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内,汪钺讲完前因后果后。
凤明:“”
朝峰很铁不成钢,问汪钺:“你收了世子爷二十两银子,就把朝廷命官的夫人关进了点心房?”
点心房是东厂刑狱,幽深阴暗,地上的血渍包了浆,铲都铲不掉,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去处。
汪钺切了一声:“朝廷命官关得,他夫人怎关不得?这老妖婆就该关起来,杀杀她威风。”
凤明似觉头疼,手肘撑在椅臂上,以手支头:“关都关了,处理了算了。”
朝峰:“督主!没名没分的”
汪钺道:“怎没名没分,才拔了她仆从两颗指甲,那人就招了,说血扣子是昨日谢停挨鞭子时落下的。嫡母诬陷庶子,畏罪投缳,这很合理啊。”
双喜主动替凤明分忧:“如今只差谢夫人口供,奴才去请她签了便是。”
朝峰闻言点点头:“如此也好,免得她出去乱说。做干净些。”
景恒瞧着这满屋子眉清目秀的人,说出的话一个比一个狠,摘下来给谁看谁不得说是反派开会。
他一个四美五好的优秀青年,怎就扎进这贼窝了。
反派头子皱眉微咳,优秀少年当即变成大孝子,捧着罗汉甘草茶上前:“都是小事,别急,喝点水。”
凤明接了水饮下,茶水压下几分喉间甜腥血气:“散了吧,以后这些小事不必回我,你们商量着办就是。”
似是累极,他侧头靠在景恒腰间,景恒心疼的抚了抚他的头发。
众人:“???”
凤明闭目缓了会儿,才想起屋内还有人似的,微直起身:“还有事吗?”
众人皆答没有,抢着告退了。
只有汪钺隐晦地朝景恒比了个数银票的手势。
景恒比了个ok。
汪钺以为是三百两的意思,美极了,乐呵呵的下去了。
经此一事,谢停一跃而成京城庶子圈的领军人物不说,还成了东厂的摇钱树,厂卫们知道景恒出手大方,恨不能谢停天天惹是生非、倒霉到家,好叫世子爷差遣他们去给谢停解围,钱不钱的不重要,主要使他们照顾弟弟。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今年,天寒得早,才十月半,京中就下了场雪。因凤明畏寒,宫中早早烧起了地龙。
这日凤明拧眉看着账册:“才十月,烧甚么炭,把这项裁了,下月再说。”
这薪柴银一月就要八百两,时近年下,处处都要使银钱,能省则省罢。
“别裁啊,”景恒拿过账本:“皇上还小呢,伤了风寒可不是小事。”
说罢,从怀中拿出一千两银票,连着账本一同递给内官监掌印:“有劳公公采些好炭,宫中嚼用多,若银钱倒使不开,只管找我,万不能委屈皇上。”
内官监掌印张平双手接下,恭敬道:“多谢世子爷。”
能坐到掌印的,哪个不是伶俐人。皇上还小不错,可小孩子火力壮,伺候皇上的太监都说皇上不让烧炭,烧了热。
宫里怕冷的主子就上面这一位,景恒自己贴钱为了谁,张平岂能看不出来。
张平道:“柏罗炭无烟,烧着有股子松香,是顶好的,奴才这就派人采买些来,供着两位主子使。”
张平退下后,凤明才道:“宫里花钱的地方数不清,你还能处处贴补不成,往后别这样了。”
景恒笑道:“能使银子解决的事都是小事。”
“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一千两而已。我也没甚用钱的地方,上次拿银票出来。还是我初到京城时,因进不得宫,还想给严大人送礼,谢星驰没让,这才罢了。”
不过是三、四个月前的事情,回想起来好像已许久了,凤明也笑:“托锦衣卫给锦衣卫行贿,也就你想的出来。”
“谢星驰当时也这般说的。”
“你打算送多少?”
“五百两。”景恒答。
“什么?你可知严笙迟的年俸,折成现银还不到二百两,你好大手笔。”
景恒是真不知大齐物价,他乍听之下也吃了一惊。
这么算来,宫里烧炭,一月要烧进去一个三品官四年的俸禄,难怪凤明会觉得贵。
景恒又掏出几张银票,递给凤明:“身上带的就这些,侯府里还有些,我派人取来,都给你。”
凤明接过来扫了一眼,揶揄道:“好有钱。”
“以后钱都给你管,”景恒笑:“若叫你觉得钱不够花,便是我没本事了。”
凤明把银票还给景恒:“你能有什么本事,还不是淮安侯给的。”
“”
景恒:“我现在开始赚钱,你帮我想想,什么法子来钱快。”
赚钱的法子
凤明作势沉思了会儿:“捐纳卖官罢。以后赀选之事,你便管着吧,回头我拟几个虚爵给你拿去卖。”
赀选便是卖官的官方说法,本质都是朝廷出卖官职、爵位用以聚敛财富。
卖官鬻爵自古有之,卖的多是虚爵,不掌实权、不发俸禄。但在古代,有了官身便和平民区别开来,赀选市场非常广阔,官方虽有定价,但粥少僧多,每个虚爵都能卖出天价,高出定价十数倍。
掌管赀选历来是个肥差,景恒如此轻易便得了,也不知旁人得如何羡煞。
难道他不啃老的办法,竟是吃软饭?
他哭笑不得:“卖官鬻爵并非善举,还是少做才是。”
“我岂不知,赀选乃法纲不振之相,可朝廷用钱地方太多,前岁山南地动,便是靠着赀选之财勉强凑出些赈银。”凤明叹道:“国库空虚,终归是我治理不善。”
景恒道:“国库大抵来自岁贡,你久坐庙堂,难道还能管得各地税收不成,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身居高位,不胜其寒。旁人只见凤明如何杀伐决断,权倾天下,谁有能知这受万民供养的人,连炭都舍不得烧,他明明那般怕冷。
真是流言误人。
景恒望向书房内的大齐舆图,大齐国土丰茂,朝廷缺钱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富庶之地都被分封出去了。
譬如淮安候的封地,占据大齐国土面积的很小一片,却很有钱。景恒看过侯府账目,淮安候府税收足有大齐国库收入的五分之一。
大齐如今有三王四候,除去并未就藩的怀王,还有六块地没收回来。这么些年来,大齐皇帝一直在暗暗削减藩王封地,开国时足有十几位藩王,如今只剩这六处没收回来,已经是历代帝王努力之下的结果了。
没能收回来,也意味着这些藩王根基更深,都曾是最受宠的皇子。就比如淮安侯,在如此大环境下,仍得了高祖给的富庶封地,可见高祖对他的喜爱。
若能收回这六块地,大齐国库的收入能翻一倍不止。
景恒问凤明:“你有没有想过削藩?”
凤明叹了口气:“你这张嘴啊,什么都往外说。”
景恒是淮安侯世子,却提出‘削藩’,若叫淮安侯知道,定废他世子之位。
也可见,何为‘娶了媳妇忘了娘’。景恒不仅是忘了娘,还想拿着爹娘的封地,讨凤明展眉。还好他不是个皇帝,不然那拱手河山讨君欢的大戏,定要让他来唱主角。
景恒不以为意,他从现代穿越而来,对甚么世袭罔替没有执念。天下大势分分合合是常态,没有哪朝哪代能千秋万世,更别说一个小小的藩王爵位封地了。
况且他来大齐又不是为了建功立业,如今只想同凤明长相厮守。帮凤明把大齐治理好了,千年百年管不了,能顺顺当当几十年就很不错。
若能多收回几块封地,来日《齐史》之上也能为凤明博些好名声。
在爱凤明这件事上,他非常功利,什么都可以当做筹码。
景恒说:“若要集权于中央,削藩势在必行。如今二王四候自擅其地,外顺而内悖,父死子代,不贡不朝,实乃”
话音未落,凤明忽地抓住景恒的手:“刚才的话,谁教你说的?”
景恒犹豫道:“韩愈?”
“原来是有人说过。”
凤明颓然放手,有些恍惚。
“怎么了?”
“提及削藩时,先帝也这般说过。”
“一模一样?”
时间太久,凤明也记不清,他回忆了下:“自擅其地那几句,大差不差。”
景恒不解,他方才是从韩愈《潮州刺史谢上表》中摘了几句说的,先帝怎会说出同样的话?
先帝也读过这篇?
不过都是些四字词语,说的又都是藩王之事,略有重合,也说的过去?
凤明歉然道:“我知你不愿我将你与先帝”
景恒看着凤明开开合合的唇,附身吻了过去,将凤明的话堵在唇间。
他个子很高,能把凤明整个圈在怀里,他喜欢圈住凤明,把美人牢牢的藏在怀里,不叫任何人瞧见。他的吻痕温柔,并不凶,一点点啄开凤明的唇,轻轻吮舐。
凤明自觉总惦念先帝,对不住景恒,任他施为,与景恒凑在一处亲了会儿。
片刻后,景恒让开些:“你若想他,便想吧。”
凤明水一般的眸子微微泛红。
“只我亲你时,别想他。”景恒亲了亲凤明的眼:“只能想我。”
凤明道:“我怎会—”
话没说完,景恒的吻又落在他唇上。
凤明含混道:“景恒”
景恒轻轻咬了凤明嘴唇一口:“不要叫我名字,和他名字一样,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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