而忘了动作。尔后甫一回神,手里已然捏成仙诀。那人仿佛料到他背后的动作,在仙决刚落下的瞬间如鬼魅般结束了短暂的拥抱,在月光下消失得无影无踪,飘渺得恍如梁上燕过无痕,亦似孤鸿幻影。

    夏木辰回过神来左右一看,四下无人,不禁向着天边大声道:“阁下?”

    什枝在塔下道:“徒儿什枝在此,花蘅君您怎么在塔上看月亮?”

    “……”

    夏木辰灵魂归窍,暗暗叹了声罪过、失态,从塔上一跃而下,轻飘飘地降临地面,月华盈袖好似雪莲千层怒放。

    什枝搬来的救兵只有一人,司火的炘神。此人正抱着手臂站在一边,一身黑衣,仅衣襟衣袖边缘一层火焰的颜色昭示他的身份,他乜向夏木辰:“芜城怎的风清月白,不该是阴风怒号,卷起屋上三重茅吗?是谁说危险得不行的?我定要去讨个说法。”

    夏木辰恭恭敬敬地挑眉:“抱歉,遗憾大人白跑一趟,前段时间黑雾浓浓,如今我已经解决了。”

    炘神名曰周燚,闻言道:“竟是如此,果真后生有为!只是,一有困难就巴巴地唤本上神来帮忙,未免,太不成熟了?”

    什枝有些无措,夏木辰顺手拍了拍他的肩,对周燚莞尔道:“您教训得真对,下次我去找瑶神好了。”

    恍惚间,晨光微熹。白花沾染了薄薄的一层雾水,期待太阳的照耀,让荒芜的芜城重现生机。

    周燚问:“夏木辰,你是回天界还是继续玩?”

    夏木辰回头望了眼塔:“上天。”

    什枝震了一惊:“您,您竟然不玩了!”

    夏木辰的眉宇间染上凝重:“这事解决得轻巧,实际上很是严重,没时间玩了!”

    待两人回到天界,才发觉周燚已不知去向。穿过云层,云层背后的灿烂乍泄眼间。与去时别无二致,神官碌碌奔走。放眼天界,远处的高山上堆积着常年不化的皑雪,看似近在眼前,实则遥亘万里。而这座山背后圣海无波,跨过茫茫海浪,即可抵达佛陀所在的极乐。

    夏木辰看遍好风光,从未停止过欣赏。但此刻他无暇享受,直奔天界大殿堂。什枝眼见他有要事商谈,默默退回花蘅殿去了。

    天宫巍峨神圣,钟鸣声悠然。夏木辰穿过莲池进了凌霄殿,众神朝圣的凌霄殿此刻安静得“万籁此俱寂,但余钟磬音”。

    象征着天界至尊的神此刻不在殿上,大殿中除了高处侍立于金光闪闪的宝座边的两名天君侍神外,只剩下冷漠地看着夏木辰的尧予君:沈依望。

    此人亦是一段传奇。不倚仗任何仙门,单凭自己日积月累的修炼而得道成神,令人赞叹。然而,他的眸色常年白雪皑皑一片,从未流露过春色三分,哪怕是两分尘土、一分流水,冷漠得使人胆怯。

    沈依望开口:“天君圣驾不知莅临何地,花蘅君可是有要事相商?”

    夏木辰道:“正是。”

    沈依望面无表情:“不知是否是为芜城的怨灵。”

    夏木辰看起来很震惊,道:“尧予君料事如神呐!”

    沈依望道:“芜城兹事体大,本该交由上神。按理说此事异常难办,花蘅君却仅凭一己之力,翻云覆雨间将祸端荡平,真真是……令人佩服。”

    夏木辰不动如山:“是吗,我恰巧携了法器,运气佳而已。既然天君不在此地,我便告退了。”说罢一揖手,转身离去,面色凝重,抹去了手心一层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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