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喊声让庭院中的两人都愣了一下。楚洛没收剑,也没出招。倒是那人先收了剑,脚下一点,跃上房檐走了。
想想也对,人家指不定是干嘛的,翻墙进翻墙出的一看就知道居心不轨,来人了可不得赶紧跑。但是……他也没干嘛啊。算了,她也没心思追究。
楚洛一边看着房檐,一边慢吞吞的收了剑。心里叹息一声,真扫兴。偏偏扫兴的罪魁祸首还在喊她,声音还越来越近。
“阿洛!”
楚洛不想回头的,一点都不想。
“五殿下怎么来了。”楚洛微笑着道,脸上看不出半点不高兴。
来者正是楚昭帝的第五个儿子,当今大楚的五皇子,楚穆。
蔓草跟在楚穆的后边探头探脑的,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好吧她确实是想说又不敢说。一边是自幼得宠的皇子,一边是自己的公子,所以她不敢拦,却又不得不拦。最后还是支支吾吾的解释了两句,“……公子我拦了……可殿下非要进来。”
楚洛当然知道她拦不住,当今就没几个人能拦得住。
算起来楚穆是当今王后的第二个儿子。当年大皇子年幼夭折,楚昭帝十分痛心。王后诞下五皇子之后,楚昭帝便对这个儿子十分重视和宠爱,不过比楚洛大了那么几个月,却已经得了封号。比他大的三皇子、四皇子都还没有。
楚洛和楚穆都认识有七八年了,反正从识字开始就一起去了学宫。楚洛自幼顽劣,楚昭帝体谅林如婉独自一人教导楚洛辛苦,便把她接进了宫里,林如婉想看她也可以随时进宫。没成想,楚洛的劣性没见收敛,反倒把学宫弄的鸡飞狗跳,自幼乖巧的楚穆险些也被带偏了。天地良心,真不是楚洛自己要带坏他,明明是他非跟着自己。直到林如婉大病的那一回,楚昭帝才没再将楚洛留在宫里,之后每月里也就进宫那么几次。
楚穆朝楚洛那边走,看着不能再近了才停下,隔着礼貌的间距看着楚洛,“阿洛,怎么最近都没进宫里来啊?”
可不是,都两三个月了。楚洛心里这么想,嘴里还是客气着,“父亲难得回来这么长时间,我便想着多和父亲母亲待一会儿。殿下有什么事吗?”
现在还在下雪,楚穆看楚洛穿得单薄,便解下自己的银白大氅给她披上,“……没事,我只是有些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楚穆这是怎么了?莫名其妙的。
“也对哈……那年宴你会和大将军还有夫人一起来的吧?”
楚洛把他请进了屋里,毕竟是个皇子,还是对他好些吧。“大君今年不是办家宴嘛,怎么改了?”家宴家宴,自然就没有楚洛他们的事儿了。
楚穆喝了一口热茶,身体总算是回暖了。他有些惧寒,平时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刚才在外面把大氅给了楚洛,又站了一会儿,身上都凉了。
“我也不知道,”他一向不爱问这些,“只是看了宴请的名单,大将军回来应该就会告诉你了。”
“哦。”去不去对楚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顿饭嘛。差别也就是……吃东西的时候有没有人助兴。
楚洛随手拿了一本兵书开始看。她也不是讨厌楚穆所以不理他,只是不知道说什么。楚穆看她开始看书了,也就没说话了,手支着脑袋靠在茶几上,就这么看着。楚洛虽然不喜诗书,但在看兵书的时候却十分认真,他时常在想,他们家是不是祖传的,一个两个都是武痴,女子也不例外。
阿洛其实很聪明的,楚穆心里想着。学宫里那些老夫子都说她愚钝顽劣,他不这么觉得。阿洛认真看过两遍的书能一字不落的背下来;不论什么剑谱,看过一遍就能记住所有招式;善下围棋,许多文人棋士都是她的手下败将。排兵布阵比得过军中武将,一手持剑能单挑数十禁卫。
世间女子,无一人比得过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楚洛放下书再看楚穆,他已经睡着了。楚洛盯着他睡着的脸,欣赏了一会。楚穆生得好看,没错,就是好看。当今王后就是艳冠群芳的大美人,楚穆这脸,算是承了她的容貌。如今这个年纪看起来过于精致,换上身女装估计也没人认得出是男子。
拿起书本,楚洛朝书架走去。这间屋子原是赵戍的书房,他一走就是一年半载的,楚洛来的次数都比他多,渐渐的这里放的都成了楚洛常看的书。
放上书,楚洛转身时眼睛扫过书案,却见着一张着了墨的纸,拿起来看了看。这字迹看着不是赵戍的,也不是的林如婉的。
“阿洛。”楚穆眨了两下眼睛,从迷糊中清醒过来。看楚洛盯着一张纸发呆,叫了她一声。
楚洛听见声音,把手里的纸放回案上,拿了本书挡着。“殿下睡醒了?”
楚穆挠了挠头,“这两日父皇查我功课,不得不认真些。”所以他只能白天练剑习武,晚上挑灯夜读。他本身也不差,只是几个哥哥都在前面,他也不能和他们差距太大。男孩子总是有些好胜心。
“时候不早了,殿下早些回去吧。”
楚穆看了眼窗外,确实该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楚穆起身往门外走,楚洛自然得跟在后边送他。临上马车,楚穆又回头道:“母后说你许久没进宫,她都想你了。若是得空,不妨和夫人一同进宫喝杯茶。”
楚洛没答复,微笑着行礼恭送。
傍晚赵戍回来,果然说了年宴的事。也不需要特别准备什么,就是得置办两身衣裳,毕竟是皇家宴会,不能失了礼数。
第二天楚洛一大早拿了剑,穿了身男装就要出门。蔓草本来跟在后头,到了门口楚洛却把她挡了回去。
“今日你就别跟着了。”
蔓草一听,赶紧抓着楚洛挡着她的手,“不行!夫人说了一定得看着你!”
甩了几下没甩掉,楚洛看着她,道:“谁是你主子?夫人的话你就那么听呢,那我平时让你少吃点,你怎么就不听呢?”
蔓草反驳不了,只能死拉着楚洛,不让她走。嘴里也不停地说话,劝她‘回头是岸’,“公子你别出门了,夫人这两日忙里忙外的可辛苦了,你就别让她不省心了。”
这话说的,她又不是去打家劫舍、杀人放火,还能怎么个不省心?蔓草力气没她大,但比她重多了,拉不住干脆就坐地上拖着。楚洛无奈,只能让步,“半日,就半日好不好,”楚洛和她打着商量,“半日之内我一定回来,想吃什么都给你带。行吗?”
蔓草默了一会儿,还是一口回绝,“不行。”
府兵已经把楚洛的马牵出来了,今天她非出去不可。
“蔓草,再问你一遍,放不放。”楚洛直直盯着她。
感觉有些不妙,蔓草却还是坚持道:“不、放。”
“那我就不客气了。”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手飞快敲了她的后颈。
蔓草瞪了会儿眼睛就晕过去了。楚洛蹲下身轻轻拍了两下蔓草的脸,止不住笑了一下。没想到这招还挺管用,她还是第一次使呢。叫来两个人把蔓草送回屋里,自己骑上马走了。
昨晚上下了场大雪,郊外的雪又厚了一层。松上覆着一层一层的雪,隐约可见一点点绿色,走近了才能瞧得见。好些树木受不住,被压断了枝丫。
“看嘛呢?”
并不粗壮的的枝干上坐了两个人,一个一身白袍,一个粗布麻衣。白衣那位支着脑袋,靠着树,看着远处越走越近的身影。
一人一马在茫茫雪地里分外明显。
“天璇,这就是你选中的命星?还是个小丫头呢。”
天璇从上到下扫了一眼旁边翘着腿的壮汉,悠哉哉道:“天权星君如今这□□凡胎,可别把身下的小树枝给压折了。摔着自己可就不好了。”
天权笑呵呵的回他,“本君身轻如燕,天璇星君不必担忧。”下一瞬天权手里凭空多出个果子,伸到天璇眼前晃了晃,“吃吗?”见他没反应,就当是不吃了。收回手,把果子在胸口的衣襟上随意擦了两下,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天璇主动问了他一句,“你不去看看你选的星主?”
天权咽下嘴里的东西,鄙夷道:“你们就是过于在意。”又咬了一口果子,边嚼边说:“凡人命格都由天定,自出生起,每一步都已有了定数。我倒是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天璇看向他,眼睛里透露着疑惑。天权也看着他认真道:“下凡玩儿的好机会!”
天璇叹了一口气,“你得庆幸这话没让天玑听见。”人家没选着命星,天天到处找人撒脾气呢,你却把这事儿当玩乐的机会。不找你打一架才怪。
“听见又能奈我何,我可不像小瑶光那么好欺负。”天璇没回他,他便自顾自聊了起来。“星主飞升动辄几十上百年,数着凡间的年岁,可不得找点儿乐趣度日。我也并非一点儿没管,我这不都亲身经历了嘛。这样即能看着星主,还能逍遥自在,不是”
“大叔。”
两人闲聊的功夫,远处的人已经走到了树底下,正仰着头问他:“您知道这边哪里有一间破庙吗?”
当然知道,天权心里想着。看向旁边看戏的人,疑惑道:“怎么还把我扯进来了?”他只是找人聊聊天解解闷,怎么还能问到他头上来了,莫非是命中注定?
楚洛看着树上那人对着树干说话,也不回她,该不会是个痴呆吧?毕竟大冬天的谁没事爬树是不。又叫了他一声,“大叔?”
天权低头看她,小丫头长得还挺漂亮。伸手指了一个方向,道:“顺着这个方向一直走,不一会儿就到了。”
楚洛微笑着点头致意,“多谢。”牵起缰绳,加快速度向前奔去,答应了蔓草只出来半日的。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与其在天宫恍恍惚惚度过一天,不如不在人间潇潇洒洒走过一年,多好。”天权侧过身靠在树干上,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壶酒,旁边的人早走了。“冥冥之中皆有定数,呵呵呵~”
人影在朦胧白雾中逐渐远去,除却马行处留下的蹄印,不见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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