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凡人之物,如何伤得了自己分毫!
正因有了如此认知,阿园根本没把这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一柄利刃放在眼里,说话间她随意的动了动脖子,想给对方来个下马威,哪知她这一动,竟当场就被割伤了脖子!
眼见鲜血顺着她白皙纤细的脖子一路蜿蜒流下,直至滴落到她艳色的红衣之上,留下一个颜色深邃的血印……另外三美在愣了一愣后,惊呼一声:“阿姐!”俨然是吓得花容失色,却没谁过来替她出个头的。
她们如此的大惊小怪,令商隽迟有些诧异。江湖儿女,刀口舔血讨生活,什么糟心事都有可能碰上,怎生这样一惊一乍的!即便自己没什么江湖经验,遇事也不至于如此惊诧,莫非是应楚平日里将她们保护得太好,没让她们见过血腥吗?
其实,人家本是魔族,对于凡人的攻击一向是有恃无恐的,只觉得区区凡人,怎能将自己伤到!所以,自打应楚正式坐镇云霄宫后,云霄宫中原有的护卫人等都被他下令撤掉了,就是认为那些人弱不禁风的,看着碍眼,一无是处!这次也一样,在应楚的日常灌输下,这来自魔族的四大美人,她们虽明白自己在魔族当中并非武力超凡之辈,但面对凡人,她们还是自我感觉良好的,原以为凭借凡人之力,怎能将自己伤及分毫,谁曾想,自己这几人当中道行最深的阿园这个竟被凡人所伤,这如何了得……
这样的了不得,一来,是源于她们对自身安危的担忧;二来,她们害怕被凡人伤到有失体面,尤其是万一应楚获悉此事,只怕会对她们大发雷霆,越发的嫌弃她们功力太弱,连个凡人都对付不了,何堪大用!
阿园的确是比她们冷静了不少,就算被那刀割得生疼,还是以眼神安抚她们莫要慌张,先静观其变。她本人也在审时度势下,没有再对谭夙做出什么挑衅的举动了。
这凡人的物什竟能伤得了自己!
对此,阿园是百思不得其解的。不过,她转念一想,莫非来者并非凡人?
“阁下究竟是谁!”阿园沉声问向对方。
眼见之前她一脸的高傲自负,浑不把谁放在眼里,这会儿脖子上挂彩了,她又是一脸的如临大敌,似乎对自家便宜兄长很是忌惮。谭夙自是懒得搭理人家的,商隽迟心想,若非刻意的有所保留,按自家便宜兄长的性子,此刻哪里会留她一条小命,就不知她是否惜福了。
商隽迟对她道:“我兄长就是这般厉害的人物,你也不必过多惦记,反正没有你的份就是了。我们这回只为寻找萱姐而来,若是你行行好,能告知我们萱姐下落,我们自然对你感激不尽,若是你不肯言明,我们迫于无奈就只好杀鸡儆猴了。”
“你好大的胆子!”那三位美人眼见阿园受伤,已被来者吓得不轻,虽然异口同声的对商隽迟出言呵斥,但这分明就是色厉内荏,不敢真的有什么作为的。况且,这三美当中有一位乃是雉鸡所化,她听到“杀鸡儆猴”时,尤其哆嗦得厉害。
“瞧你们这点出息!”突然有一个又稚嫩又娇软的声音响起。
商隽迟循声望去,这是从角落里站出来了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她青灰色的衣裙中夹杂了丝丝暗红色的花纹,金钗挽发,眼若星河,神情凛然。分明长了一张玉雪可爱的俏脸,却给人一种威严正肃之感。
“作孽啊!”商隽迟对着她啧啧摇头,心中对应楚是越发的看不起了,“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还是不是人!”虽暂且未知这小姑娘到底属于应楚的何种亲眷,但应楚这人的行事风格一向出人意表,这小姑娘与他的关系,说不定会很让人惊叹!
当然不是人!人家可是魔君来着!
小姑娘猜到他是在愤慨什么,杏目圆瞪,张嘴又道:“这才碰上多大点事就把你们吓成这样,应楚平日里是怎么管教你们的!”这话她是说来教训阿园等人的。
这位小姑娘,真实身份乃是现任妖君的第三个女儿,妖族的新梅公主!
因在千年前某次妖族魔族间的交流大会上,这位新梅公主对风流倜傥的魔君应楚一见倾心,自此就哭着喊着要嫁给这位魔君做他的魔后……妖君素来就疼爱这个幺女,不止一次拉着应楚苦劝,希望对方能给两族一个“互通有无”的机会,若他能和自家的爱女培养一下感情,说不定这婚事就能成了呢!
应楚当然不肯,众所周知,他堂堂魔君,对忘途山的红未神女肖想了上万年,即便屡屡受挫,也是百折不挠,顽强不屈,怎能因这妖族的公主对自己的痴心妄想,他就放弃了对红未神女的执念!
这回,人家新梅公主把心一横,便是要赖在应楚的地盘上不走了,嚷嚷着非得将生米煮成熟饭,让应楚再也赖不掉自己!
应楚对此嗤之以鼻,顾念这妖君的脸面,虽然确实嫌弃她,却也不可能一刀将她抹了图个省事,但她整日在自己身边转来转去确实让自己头疼,于是,应楚特意对她下了个禁制,强行将她的身形封印到了幼年的模样,又让阿园等四人一起将她守着陪着,省得她四处惹是生非,给自己添乱。
看人家小姑娘面色沉稳,谈吐里有着远超年龄的稳健,也不管她到底是应楚的女儿还是爱宠,商隽迟姑且向她招招手,耐心挺好的又说了一遍自己的借口:“我们并不想为难谁,劳驾告诉我们萱姐在哪里,我们这就……”说到这里时,商隽迟看到谭夙挑起了眉,这天下来,谭夙三番五次听他说起这话,感觉这话都快变成他的口头禅了。
新梅不耐烦的问他:“你们究竟是谁!”
尽管在新梅公主眼中,应楚这四大美人个顶个的全是草包,也就是模样稍稍过得去,不至于看着倒胃口,但别的什么,根本是拿不出手的。
尤其是现在,她们竟被区区凡人给制住,简直是丢脸丢到家了!
但打狗也要看主人,自己在此,怎容得她们被凡人欺负!
“这个……”商隽迟觉得眼前的小姑娘真是个急性子,对人的态度如何全在脸上,果然就是年纪小啊!即便她有心为四大美人做个主,想要修理一下擅闯之人,但当着他们的面,怎么就不知掩饰一下?
她到底是有多大能耐,就不怕他们先下手为强!
商隽迟不打算和人家一般见识,客气道:“姑娘,在下名唤商隽迟,身旁这人是我兄长,我们是来找我萱姐的。”
新梅公主道:“这个,已经知道了。”之前就听他们说了不止一次,是来找那凡人女子的。
作为公主殿下,新梅打小就被娇纵惯了,好在心性坚韧,天生是个自强不息的个性,所以对应楚的事上她才会过于执着,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有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念。
公主殿下虽觉得,阿园她们太不中用,却又觉得若自己此时出手料理了这两个凡人,那不等于是为了救下阿园等人脏了自己的手……即便自己纡尊降贵的要如此去做,也断然不能当着她们的面,否则,还不知会让她们得意成什么样子!
所以,新梅道:“你们说寻人便要寻人,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小姑娘声音娇娇弱弱的,听着却挺有气势,商隽迟笑道:“我家萱姐艳冠群芳,一向以美貌著称,姑娘你特意留着萱姐不放,想来也是在替应楚着想的,定是巴不得他多收几个姐妹回来给你解闷吧,姑娘如此识大体,可真是他的知心人呢!”
“你少胡说!”新梅公主张牙舞爪的喊了一声,“那人也不是不能给你们,只是,如此放人,你让她们如何向她家的君上交代?”说着,她特意看了看仍被人牵制着的阿园,“你们说是不是啊?若应楚回来看见那女子不见了,你们不死也得刮层皮吧!”
阿园低下头没有回答,其余美人见她沉默,也不敢做声。
商隽迟岂会被她将了军,开口就道:“这还不简单,人家会被为难,姑娘,你看上去倒不像是会被为难的样子,往后我们就对应楚说,是你主张的放人,那不就结了。”
“你!”新梅公主被他呛得一时语塞。
商隽迟再接再厉道:“不过,看样子你们大致都不会知晓我萱姐被藏在何处了!应楚又不是傻的,我萱姐长得如此美貌,若让你们知晓了萱姐的存在,那还不整天在他面前争风吃醋的,多闹得慌!”
谭夙见他但凡碰上个谁都能聊上好一阵,心里有些别扭,这时,他回过头来看了谭夙一眼,谭夙看懂了他眼神里的用意,转瞬就将昔归刀收回手中:“那我们这就走吧。”这孩子就是想对人家用激将法!哎,自己既然莫名其妙的领他走到这里来了,便是事事都顺着他又如何,自己又不是担待不起。
眼看他二人抬脚要走,新梅公主似乎是被他们的话刺激到了,将他们唤住:“等等!”
阿园担心这位妖族的公主会坏了应楚的好事,当即上前劝说她:“君上留着那女子另有打算,你千万不能……”
“滚一边去吧!”新梅公主抬脚就朝着阿园踹去,奈何她现在身形过于矮小,十分努力的跳起来踹一脚,也仅仅是踹到了人家膝盖上。
阿园哎哟一声歪倒在了地上,其余三美赶忙上前对她又是搀又是扶的,可惜就是一直都起不来。
大惊小怪!此情景,商隽迟心中一笑,这几位应楚的爱宠,怎生就如此的娇弱!或许是她们心里正有别的打算吧,才会从头到尾都有所保留,是并不愿意做这出头之人啊。
人家新梅公主,倒是有着和商隽迟相同的感叹:“大惊小怪!”连日里相处下来,公主殿下只觉得阿园等人实在矫揉做作,让人生厌,也不知应楚如何就看上了她们……或许,他就是只看了她们的那张脸吧!
商隽迟也是与她不约而同的生出了此等想法,这“楚楚姑娘”身边的几位,美则美矣,却如此胆小怕事,实在有损了他少魔君的名头啊,反而这位小姑娘,尽管年纪小小,至少是个有担当的……往后倒是可以让他重点培养培养,不过自己命数有限,是看不到他们得成好事的那天啰。
新梅公主见商隽迟对着阿园等人若有所思,便跺了一跺脚:“还不走!”
这小姑娘是生怕自己对应楚的女眷动了什么歪心思啊!“你嘴上嫌弃人家,却是挺关心人家安危的嘛。”商隽迟一挥手,这是一个请的手势,“姑娘,烦请你前面领路。”
“那就走一趟了。”新梅公主昂首阔步走出门口,出门前特意看了阿园一眼,“你这贱婢,切莫多管闲事!”
新梅最后这句话,分明是在暗示人家记得要赶紧向应楚通风报信啊……只是,她这样的暗示,人家即使是听懂了,会不会照做,还真是不好说呢!
商隽迟抬掌一推,瞬间将体内的纯阳之力转化为火势,那一道烈焰便自他的掌心窜出,如同火龙一般雀跃的绕成了一个火圈,将四美一起圈住。
“放心好了,她们都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商隽迟说话间笑看了新梅一眼,新梅撇撇嘴,虽然很想说声不过尔尔,来杀杀对方的锐气,但对方以一介凡人之躯能练就如此奇妙的功法确实不易,于是,她如同是在夸奖街边杂耍一样,对商隽迟来了句:“你倒是有些本事。”
商隽迟也毫不谦虚的回敬她一句:“姑娘真是好眼光!”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出得那逸云居后,因领路人一直都在沉默,商隽迟就主动向她搭话。
谭夙虽然觉得自家孩子爱笑爱闹了是件好事,却不甚喜欢他对谁都“一视同仁”的去笑闹。为了表示自己的不满,在他开口后,谭夙白了他一眼。
商隽迟对他回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兄长,我是怕你闷着了。”
公主殿下听他老是称呼对方为兄长,但言行举止又过于亲昵,如今的凡人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感叹之余,新梅嫌弃的回看他一眼:“叫我新梅便是了。”
“喔……”问到了这小姑娘的名字,商隽迟又道,“话说,梅梅啊……”
公主殿下再回过头来瞅他一眼,他却毫无自觉的靠上前去,连带着也将谭夙拉得一踉跄。
“梅梅,你若不方便带我们去寻人,告诉我们一个方位就好,省得应楚往后真的为难了你。你看与你在一处的那些姐妹,人家多懂事,个顶个的不吭声,哪像你,胆子好大就和我们出来了,就不怕我们对你图谋不轨,做出什么坏事来……”越是对着人家一副冷面孔,商隽迟便越有兴趣要逗逗人家。
至于为何他有此等恶趣,还不是都要归功于身旁日常一副冷面孔的自家便宜兄长。
“量你也不敢!”新梅公主没好气道。
眼见自家孩子被人凶了,谭夙哪里能答应。商隽迟见自家便宜兄长作势要拿人是问,拉着他笑劝:“我都不气,你气什么啊?”
“你到底想做什么!”谭夙憋着这话好久了,一直都想问他。
自家红儿从不是个多管闲事之人,起初会答应药王庄千里送嫁的托付,也无非是要看个热闹,决计不是真的对药王庄蒋盛萱有着如何的深情厚谊。再说了,若红儿胆敢厚此薄彼,那蒋盛萱也等不到别人去掳,自己早就将她抹杀得干干净净了,也惹不出如今的乱子!
所以,蒋盛萱被谁带走,于红儿而言,本应毫无差别。可时至今日自家孩子逢人便要叨念一句,他是为了他的萱姐而来,即便他是有口无心的,自己也是忍不下去了。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商隽迟现在脑子里考虑的事,与谭夙心里的计较,那真叫一个风马牛不相及。
谭夙看他一眼,心想什么奇怪不奇怪的,管他的……倒是你,你才是越发古古怪怪的,让人看了就有气!
商隽迟哪里想得到,自家便宜兄长此刻正专注于捻酸吃醋,根本无心其他。
因为并未发现人家的此等心境,商隽迟道:“这云霄宫里到处透着古怪,我们越往宫里转一转,越是见不着人气……”
偌大的云霄宫,竟然见不着什么仆从,而且还阴气沉沉的,有些瘆得慌。好容易碰上这四大美人,貌似她们不仅空有美貌,实质上也应是有些手段的,毕竟是应楚身边的人,自当有些本事,哪知,这四美即便被欺凌到了头上,却坚持隐忍不发,实在够克制……
还有,此刻正在前头领路的小姑娘,分明她带他们所走的正是一条他们来时所走过的路,可不知为何,竟走得如同鬼打墙一般,就在刚才,他们虽走了相反方向,竟再次从逸云居门口路过了!
其实,商隽迟的发现谭夙也是留意到的,只是碍于实力与阅历的差距,谭夙根本没把这些当回事……
这不就是碰上了妖魔鬼怪了,鬼打墙什么的,有甚好稀奇的!
在最初碰面时,谭夙就已然确定了她们并非凡人……她们也确有些道行,若是她们奋力反扑,招架起来,委实要花一些功夫,但也并非是招架不住的!好歹自己是经历过了几百年的岁月,又不是全靠孤芳自赏走过来的,某些“常识”,自己还是具备的。只是,若闹得那个地步,只怕会吓着自家的傻孩子,正因有了这一层的考虑,谭夙才对她们“手下留情”了,否则,绝非凡间之物贸然闯到凡间来,不就是来找死!
“梅梅,你这到底是要把我们往哪里带啊!”
商隽迟哪里知道,这新梅公主的原形乃是一只修行了万年的白孔雀,他只是觉得这小姑娘长得挺好,就是缺一股子天真浪漫的劲儿,如今她带着他们在鬼打墙,兴许便是触发了云霄宫里潜藏的什么阵法,故意想为难他们的。年纪小小就如此鬼精鬼灵的,实在不可爱啊!
新梅的原形,谭夙自是已经看得明白,便道:“你这孩子,问东问西的,叫人家如何专心领路。再这样,我非得拔了那白孔雀的翎毛给你别在头上,省得你整天叽叽喳喳停不下来。”
商隽迟听得茫然:“怎么无端端说到了白孔雀头上,莫非白孔雀的翎毛有什么神效?”
“这个嘛……”眼看前面的新梅身形一顿,谭夙淡淡一笑,“试过了才知道。”接着就拉起商隽迟快步走到新梅前面去,堵了人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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