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年除夕,遥夜秋水一族会举行篝火晚会,全族人聚在一起守岁,跳傩舞。
秋水巫族信奉凤凰天神,家族图腾绣的是丹凤朝阳,穿着凤凰绣纹的黑色大氅,带着木刻的恶鬼面具,在银白的雪地中,围绕篝火击鼓跳傩。
风习习来的时机好巧不巧,正好落在篝火上。
于是,火光映红的夜幕下,闪现出一只赤金凤凰,仿若应召而现。
敲锣打鼓的小萝卜头瞬间捕捉到这灿烂而惊艳的一幕,扬手指着火焰上的夜空:“看,那儿有只凤凰!”
大人们闻声看去,只见那盛大的篝火愈燃愈亮,好似一只浴火凤凰。
“哎呀,三哥哥,它往你那儿来了。”
话音一落,秋水流只觉一道明亮的火光拂过颊侧,如清风般,轻轻带动他衣袂,轻柔而温暖。
一旁的小女童,看着他六神无主的模样,嘴角扯开一个恶劣的笑,扬起鼓槌敲响他的铜锣。
“咚”的一声,少年不由自主倒退一步,缓过心神,方才,他仿佛感觉到神明的降临。
“呀,风家表妹,你又在欺负三哥哥,看我们不抓住你!”
几个孩童举着鼓槌纷纷朝小女童捉去。
小女童吐吐舌头,调皮地笑了笑,抱着小鼓,转身往雪地中小雪人堆跑。
雪深及膝,秋水家的孩子们费力地迈开腿,去抓那个顽劣的小丫头。
风习习蹲在雪人后面,看着活泼乱跳的小女童,欣慰一笑。
正好,都还在。
小仙官仰头看了看黑黢黢的夜空,方才他总觉得好像有人跟在他们后面。
错觉?
风习习定定心,摊开手掌,看着手掌上的金色契印,期待地盯着那几个小身影。
“他们谁是秋水流啊?”
小仙官瞧了瞧,道:“那是胸口挂着红色獠牙鬼面的那个小少年,方才你还从他身边过去。”
风习习挺长脖子,瞧去,奈何小秋水流被身后的小女童挡得严严实实。
“你们这些笨蛋,追不上我!”小女童回头朝在身后的孩童们比了个鬼脸,捞起一把雪泼过去,很是嘚瑟。
风习习:“这是她吧……”
小仙官:“……是。”
从小就这么讨人嫌。
“风家表妹,你等着!”
小女童扭头加快脚步走进小雪人堆,那群被激怒的孩子一个个飞身扑倒小女童。
就是现在!
风习习扬掌打出金印。
只见金印掠过众孩童的头顶,飞向立在篝火外围的小少年,瞬间印在他额上。
少年仿佛被什么惊得回过神,伸手碰了碰开始发热的额头。
好烫。
娘说,额头发烫,就是生病的征兆。
他现在一定是生病了。
不然怎么感觉身体轻飘飘的。
“哎呀妈呀,小流你怎么生出了两扇翅膀?”近旁跳傩的男人吃惊地停下脚,下一刻,小少年犹如一只放飞的孔明灯,徐徐升空。
秋水流:!!!
风习习与小仙官不约而同的拍住脑门:“糟糕。”
秋水家人看着孩子莫名其妙的生出一双金色小翅膀,更莫名其妙的飘上天,大惊失色。
“快……快抓住他!”
一声落下,众人纷纷跳跃去够少年的脚。
秋水长风把面具挪到头侧,赶忙拣起一根长木柴,冲进人群,举高长木,大喊:“小流,快抓住!”
秋水流听见爹爹的声音,回过神,伸手一把抓住面前的木棍。
众人合力,拔河似的,将小少年拽下来。
一落地,小少年背后的金色羽翅顷刻消失。
藏在小雪人后的风习习暗暗松口气。
小仙官收回目光,担心地问道:“公主,你有没有感觉到天地感召?”
风习习摇头:“只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否则,秋水流也不会因为她而飞天。
小仙官抚抚下巴,风习习的命格与公主契合,借她之躯掩藏凤凰真灵的神息,现在看来,与秋水流契约倒也可行。
他们正好可以全方面保护秋水流。
“公主,你现在的神力远胜于秋水流,他感知不到自己被契约,不过,等他修为与你齐平,或者超过你,便能感知到你,也许还能化用你的神力……”
话音未落,风习习瞪着眼,眼睁睁看着自己矮下去:“我感觉他现在就能化用……”
片刻,原本好不容易长大的风习习变回了六岁孩童时期的模样。
小仙官看着她懵怔的圆眼睛,难得生出了一丝困惑,支支吾吾的猜测:“或……或许他、他是天命之子,就与众不同一点。”
他肯定点了点头,应该就是这样。
风习习抿紧嘴巴,原本圆润的脸颊,此时更是肉乎乎的让人想揉。
大家都被秋水流生出翅膀的事吸引过去,不再管小女童。
小女童朝他们哼一声,转过身,生气地捶向小雪人。
头一掉,藏在小雪人身后的风习习扭头看去,对上小女童的眼睛。
闪动的火光中,两人同时愣住。
小女童率先反应过来,抬手在前面摸着,仿佛前面有一片镜子。
随即她碰到了风习习饱满滚烫的额头。
“!”
她大吃一惊,缩回手,张开要叫,风习习眼疾手快,捂住她嘴巴,把她拽进小雪人背后。
“别出声,我是来帮助你的神仙。”
小女童眨眨眼,看起来颇为乖巧,风习习满意,正撒开手,小女童仰头大喊:“爹!”
秋水微烟听见女儿的叫声,下意识抬起头,可声音戛然而止,她茫然四顾。
“天凛,你听见习习的声音了吗?”她扭开面具,神色担忧。
她现在才发现,篝火周围都不见女儿的身影。
风天凛揽过她的肩膀,温声道:“放心,大概去哪里玩了,她不欺负别人就是万幸,哪有别人欺负她的份。”
提起女儿娇蛮的性子,秋水微烟无奈而笑。
小家伙不知像谁,性格傲娇又任性。
不过,这里是遥夜,秋水家地界,想来也不会有人敢欺负秋水家的人。
她重新戴上面具,却未发现丈夫目不转睛盯着那被众人举起的小少年。
“小流,一定是凤凰神在你身上显灵了,你知道吗?”秋水疏林举起他,激动不已。
小少年已经彻底回过神,刚才他真的没有感觉错,是凤凰神灵。
大家炯炯的目光尽聚在自己身上,他腼腆地笑了笑:“四叔,我想下去。”
其余人也附和:“你再举着他,他又要飞走了。”
秋水疏林一听,赶忙把秋水流轻轻放在地面上。
在雪地中试探地走了两步后,少年惴惴不安的心落回原处。
幸好。
他还没过生辰,不想飞走。
“看见没,你表哥之所以飞走,就是因为我显灵了。”风习习看着她生气的眸子,默默叹口气,她差点忘了,这家伙吃软不吃硬。
“我让你也可以飞上天,你别把我的存在告诉他们。”
小女童竖眉,似乎在斟酌。
篝火那边的欢呼声不断送来。
小女童拧起的眉毛,渐渐舒张。
风习习轻轻放开捂住她口的手,小女童奶声道:“好吧,你说自己是神仙,那你让我飞上天。”
见她答应,风习习点头一笑,双指在她身上画上一个圈圈,她陷在雪泥里的双脚缓缓离地。
小女童惊讶地瞪大眼睛,喜出望外:“再高点再高点!”
风习习急忙把食指竖在口前,示意她声音小点,小姑娘兴奋地点点头,眉飞色舞:“去篝火我要去篝火!”
手指一转,小女童宛若被提在半空的灯笼飞向篝火。
秋水族人新奇劲还未缓下来,又见风家小姑娘飘在天上,更是激动得不得了。
秋水疏林吃惊大叫:“哎呀妈呀,又有一个应感凤凰神的!”
其余人仰头看去,跳着叫道:“是风家表妹,风家表妹!”
众人又是拔河似的,抓住小女童的脚,把她扯下来。
不远处看见这一幕的风天凛迈开脚步,一边提醒妻子:“微烟,习习在哪儿呢!”
秋水微烟扬目望去,自家女儿被众人围着抛高高,心头那股隐隐的担忧顿时消散。
风天凛挤进哄闹的人群,看着笑呵呵的女儿,慈爱地朝她招招手。
小姑娘开心地扑向爹爹,忘记了风习习的提醒,奶声奶气:“爹爹,我遇到了神仙!”
众人大笑,秋水长风笑着解释:“是凤凰神显灵了,小习习也是被凤凰庇佑的人。”
挤成一团的小朋友脆声说道:“既然风家表妹被凤凰庇佑,那我们也就不讨厌你了。”
小姑娘冲他们轻哼一声,志骄意满:“才不要你们的喜欢!”
小朋友们与她争辩:“不行,我们一定要喜欢你!”
“不要!”
“不行!”
……
听见她说出自己的存在,风习习甚为紧张,好在他们都以为是上古凤凰显灵。
感谢那位先祖。
拍拍胸口,正松一口气,掌心突然闪现契印的金色光芒。
?
她举手细瞧,身旁的雪地映出一道被火光拉长的影子。
“你是谁?”
风习习被吓了一跳,转头对上少年黑琉璃般的眼睛,错愕地愣住。
少年斜身,打量着眼前与风家表妹长着一模一样的少女,走到她身前,把鼓槌别在腰间,伸手戳了戳她圆润的脸颊,眼神闪动着好奇:“你不是风家表妹。”
“她是来救你的神仙!”小仙官蹦到风习习头上,扶腰傲视小少年稚嫩可爱的面庞,“你不准伤害她。”
两次,公主被他杀了两次。
若非他是公主拯救全族的希望,小仙官早就跳起来,暴打他的脑袋。
少年纤长的眼睫微微一颤,手指被轻烫似的缩回去。
风习习找回心神,眨了眨眼,一脸高深看着他,郑重其事清清嗓子:“我是凤凰神派来拯救你的。”
“嗤~”秋水流忍不住轻笑,看见少女气鼓鼓的脸,他双手挡住笑脸,露出一双充满歉意的笑眼。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笑话你。”
“……”就是故意的!
竟然不信她的话,要知道十三岁的秋水流,在她表明身份的那一刻,他不假思索就相信了,并且承诺答应她,帮她破开冰渊。
哼。
“你长得真像风家表妹。”简直一模一样,“你和她是双胞姊妹吗?”
不是。
为了证明自己神仙的身份,风习习摊开手掌一缕火焰蹿上掌心:“看见了吧,我是神仙,不是她的双胞姊妹。”
火焰赤红耀眼,映出少年如画般的眉眼,他睁大双眼,一眼不眨盯着她掌心的那缕光:“你真的是神仙!”
风习习点头,随即掐灭火焰,提及正事:“你的家族将有一场浩劫,我来的目的,就是帮你们避免劫难。”
少年直愣愣地抬起头,不明白她话中之意。
他才六岁,风习习不指望他理解。
她已经与他契约,这一次必须成功助他渡劫成仙,决不能让他走火入魔。
她板起脸,很是严肃,言简意赅地说:“你现在带我去见你的爹娘,我们要告诉他,风天凛是坏人,今晚他就会吸干你们的血。”
嗯?
她怎么会知道小姑父的名字?
小姑父每次来遥夜,就会给他们带许多好吃的糖果,怎么会是坏人?
小姑父又为什么要吸他们的血?
少年懵懵懂懂,风习习微踮起脚,抬起手中指抵在拇指指腹,朝他额头轻轻一弹,少年的脑袋向后一震,回过神。
“快点带我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秋水流转头看看篝火旁的击鼓跳傩的家人,又扭头看看一本正经又可爱的小神仙,有些不知所措。
一旁的小仙官忽然想到什么,急忙提醒:“公主,风天凛也在,我们还不能暴露。”
秋水家都是凡人,风天凛是金丹修士,若被他发现异常,恐怕又如风夫人那样,受制于人。
风习习泄气鼓腮。
少年看着她圆鼓鼓的腮帮子,手指下意识动了动,捏捏衣袖,他道:“你要不要来和我们一起跳舞?”
?
“爹爹说,凤凰神喜欢跳舞,”他犹豫的停了一下,微微撇开脸颊,扬眸看向她:“你……喜欢吗?”
风习习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摇摇头,少年见状,垂下眼帘,他想哄小神仙开心,好像弄巧成拙了。
看他一副失落又可怜的模样,风习习连忙解释:“不是,我、我不会跳,没有不喜欢。”
羽族的确善舞,可她真的不会啊。
“很简单,”他把铜锣靠在小雪人身上,取下挂在胸口的鬼脸面具,眼瞳亮晶晶的:“我给你戴上好不好?”
风习习眨了眨眼,迎上少年期待的目光,迟疑地点点头。
少年弯弯眼睛,走到她身后,小心翼翼地系上绳结:“这样别人就不会发现小神仙了。”
风习习摸摸脸上的面具,上面还残留着一股甜甜的香味,很好闻,似乎在哪儿闻过。
想不起来。
夜深,盛大的篝火照亮了整片暗幕,雪也染上一层暖色。
风习习穿的红衣裳同样绣着凤凰暗纹,完完全全融入了小萝卜头里。
她生疏的抬起脚,跟着他们左右踢踏摇摆。
秋水流说得对,很简单。
她扭头看向身边击鼓的少年,措不及防对上少年清亮的目光,或是火光太过暖和,脑袋有些醺醺然。
少年郝然一笑,转过头扬声唱和:“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
“……以永今朝,所谓伊人,于焉逍遥……”
“……以永今夕,所谓伊人,于焉嘉客……”
三更过后,歌声已歇,篝火薪火将尽。
小萝卜头围在大人们身边讨要压岁钱,很是欢闹。
不过,这些热闹不属于她。
风习习正想躲回小雪人堆,忽被少年牵住,“还有压岁钱没要,跟我来。”
风习习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扯着往秋水家人身前去。
这……这不好吧!
“爹、娘,我的压岁钱!”少年虽在外人面前腼腆,对着爹娘可直接的很。
秋水长风笑着揉揉他脑袋,念叨一声“臭小子”,将准备好的压岁钱给他。
秋水流收了压岁钱,将往他身后躲的风习习牵到他们面前,脸不红心不跳:“还有她的。”
风习习心惊胆战,低着头,唯恐露馅。
秋水长风从来没见过这个小姑娘,可她好像是族中人。
他家臭小子什么时候同女孩子这么要好?
他掏出给小辈准备的小荷包交到小姑娘手中,风习习悄悄摸了摸了小荷包里的东西。
是凡间的钱!
感觉好多的样子!
她眼睛亮了亮,打开小荷包一看,是金子还有碧绿碧绿的灵石!
少年腼腆笑着,凑过来,把自己的小荷包递给她:“我给你的压岁钱。”
风习习迟疑地接过去,打开看了看,满满当当,全是金子和灵石。
在她的印象中,秋水流很穷,过的很拮据,连买东西的灵石都是他凑了好半天才凑齐的。
“你把这些都给我了,你自己不就没有了?”
小少年眨巴眨巴眼,扇子似的睫毛轻轻扑着,很是俏皮可爱。
他好像对她说的话很费解。
“我们家有好十几座矿山,想要的话去挖就行了,爹说,几辈子都用不完。”
“……”
“你还要吗,我带你去挖。”
“……”风习习收起众多荷包,摇摇脑袋。
不必了。
秋水巫族竟然是巨富,那为什么秋水流掏钱抠抠搜搜的。
“你们家的矿山别人偷得走吗?”
小少年别有意味的看她一眼,风习习连忙摆手:“我就问问。”
他摇头,笑得略有些得意:“只有我们家的人才能打开,旁人是偷不走的。”
哦,那就意味着十三岁的秋水流拥有十几座矿山。
呵。
小少年炫耀完家财,牵着她见其他族人。
风习习拒绝了。
她大着胆子,看向秋水流的爹娘。
两人生的极好,男子气质儒雅,女子温婉秀雅,
难怪秋水流生的这么好看,他爹爹和娘亲都好好看。
小仙官踩在她肩上,凑近她耳朵,悄声道:“现在风天凛离的远,公主,你想好,你改的是这么多人的命,天界一定会知晓,届时可不是一两条神鞭。”
风习习咬紧唇瓣,转头看向在篝火前相互追逐打闹的小孩子,对着无尽长夜谈天说地的大人们,眼中流露出一丝向往与艳羡。
即便不是为了秋水流,让她眼睁睁看着这些无辜的生命死去,她做不到。
他们信仰凤凰神,凤凰神怎能让他们失望?
“秋水叔叔。”她扬起头,眉头紧蹙,眼神决绝严肃,“我有一件重要的事告诉你。”
秋水长风与秋水夫人相互对视一眼,小仙官懊恼地拍拍脑门,趴在她肩头装死。
公主啊,你怎么能这么直接?
简直没眼看。
他们又不是秋水流,万一把你当做怪物怎么办?
风习习有些忐忑,他们好像没把自己当一回事。
秋水夫人半蹲下身,平视着她,目光在她身上仔细的打量,她从来没在秋水家见过这个孩子。
她笑着伸手去揭面具,手忽然被自己儿子挡住,占有欲极强:“娘,她是我的,你不可以看。”
秋水夫人微微错愕,随即无奈笑了笑:“好~”
她收回手,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温柔笑问:“你想告诉我们什么呀?”
“你们都被风天凛下了蛊,过了今夜就会失血而死。”她绷紧脸,手心泌出一层细汗。
若是她是大人就好了,现在成了小孩,说话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信。
风习习不知道,正是因为她凑巧是小孩子,秋水长风和秋水夫人才没有将她丢出去,而是深思熟虑,慎而重之。
秋水长风让夫人带他俩回去,小姑娘不知是谁,无论她的话是真是假,今夜不得不防。
秋水家族有一处世代守护的秘境,里面有上古凤凰神留下来的神器,而打开秘境的钥匙就是他们体内的凤凰神血。
可秋水家族世代皆为凡人,拥有神器,不啻于稚子怀千金过闹市。
他们从未泄露过此事。
这不知哪来的小姑娘怎会知道?
风天凛又怎会知晓?
蛊,他是什么时候下的?
秋水长风回身注视着人群中的风天凛,远处抱着女儿的男人注意到秋水长风的视线,朝他送来一个人畜无害的温良笑意。
在他怀里的小女童左看右看,找着小神仙的身影,适才她明明看见秋水流把小神仙带了出来。
小神仙是她的,秋水流休想抢走。
秋水家族是部落制,秋水夫人带着他们回到家中,燃灯闩门。
这间屋子甚宽敞,气氛沉静,透着一丝不舒畅的压抑。
秋水流牵着她坐在小榻上,扭身从竹榻后面掏出一包饴糖,放在她手边,小声地安抚:“你别怕,我娘亲是不会伤害你的。”
风习习抬眼看他,少年小心翼翼,眼中充满对她的担心,她弯弯眼睛,摇摇头。
她只是有点紧张,所以手心才出了许多汗。
不知道秋水长风提前知道风天凛的阴谋会作何打算?
少年见她忧心忡忡,拈起一块饴糖递到她唇边,笑吟吟地看着她:“很好吃的。”
风习习张口,饴糖甜丝丝的奶香在口中散开,缓缓纾解她心头的不安。
秋水夫人回头看一眼他们,左手握拳不轻不重捶了下右掌,随之坐在高桌旁的月牙凳上。
她朝风习习问道:“你是何人,受谁命令来秋水家?”
风习习摇头,秋水流看着突然变得严厉的娘亲,道:“娘,你别吓她,她是……”想小神仙不能暴露身份,他住口,蹦出两字,“我的。”
秋水夫人头一次看着儿子这么护一个人,还是陌生小姑娘。
匪夷所思。
恐秋水夫人不信,风习习揭开面具。
不甚明朗的烛火下,那张脸与她外甥女一模一样。
秋水夫人倏地站起,讶得不知所措。
“你……你……是习习?”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错了,习习根本不可能这么安静。
风习习道:“我与她长得像,但不是她,秋水夫人,我来,是为了秋水流,秋水一族今日会被灭门,而凶手正是风天凛,希望你们能有所防范。”
秋水夫人握握手指:“你说我们都被下了蛊,你可知我们秋水一族也擅蛊?”
风天凛的蛊术正是师从秋水一族。
“且不说下蛊,巫族有蛊王蝶在,风天凛怎会傻到给善蛊之人下蛊?”她与儿子体内可没有蛊虫。
面对秋水夫人的质疑,风习习微微愣住,想起什么,道:“蛊王蝶不是还未破茧么?”
她竟然连蛊王蝶破茧都知道。
秋水夫人心惊,面色不显,淡然笑道:“蛊王蝶刚刚破茧不久,它所食的第一口血,便会认其为主,我儿便是它的主人。”
蛊王蝶吃的第一口血,会认其为主?
以前秋水流曾替她喂蛊王蝶,她以为他是怕她受伤害,才好心帮忙。
原来,他一直在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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