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斐玉闭上眼睛,苦涩地开口:“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舅舅瞒着他,想要利用他除掉尹京墨,姑姑为了保全他,也瞒着他。
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只有他一个人蒙在鼓里,怀着自以为是的恨,算计筹谋。
“对不起!”君云晴捂着脸泣不成声。
这一声道歉既是对君斐玉说的,更是对尹京墨说的。
她将自己关在公主府里十几年,每天烧香拜佛,却也不过是在欺骗自己而已。
大错已经铸成,再多的忏悔又有什么用。
君云晴艰涩地道:“阿墨掌权以后性情大变,我怕他会对你不利。没想到却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恩怨爱恨阿墨分的明白,也看的清楚,一直心怀疑虑的不过我们这些庸人罢了。”
尹京墨用短短五年的时间将一个千疮百孔的国家治理成如今的模样,其中要付出多少辛苦只有自己知道。
他其实一直默默坚守着属于自己的责任,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他的国家。
陡然知道一切,君斐玉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他一直尊敬的父皇竟然是忘恩负义的小人,而他最讨厌的人,竟然背负着这么多沉重的秘密。
父皇、姑姑、舅舅,他们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算盘。
只有那个人一直默默地背负着所有,承受着来自至亲之人的伤害,一步步走到今天。
而他却像一个小丑一样被所有人蒙在鼓里,甚至差点亲手杀了他。
君斐玉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滞闷,继续问道:“尹京墨身上的禁制是周律弄的吧?那是什么?”
他想起那日在明枫院见到尹京墨身上禁制发作的样子,那种情形实在是不像是什么毒药。
君云晴沉重地道:“是情蛊,以情花炼制,雌雄一对,阿墨身上的是雌蛊,雄蛊在周律手里——”
君云晴脸上闪过一抹难堪,似是极为不忍,“受雌蛊之人将日夜受情欲煎熬,非与人交合不能缓解。不过后来枭玉从南疆找来一名名医,好像是已经解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再发作过了。”
君斐玉闻言却暗中摇摇头,他身上那东西并没有解除。
情蛊……
这种肮脏龌龊的东西,君斐玉甚至无法想象尹京墨那样骄傲的人,是怎样忍受这一切的。
舅舅在他身上放置的触发尹京墨身上禁制的东西,应该就是那只雄蛊吧?
那么,在南方暗中支持舅舅的势力恐怕就是大魏国了。
君斐玉咬牙,舅舅竟然和大魏国皇室有联络。
君云晴看着君斐玉道:“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了,当初没有把这些事告诉你确实是出于我自己的私心,以后要怎么做就看你自己的了。”
君云晴说着,还是忍不住道:“和你弟弟比起来,确实是你更适合皇位,但是若是阿墨坚持要扶持他做皇帝,玉儿你打算怎么办?”
君斐玉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君斐玉没有说谎,一夜间知道了这么多的事情,他心里乱的很。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是太子,他自幼便知道自己未来是要做皇帝的,早早开始学习治国理政之道,也一直以一个明君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若是放弃皇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未来要做什么。
君云晴知道他心里乱,也没有再打扰他,她道:“你已经长大了,想做什么姑姑也不能再左右你了,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和阿墨继续敌对。”
君斐玉道:“姑姑放心,玉儿心里有数。”
君云晴道:“那就好,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君斐玉点头,正要和惠海大师告别,却发现床上的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有了声息。
君云晴吃惊地道:“惠海大师圆寂了。”
君斐玉没有说什么,他叫了江寒进来收拾惠海大师的遗体,又吩咐他差人将君云晴送回去,之后便足尖一点,消失在溶溶月色中。
江寒不过转个身的功夫,身边的君斐玉便不见了踪影,他看着茫茫夜色,心中感慨。
陛下这内功真是精湛,放眼天下怕是也少有敌手了吧?
安国公府
安国公是开国受封的一等功臣之一,以武立世,府内陈设大气磅礴,颇有些杀伐之气。
是夜,国公府的主人早已入睡,安国公的卧房内却忽然闪进一道幽灵般的影子。
安国公不愧是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瞬间便惊醒了过来,正要伸手取兵刃,看清了屋里的人影后,手上的动作顿住,迅速起身整了整衣发,上前跪拜,“参见陛下!”
听到安国公口中的称呼,君斐玉讶异地挑挑眉。
安国公可是个老狐狸,当年因为跟随父皇背叛尹占雄的事情,他和尹京墨之间一直有嫌隙。
君斐玉不止一次地向他抛出过橄榄枝,可这家伙圆滑的像个球,每次都被他三言两语的搪塞过去。
君斐玉抬手叫他起来,继而道:“朕之前让国公考虑的事情不知道你考虑的如何了?”
安国公道:“臣誓死效忠北周!只是……”
安国公迟疑一下,继续道:“要诛杀摄政王恐怕非一时之功,摄政王耳目众多,稍有不慎便会被察觉。”
君斐玉道:“此事容后再议,朕先问你,你可知大魏国太子要来京城是所为何事?”
安国公道:“前些日子大魏国和我朝边界上发生了些冲突,大魏国的一个小将军被唐武大将军俘获了,周太子是来商议俘虏一事的。”
君斐玉皱眉,这种事何必劳烦一国太子前来,两国关系向来紧张,周律就不怕一去不回吗?
君斐玉沉默片刻,继续道:“摄政王那边你先不要管,周律来了之后一定要把他盯住了,听说此人奸诈得很,他敢孤身前来,恐怕是早有打算。另外,朝堂那边请国公帮忙举荐一个人。”
安国公恭谨地道:“陛下请讲。”
君斐玉道:“新科状元陈秀,北周立国不久,朝中大员多是武将,该好好兴一下文治了,此人可堪大用,请国公日后多多提携他!”
尹京墨说的不错,他确实该培植一批自己的人手了。
陈秀此人他殿试的时候见过一次,确有经天纬地之能,一直呆在翰林院太屈才了。
安国公惶恐垂首,“臣的本分。”
半晌没有回音,安国公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他慢慢站直了身体,脸上没有了刚才在君斐玉面前的诚惶诚恐,老眼里闪过一丝精明。
这小皇帝不简单,十七岁的年纪便有如此武学造诣。
在摄政王府的严防死守之下,竟然还能脱身出来,倒是让他有些惊讶。
不过这样正好,他当初跟着君庭背叛尹京墨的父亲,尹京墨早把他视作眼中钉,只是忌惮着他手中的军权,才没有大刀阔斧地削弱国公府的力量。
但若是尹京墨一直掌权的话,定没有他的好果子吃,所以他也乐得看君斐玉推翻尹京墨。
只是小皇帝虽然不是池中之物,但是年纪太小了,总归和尹京墨比起来少了几分胜算,所以他才一直没有表明态度。
如今尹京墨突然翻脸,如果他再不出手,小皇帝很有可能就会死在尹京墨的手里,到时候尹京墨大权在握,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老狐狸忧心忡忡的,即使回到床上,脑海里也还在不断盘算着京城中的各方势力。
明枫院里
叶雪看着孤零零站在窗前的人影,忍不住道:“王爷,夜深了,您还不休息吗?”
不知为何,她看着王爷,时常会有一种他与这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仿佛他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就像现在,他穿着单薄的亵衣站在窗前,遥望着远方,谁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夜风吹起他的鬓发,泠泠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为那精致的眉眼度上一层朦胧的光,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下一刻就会在这天地间消失。
尹京墨回过神来,道:“风儿现在在哪儿?”
叶雪道:“到京城之后便失去了联系,他来京似乎还有其它任务。”
尹京墨点点头,“也罢,他若是想躲,没人能找得到他,他既然应下了我的要求,到时候自然会来。湘儿还是不愿意和我一起去行宫?”
叶雪道:“小姐说,您答应和她一起回南阳她就去。”
尹京墨笑着摇摇头,“随她吧,再从司礼监调集人手,和怀声说,务必要确保小姐的安全,周律到达京城之后,再从飞羽阁调几个女探子过来,贴身保护小姐。”
叶雪有些犹豫地道:“若小姐不愿意呢?以小姐的性子,咱们若是像菟丝子一样把她保护起来,恐怕是要闹的。”
尹京墨淡淡地道:“她若不愿就用强的。”
“是。”叶雪领命,正要退下,窗边忽然有一道流星划过,她惊道:“王爷,你看,有流星!”
尹京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微微愣了一瞬,忽听叶雪道:“听说流星坠落,是因为人间有大贤之人陨落。”
叶雪只是随口提起,谁知道尹京墨却忽然冷哼一声道:“大贤之人?他也配!”
叶雪愣了一下,王爷这是知道了什么吗?不过看着尹京墨的脸色,她聪明地没有开口询问,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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