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母对这桩亲事,当初有多满意,现在就有多后悔。

    他们陶家是县里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当初千挑万选,看中桃姐儿的大伯父是官身,父亲是童生,家里田资颇丰,这才上门求娶。

    未料到,桃姐儿进门六年都不曾有孕,而官身的伯父早死了,童生的父亲又没甚出息,听说家里的弟弟也不中用,眼看林家要败落了。

    陶母的心里,那个后悔啊,就如清河里的江水,滔滔不绝。

    于是,她一气儿给儿子陶明荣纳了六个小妾。偏偏小妾进门几年,也不见怀孕。她又怪桃姐儿的八字不好,坏了陶家的风水。

    故而,平常陶明荣打桃姐儿,陶母都装没看见,对桃姐儿也没个好脸色。

    然而,此刻儿子挨打,那就是要了她的老命。

    她转头瞪着管家:“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报官,他们都是凶手,一个也别想走!”

    那管家刚转身,一道声音传来,“且慢,我没有打人,人不是我打的。”林光宗急忙撇清。见了官,他还怎么考童子试?

    那管家哪里肯听他的,只继续往外走。

    林皓尘不可置信的看向林光宗,他往日虽不亲近这位大堂兄,但也没有争吵过,对方却在这时候背刺他。

    桃姐儿眼见父亲和弟弟为了自己,将失去名声和前程,她鼓起勇气,大声喊道:

    “你们敢报官,我也报官!我要告陶明荣打人。”

    陶母目眦欲裂,怒骂道:“你个贱人,你要告谁?告自己男人,你还要不要脸?你再闹,我就把你休掉,看谁还敢娶你……”

    她话还没说完,被人迎面泼了一杯茶水,那茶叶沫糊在她的眼皮和嘴巴上,仿若在嘲笑她。

    “我不活了!我白活了,这把岁数还被混小子泼水,娶了你们林家的女儿真是造孽啊!”她气得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干嚎道。

    林皓尘放下茶杯,冷冷的道:“你的嘴巴臭不可闻,我帮你洗洗嘴罢了。”

    随后,他拿起茶壶,一边缓缓倒茶,一边说道:“要报官,尽管去,我就在这等着。”

    “尘哥儿”林二叔和桃姐儿同时喊道。

    陶家是当地的大户,与官老爷来往密切。他们林家在清河县人生地不熟,恐怕很难从官府脱身。

    林皓尘气定神闲的看陶母嚎叫,将茶递给二叔与桃姐儿,笑道:“放心,有我在。”

    他拉着桃姐儿走到一边,说道:“大姐姐,这陶家的人凶横又霸道,你不如离了他们,与我们一道回去吧”

    桃姐儿苦笑道:“可是我生不出孩子,再被陶家休的话,没人娶我的。我这名声会连累姐妹,害得妹妹们说不到好亲事。”

    她本是性子柔顺的人,嫁入陶家多年,默默忍受陶家人的打骂和羞辱。既是愧疚不能生育,也是怕坏了林家书香门第的名声。

    “谁说姐姐生不出孩子?是陶明荣生不出!他纳了这么多妾室都没有孩子,你还不明白吗?你没有犯错,陶家不能休妻,你要走也该是夫妻和离。”

    再说了,林皓尘也不认可用生育衡量女人的价值。但眼下,还不是时机与桃姐儿讲更深层次的想法。

    桃姐儿尚在犹豫,三个衙役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了。

    他们在路上收了陶府的银子,故而进门就道:“杀人犯在哪?”

    林光宗看到官差,步步后退,躲在一旁。林皓尘和二叔站出来道:“我们没有杀人,请差爷们明察。”

    其中一个衙役斜眼瞥过来,见林皓尘斯文俊秀,心中暗道是个人才!

    可惜,他们收了银子就要办事,遂凶道:“你们就是林家的人?杀没杀人,由不得你们说了算!”

    另一个衙役道:“少废话!跟我们走,到了衙门自有县大爷断案。”

    桃姐儿看到这场面,慌得冲到陶母面前,膝盖一弯,眼看就要跪下哀求。

    林皓尘上前托住她,说道:“大姐姐,你不必求这恶人,他们带不走我。”

    桃姐儿抬头,痛苦的看着他道:“尘哥儿,我认输,我不能害了你……”

    她话还没说完,却见陶父起身走到门口,恭敬的道:“大人,怎敢劳烦您亲自来。”

    那县令大人一把推开他,急奔向屋里,扫视一圈,旁边的衙役和陶家的人纷纷向他弯腰行礼,唯有林皓尘几人站着行拱手礼。

    “大胆!犯人见了大人还不跪下!”一个衙役怒喝道,就要上前捉住林皓尘他们。

    陶明荣和陶母得意的看着林皓尘,县令老爷都来了,看他还能轻狂到几时。

    “住手!哪里有什么犯人?不过是家务事罢了。”

    县令大人喝停衙役,众人都愣住了,他们可是收了钱的。

    陶父以为银子没给够,于是褪下手上的金戒指,遮掩着递给县令大人,说道:“林家的人打伤我儿,还请大人为我们陶家做主。”

    县大人挥开他的手,义正严词的说道:“你啊,也太小心眼了。不过是亲戚间的玩闹,怎要闹上公堂呢?”

    陶父在县里也算一号人物,被县令大人当众教训,一时恼羞成怒,说道:

    “什么亲戚!林氏嫁进来这么多年,没能生下一儿半女,我儿要休掉林氏!”

    县令大人听了这话,暗自着急。方才,他接到威远侯的名帖,这才知道林家与侯府有亲。

    那可是京城的勋贵人家,多少人捧着钱都找不到的门路!这陶家倒好,把大佛往外推!

    他正想劝阻,桃姐儿抠着食指说道:“生不出,该怪你儿子!他屋里都是女人了,不也没孩子!我没有错,你们不能休我,我要和离!”

    公公都当着县令的面扬要言休自己了。桃姐儿怕自己顶着被休的名声回娘家,连累弟弟妹妹们。她情急之下想起林皓尘刚才的话,遂战栗着反驳陶父。

    然而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神奇的不再感到害怕了,仿若卸下了胸口的大石,只觉得痛快。

    陶母听桃姐儿当众指责自己儿子,顿时气道:

    “你个小娼妇,当着这么多男人的面说这些话,不知廉耻!陶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滚回你们林家去!”

    说罢,她还欲上来拉扯桃姐儿,林皓尘和林二叔急忙挡在桃姐儿身前。

    县大人赶紧吩咐差役拦住陶母,他眼看陶家对桃姐儿恶言相向,便知道这段姻缘难以为继。他索性拿陶家做人情,一心向着林家。

    那陶母被官差围住后,害怕得不敢动。她只敢内宅耀武扬威,哪里见过这场面。

    既然大姐姐心意已定,林皓尘不想再浪费时间,遂向县大人拱手道:

    “陶家不仁不义,卑鄙无耻,我们林家意欲与陶家和离断亲,还请大人主持公道。”

    县令大人点点头,痛快的送人情:“既如此,陶家即刻写和离书,归还林氏嫁妆,两家各不相干。”

    “大人,该我们陶家休掉林氏啊!还有嫁妆……”陶父不甘心的嚷道。

    然而,县令大人转头瞪过来,陶父吓得不敢再说,只不情愿的嘟囔,“破财消灾。”

    桃姐儿与丫鬟高兴的去收拾嫁妆,交予李大壮和徐竹抬出去。

    那陶明荣在县大人的注视下,抖抖瑟瑟的写下和离书,勉力摁下手印后,“扑通”一声,倒下去了。

    桃姐儿拿起那张重若千金的和离书,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陶明荣。她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原来那个时常挥舞拳头的男人,也不过是个纸老虎。

    “荣儿,你醒醒,快去叫大夫!我做了什么孽啊我……”陶母伏在陶明荣身上哭。

    忽的,桃姐儿猛地冲过去,将一整壶热茶倒在陶明荣的脸上,随即将空茶壶摔在陶母的背上。

    “啊啊啊……好烫!”陶明荣被浇醒,尖叫道。

    陶母也被桃姐儿的举动吓懵了,指着桃姐儿道:“你疯了!你这是在杀人!”

    桃姐儿轻笑道:“不过是热茶罢了,又死不了。”

    以前,陶明荣打她的时候,陶母总是这般云淡风轻的说:“不过是玩闹罢了,又死不了。”

    如今,她终于可以用这句话“回敬”他们了。

    “大姐姐,干得好!”林皓尘赞道。

    说罢,他拜别县令,与桃姐儿一同走出陶府。

    “大人,你看!这林家也太无法无天了!你要为我们陶家做主啊。”

    眼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陶父来不及阻止,他眼睁睁的看着林皓尘他们离开,只能寄希望于县令大人。

    那县令大人道:“老陶啊,这不是没事吗?林氏还帮你把儿子弄醒了。”他又打探道:“林家在京城有何亲戚?”

    他虽看到了威远侯的名帖,但属实不知林家与侯爷是何关系。

    “京城?他们林家就是个破落户,前几年把一个女儿嫁到京城,听说是给大官不受宠的儿子当填房了,这么多年没回来过。”

    因林媛云当年未在老家发嫁,陶父并不知道确切消息。

    “是……世子夫人!”

    清醒过来的陶明荣结结巴巴的说道,“林氏的二妹妹,嫁到京城,变成……世子夫人了。”

    “什么?”陶父冲到他面前,急忙问道:“你不是说她们一家子都不中用吗?”

    儿子常说这门亲不好,林家又败落了。所以他对儿子打林氏的事,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陶父想到自己家得罪狠了林家,气得劈头盖脸打了儿子几巴掌。

    那陶明荣捂住脸,委屈的道:“我也是今天才听岳……听林家的人说起,他们刚从京城回来。”

    “你怎么不早说,金凤凰都被你放飞走了!”陶父气得跺脚道。

    “不是你们放走的吗?我本来都没想休妻,是你和娘一直吵吵吵……哎呦,爹别打了,我错了”

    “逆子,我今天就打死你,好好的媳妇被你打跑了,倒怪起老子娘!”

    ……

    县令大人看到陶家鸡飞狗跳,他摇摇头,匆匆离开了。日后,陶家别想在县里有一席之地了。。

    话说,林皓尘他们回到客栈时,侯府的护卫们已准备好马车。

    林光宗按惯例,想踏上威远侯府的马车。林皓尘伸手挡住他,“你去坐后面的马车。”

    “凭什么?”林光宗不服气的道。后面的普通马车哪里有侯府的车舒服?

    林皓尘冷冷的道:“就凭我不高兴。”

    林光宗瑟缩了一下,转头向林二叔求助。然而,林二叔并不理他,他只好气呼呼的往后面走。

    桃姐儿坐在宽大的马车里,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想到自己这些年在陶家受的苦,她叹气道:“陶明荣就是个衣冠禽兽,希望不会再有姑娘嫁给他受罪。”

    林皓尘笑道:“大姐姐放心,他们陶家从明日起,休想再抬头!”

    “为何这般说?你做了什么?”林二叔惊讶的问道,他也盼着陶家有报应。

    “明日便知。”林皓尘狡黠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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