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后终于放下心来,这一个月来,她每一天都在猜测尹京墨的心思,唯恐自己儿子的小命给别人做了磨刀石。
如今得了尹京墨的承诺,她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荣华富贵她并不在乎,只要能保住她儿子的性命,她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小花园里的人终于都走光了,君斐玉从榕树上跳下来。
由于沉浸在巨大的震惊里,从树上跳下来的时候他还踉跄了一下,如果不是轻功超绝,免不了要摔个狗吃屎。
耀儿竟然不是父皇的亲生骨肉!
君斐玉震惊的无以复加,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子,竟然有胆子给父皇戴绿帽子。
自从他离开皇宫这一个多月,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今天看着耀儿坐在龙椅上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被当做未来的帝王来培养,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不做皇帝还能做什么。
出宫的这一个多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对于皇位并没有一开始那么执着了。
甚至萌生出了辅佐耀儿的想法,但是在这个时候他却忽然知道了耀儿不是父皇的子嗣。
让张氏和别人的私生子坐上皇位,这是尹京墨对父皇的报复吗?
——
月色西斜,在行宫落脚的大臣们都已经进入了梦乡,但是大魏国来使的院落里却依然没有平静平静下来。
叶长流抱着剑躺在房梁上,身处敌国境内,他必须要贴身保护太子的安全。
房间内时不时传来男子凄厉的惨叫声,叶长流刀锋般的浓眉微皱,很想堵上自己的耳朵,但是他不能。
床帐里,男子如玉般的身体被弯折成不可思议的角度,雪白的肩头似乎是被野兽啃咬过似的,鲜血淋漓。
“墨儿……墨儿……”
“啊!”风雅墨抓着周律的肩膀,指甲深深的陷入肌肉里,承受着他毫无温柔可言的动作。
周律在床上对他向来是粗暴的,但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么疯狂过了。
风雅墨死死地盯着头顶的床帐,身上的痛让他难以忍受,但是这一刻他却忽然很想笑。
墨儿,呵呵。
周律你这是在叫谁呢?
他以前只见过尹京墨的画像,却从来没有见过他本人,今日他终于见到了那个传说中和他很像的敌国摄政王。
十年前,他因为这张和尹京墨相似的脸而被周律看上,强行带回东宫。
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竟然要在别的男人胯下受辱,一切的缘由就是因为那张脸。
但是他却一点也不讨厌尹京墨,看着那张脸上张狂、傲慢的表情,看着周律在他面前吃瘪,他竟然觉得无比的畅快。
今日见到尹京墨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周律这辈子都不可能将那个人掌控在手里。
风雅墨盯着眼前这个给他带来巨大苦难的男人,冷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讽刺。
周律就算是权势滔天又怎么样?他注定一辈子都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爱上这样一个男人,周律,你的下场又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我等着看你粉身碎骨的那一天!
长乐殿里,君斐玉如往常一般伺候着尹京墨脱下了他那华丽的、缀着孔雀翎羽的轻薄外衫,铺平展开挂到雕花的衣架上。
整理那些雪白的翎羽的时候,君斐玉却发现尾摆上的几片羽毛上沾着几滴血迹。
殷红的血迹落在雪白的翎羽之间,仿佛冰天雪地间落下的几点红梅,刺眼的很。
君斐玉动作一顿,他之前果然没有看错,在周律出现之前,他嘴角上沾着的的确是血迹。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守在尹京墨的身边,他非常确定尹京墨并没有和任何人交过手,之前在皇觉寺受的伤也痊愈了,他的身体不应该有任何问题才是。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身上的情蛊,他身上的情蛊已经有很长时间美玉发作过了。
周律这么急匆匆地赶来恐怕就是因为他身上的情蛊苏醒了,但是尹京墨这样骄傲的人会让周律如愿吗?
据他所知,情蛊并没有破解之法,尹京墨又是用什么方法将情蛊压制下去的呢?
他的身体是因为这个才越来越虚弱的吗?
尹京墨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君斐玉的伺候,净面漱口后,施施然走到外面的小榻上侧身躺下。
君斐玉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他知道长夜还远远没有结束。
今天一整天长乐殿的氛围都很奇怪,每一个人都十分的紧张。
即便是平日里温温柔柔的叶雨,今天晚上也格外的紧绷,脸上的表情都快赶上她那个冷冰冰的姐姐了。
只有尹京墨像个没事人似的,一脸闲适,该干什么干什么。
小榻上紫檀木雕凤凰戏水图的小案上放着一堆奏折,君斐玉给尹京墨倒了一杯安神茶回来,就看到他懒洋洋地抓起一本奏折,随意地翻看着。
君斐玉将手中的茶杯放到小案上,在另一边坐下,见状有些惊奇,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处理过朝政了,今日宴会后虽然有几个老臣想要面见摄政王,但是都被他回绝了。
他以为他并不想处理朝堂上那些事情呢。
尹京墨拿着奏折翻看了两眼,便没什么兴趣地丢给君斐玉,淡淡地道:“念。”
君斐玉看他一脸倦色,却不知为什么还不休息,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君斐玉展开手中的奏折,一字一句地念道:“工部失火,林尚书……”
刚开了个头,便听尹京墨那边不耐烦地道:“过。”
君斐玉只好放下手中的奏折,又换了一本,“辽东……”
“过。”
君斐玉挑挑眉,他这处理奏折的方式还真是闻所未闻。
他迅速扫了一眼奏折上的内容,发现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才换了下一本。
但是大多数时候君斐玉最多念两句话便被尹京墨打断了,即便是君斐玉念完了,尹京墨的回复通常也只是“准”“放屁”“什么东西”。
君斐玉执蓝笔批注,好几次都将字写歪了。
他无奈地摇摇头,扫了一眼侧身躺在小榻上闭着眼睛假寐的人,又从所剩无几的奏折堆里拿起一本,下一刻他忽然瞪大了眼睛。
嘉行山附近出现乱党!
是舅舅的手笔吗?
“钦差大使吴宝福坐镇东南,开沂、临两地义仓赈抚灾民,水患已基本得到控制,预计在十月份重修水利——”
君斐玉念着,声音慢慢地低沉了下去,尹京墨似有感觉似的挑起眼皮睨着他,“怎么了?”
君斐玉慢慢地道:“嘉行山附近出现乱党,串通沂州知府偷窃皇粮,吴宝福携两江总督围剿乱党,共剿灭乱党三千余人,生擒一千五百余人,首犯在逃。”
大灾之年易起祸患,但是这场大灾是人为,祸患也是有预谋的人祸。
君斐玉捏着奏折的手指都泛起了青白,回想起幼年时温文儒雅、对他悉心教导的舅舅,他真是没想到舅舅竟然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可知道这样一场大灾,要死多少人?
幸好尹京墨早有察觉,在他还没有竖起反旗的时候,便将这场阴谋扼杀在摇篮中。
若是真的让他造反成功,北周内患不断,再加上大魏国在一旁虎视眈眈,那时的局面他真是不敢想象。
相比于君斐玉的激动,尹京墨倒是没什么反应,“哦?逃了啊。告诉吴宝福,那些个反贼不用押送回京了,直接斩了就是了。”
“是。”君斐玉应声,执笔批注,手上力道之大几乎要将笔杆子捏碎。
深沉的夜里传来几声夜枭的鸣叫,烛火在这诡异的氛围下跳动几下,之后叶雪的声音在殿外响了起来。
“王爷,暗一回来了。”
尹京墨淡淡地道:“进来。”
君斐玉也坐直了身体,他知道今天的重头戏要来了,尹京墨要杀周律自然不可能什么布置都没有。
幽暗的黑影带着淡淡的煞气从殿外闪进来,跪在地上躬身行礼。
尹京墨抬手让他起来,淡淡地道:“风儿怎么说的?”
暗一道:“他说会全力配合王爷行动。”
君斐玉暗中蹙眉,风儿,他们在说谁?尹京墨还请了帮手?
尹京墨似笑非笑地道:“全力配合我啊,他就不怕他的主子生气?”
暗一道:“他说这和他受命来京的目的并不冲突。”
尹京墨眼中的笑意消失不见,“那就好,给我盯紧了他,要是出了差错,我唯你是问!”
“是。”幽暗的身影如风一般消失,融入夜色中就再也看不见了,他们是属于黑暗里的影子。
尹京墨把玩着胸前垂下的鬓发,若无其事地开口:“雪儿,小姐那边怎么样?”
叶雪道:“枭玉每天传回消息,小姐整天足不出户、寸步不离地守在怀声身边,连商铺都不去了。”
“是吗,”尹京墨眼底难得涌现出一抹笑意,怀声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下去吧,在外面守好了,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是。”叶雪诧异地看了一眼尹京墨,躬身退下。
叶雪走后,尹京墨朝着默默站在一旁地君斐玉招招手,“过来。”
君斐玉依言走到他的身边。
尹京墨微微仰着头看着君斐玉,想着今天司礼监那边送来的关于君斐玉的消息,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孩子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聪明,他不过是给了他一个机会,没想到他会走的这么远。
尹京墨勾起嘴角,懒懒地向他伸出手,“抱我。”
尹京墨的腿伤早就好了,但是他似乎非常的懒,除非是非常热的天气,不然君斐玉少不了要给他做人工车马。
君斐玉顺从地俯下身,一只手揽着他的肩膀将他从小榻上拉起来,另一只手刚准备穿过他的膝弯,一只素白的手掌便裹挟着雷霆万钧的力量袭向他的胸口。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