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河水流淌，又像是很远的地方有玻璃在轻轻碰撞，她的四肢从无感到痉挛，慢慢地，又变成只有一点酸麻感残留其上。
谷燕燕猛地睁开眼睛，空气一瞬间涌到肺中，她从地上坐起来，开始大口呼吸，四肢抽搐着，是神经在奋力调节自己僵硬的肌肉。
良久，她终于平复下来，又找回了活着的感觉。
她在河滩上呆呆坐了一瞬，想起什么，伸手从裙子的口袋里翻出了一根手链，链体是一根再普通不过的红绳，上面串着六颗粉色的水晶。在她将手链拿出来的时候，其中一颗粉色水晶突然生出杂质，迅速暗淡，最终变成了一颗黑漆漆的珠子。
谷燕燕挑眉，并不细看，径直把手链戴到了手腕上。结好链扣，她站起身来，抬头看向天际，布满星辰的夜空中，一条璀璨的银河自北向南流动着，是真的流动着，悬在半空中，仿佛夜幕下的一条轻纱。
玄幻世界真的一点儿都不讲究科学吗？
谷燕燕讶然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那并不是什么星星，而是一群御剑的白衣修士。因为成群结队从北方的天空御剑飞往南方，所以才形成了一条奇景般的“银河带”。
接着，不远处的桥上传来马蹄声，一队人马明火执仗从石桥上飞奔而过。这些人无不是白衣玉冠，身负长剑，统一的打扮让人一看就知道出自一门。
好威风的阵仗。
谷燕燕正抱着欣赏特效大片的心态看着这一幕，忽然，自桥上射来一束银光，她下意识退后一步，那银光已经如影而至，贯入她脚下的土地，无数把光剑绕着她飞舞，形成了一个困阵。
“是谁在那里！”一声厉喝，桥上的人停了下来。
谷燕燕掩着眼睛，等到适应这光芒后才朝对方看去。
“不是他，是个小姑娘。”桥上的人说了一句，又道：“没有魔气。”
“小年，你去看看是不是附近村落走失的人。”
“为什么又是我……”那声音带着不满抗议，但是她的抗议显然无效，其余人根本没给她选择的机会，便调转马头飞快的走了，围绕在谷燕燕脚下的剑也忽的飞走，追随那些人而去。
然后谷燕燕便看到一个圆润的身影，骑着一匹小马从桥上掉头，顺着一旁的山路哒哒哒跑了下来。
小马冲到她的面前，马上坐着的是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胖丫头。
对方走近了，看到谷燕燕，眼睛倏地瞪大，脸上染上薄怒：“你的衣服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是不是山脚那帮土匪？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谷燕燕愣了愣，低头看向自己短袖t恤和半截a字裙，反应过来。
对方已经冲过来，拔出了身后的长剑。
谷燕燕连忙道：“我没事我没事，没有人欺负我。”
对方显然不信，仍一幅怒气冲天的模样，四处张望试图寻找罪魁祸首。谷燕燕忍不住扑哧一笑，道：“我真的没事，我只是……”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最后定格在某一页上，道：“我只是想上山找神仙，不小心失足滚了下来，被山石划破了衣裙而已。”
对方松了口气，收回宝剑，无奈道：“怎么又是想要上山的……”
谷燕燕道：“我听说这个山上有很多神仙，跟着他们学习修道，便能长生不死，我也想要长生不死。”
对方露出鄙夷的神情：“真是愚蠢的想法，你的家人没有告诉你吗，雾破山不是你想去就去的地方，这山上阵法多得很，一不小心你就会被传送到别的地方，你一个小姑娘，要是被传送到荒芜之地，小命恐怕都难保。真要拜师，就请参加三年一度的拔擢会，方才能正儿八经的入门。”
谷燕燕讪讪道：“这、这样吗……那我不是白来了……”
对方神情无语，道：“你连拜入雾破山的规矩都不知道，真不知道是怎么有勇气跑到这里来的。不过……”她想起什么，看了眼谷燕燕身后的河流，“你在这附近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谷燕燕缩了缩肩膀，摇头叹气：“既然这样，我也只能等那个什么拔擢会再来碰碰运气了。”
对方撇撇嘴，朝她伸出一只手，道：“没有就好，上马来吧，雾破山你可上不去了，我可以送你到前面的集镇，你自己想办法回家去。”
谷燕燕笑了笑：“谢谢，不过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对方催促：“快上来吧，我可不放心你一个凡人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溜达。”
谷燕燕犹豫了一下，握住对方的手。
不得不说，这样一匹小马，两个人骑，着实是委屈它了。谷燕燕心里愧疚，忍不住多说了一声“谢谢”，顿了顿又觉得应该自我介绍一下，道：“我叫谷燕燕，刚才我听他们叫你小年，是哪个年呀？”
对方道：“年糕的年，新年的年，我叫齐小年。”
谷燕燕笑弯了眼：“真是个团圆喜庆的名字。”
“我师父也这么说！”
“你真的是雾破山的弟子呀，好厉害，明明看起来比我还小几岁。”
在她的糖衣炮弹下，对方不好意思红了脸，也没有之前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小声道：“其实也没有啦，我才入门不久，连御剑都还没学会呢，要不然，就不会分在护山的队伍里，早就跟着天上那些去追师祖了……”
谷燕燕眼睛一眯，语气笑意柔柔：“你师祖是谁呀，为什么要追他？”
“我师祖……”对方意识到什么，猛地住嘴，道：“你一个都没有修行的凡人，就别问这么多了！”
谷燕燕沉默片刻，道：“你师祖，不会是青穹真人吧？”
齐小年讶然：“你还知道青穹真人？！”
谷燕燕笑道：“当然知道啊，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青穹真人吗？传说，雾破山从前并不是洞天福地，是因为他曾在这里修行，才生出灵脉。后来他的弟子在这里开宗立派，说起来，他也算是雾破山的开山祖师了。你们祖师爷怎么啦，跑啦？”
对方神色一变，声音拔高：“不、不是……师祖他是……你一个一知半解的外人，不许问这么多！”
谷燕燕耸肩，不再说话。
小马虽小，脚程却不俗，很快便到了一处集镇。不过说是集镇，也只是比之前的山脚多了几户人家而已。
其实雾破山脚这一片都没有什么村落了，一路行来，她只看到残垣断壁，显然是经历过战火，偶尔有几户人家聚居在一起，出入的也都是年过半百行动不便的老人。
齐小年把她放在集镇边上便离开了，临走前还从乾坤袋里拿了件袍子给她。谷燕燕笑眯眯挥手向对方告别，直到看不到人影了，才放下手，揉了揉肩膀。
夜晚还没有过去，小小的村落还陷入沉寂，谷燕燕抬起手腕，看向从刚才起就隐隐发光的手链。
在早些时候，谷燕燕看到“命运的指引”这种话，内心是完全嗤之以鼻的，但是现在她不得不相信这句话的效力。特别是当她按照手链光亮强度的指引，绕过村落，来到一片小树林里，又看到昏倒在河边的人时，整个人都无语了。
当然，更让她无语的是那人周围还躺着两具尸体，只是这尸体明明长着人一样的双腿，却浑身长满鬃毛，面部如野兽一般，在谷燕燕看来，像人又不是人，像狼又不是狼。
是妖魔。
谷燕燕皱了皱眉，忍着恶心走上前，把人从河水边拖了出来。
拂开对方沾湿的头发，露出那张瓷白的面庞，谷燕燕忍不住笑了一下。
好一个开山祖师。
不涉修行一途的凡人很少有人知道，曾经传说故事里护佑人间百年盛世，人人心向往之的仙君真人，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变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妖魔，为将他镇压，七家仙门合力将之封印在了虚绝岭那不见天日的森林。日久天长，雾破山早已对这位开山祖师讳莫如深，今夜千军万马地出动，正是因为其山主感知到封印居然被解开，惊惶之下开始漫山遍野寻人。
回过神来，她托着下巴，看着面前的人，也不知道是说自己还是对方，目光温柔道：“真幸运。”
说完，她便动作麻利地将对方的衣服扒了个干干净净。
简单处理了下对方身上的伤口，谷燕燕开始在旁边的河道上生火烤鱼。她运气的确很好，这位开山祖师杀那两只丑妖怪时顺手炸到一些鱼，翻着肚皮浮在水面上，她不过是将之随手捞起来。
火焰烧得柴火噼里啪啦，烤着草鱼泛出一点焦，香气四溢，谷燕燕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她正要下手，旁边却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转头一看，是靠在树上的人歪倒了。
谷燕燕走上前，把人扶起来，但因为太过着急，在下手的瞬间手指直接穿过了对方的衣襟，摸到了一手的冰凉滑润，还有……什么凸起。
“你在做什么？”
虚弱而熟悉的声音响起，谷燕燕微微一僵，低下头，对上一双淡淡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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