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服务区的酒吧里头灯光闪烁而黯淡,仿佛一座迷宫,一下就要把人吞掉,分不清楚谁跟谁。
迷离的灯光,妖冶的红唇,红酒,性。一对对摩擦着的身体,一双双饥渴而又含混不清的眼睛,台上还有狂野的钢管舞女郎。这样香艳的表演能使男人火大,难以抵抗这种诱惑。这里没有真爱,但绝对够刺激,绝对能供人发泄。是啊,发泄。
在入口处,蛋蛋略显迟疑地僵持了片刻,封闭的心随着舞动的人群开始绽开,让人忍不住就想放弃什么。骨子里曾经长久坚持的那种东西,慢慢地溶解。
晚上在酒吧间喝了好多酒,也跳舞,血液循环加快。
两个小个子美女随舞曲扭屁股。蛋蛋灌进半瓶香槟,面带笑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山口惠子偏瘦小,不是蛋蛋很喜欢的类型;松本幸子还好些,她丰满些,慢慢摆动着臀部,双臂摇晃,双肩随着也抖动起来,胸前两个□□一起一伏。蛋蛋红着眼,加入舞蹈,一起欢呼,一起尖叫。
蛋蛋到现在才发现,身体中有很多东西是需要发泄的,不只是□□,也不只是人们常说的下半身。灵魂,孤独,沮丧,绝望……你要是不发泄,它会把你压死,真的会。
这个夜晚给了蛋蛋许多新鲜的东西。
“我是不是学坏了?我是不是堕落了?”蛋蛋禁不住这么问自己,“对,我早就坏透了,我是这个罪犯,在逃的通缉犯。呵呵呵”
在这样的暗夜里,感情是很容易迷乱的,那个火柴头上的火苗能燃烧整个世界,让人陷入那种纯粹的□□上的热烈。迷失啦!他已经迷失啦!
某双手不知什么时候进入了衣服的隔离带,牢牢抓住那条被养大了的蛇,大蛇翻滚着,身体开始膨胀,理智很快别那股混沌劲击个粉碎。
“蛋蛋,我在跟你说话,你到底听没听啊?”那只偷偷摸摸的手像一只海鳗,灵敏地嗅出他身上的某种激素。
特别的时候来临,他的身体像是被突然打开,潜伏在体内某个阴暗处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瞬间活跃起来,非常活跃,激励着他,怂恿着他,鼓噪着他,使他完全背弃曾经心心念念的“家”,他成了一个渴望燃烧渴望堕落渴望在夜的深处沦陷的猛男。
人有佛的一面,也都有魔的一面,关键看那个叫做恶灵会不会被打开。花儿打开了恶灵的门,“汗血马”是钥匙,“蜘蛛精”是引路人,她们共同打开了无耻,也打开了堕落。事情就是这样简单。
“其实很简单,我们就是让你放纵的。”山口惠子这么说。
他跟她们算老熟人,原先在言语上就有一些开玩笑的荤话,现在更容易交流。她们理解他的心态,没怎么费事,就把蛋蛋引到了纵情发泄的路上。
当蛋蛋醒过来的时候,山口惠子和松本幸子已经是大汗淋漓,松本幸子本来坐在他身上,想拔起来,却发现自己没那么大力气,歪着身子,倒在了他身边。
“几点了?”蛋蛋问。
“不知道。”有人说。
蛋蛋觉得口渴,起身到饮水机边倒了杯水喝,然后清洁一下身子,他是个爱干净的人。山口惠子也跟着到浴室清洁身子,见到大都老高的尾巴,嬉笑着摇摇头说:“真的呃,蛋蛋,你真是不死鸟呀!”
很明显,蛋蛋这个样子让很多人担心,几天后的一个黄昏,老鬼头和歪叔再次来到奋起湖,打开了小楼的门。黄昏的光线照进来,将一层虚暗赶出屋子。蛋蛋在一楼客厅里静静地站着,任那熟稔的气息扑面涌来,袭击着自己,而后,他深深做些呼吸,让自己激动的心慢慢安静。自从失恋后,干爷爷这是第二次打他了。
小春回家了,他收到了快递员的绝交信。老鬼头和歪叔过来问问小春的事,还有他跟女人胡来的事,同时问问他到底想怎样。
蛋蛋把小春的事情说了。老鬼头揍了他,还骂了他:“你以为你是谁呀,你就是一个通缉犯,你以为花儿和乔布斯会为你平反吗?你做梦吧”
歪叔唉声叹气说小春是个好姑娘,可惜了。
歪叔的肤色是古铜色,他看起来简直就像全副棕色的太阳神。一年到头,他习惯和阳光跳舞,他热情拥抱阳光,让人毫不怀疑他有一天会死在阳光里。
黄昏已渐渐隐去,最后那道光线移到了屋顶,然后草草地收拾一番,跑了,让黑暗把这里全部裹了起来。小丑一样的街灯,跳着跳着,微微显露它那昏沉沉的黄光。
爷爷进门到现在,蛋蛋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这个家怎么就跟小春建立了联系呢?那可是个外人,他才是主角好不好!现在,那个衣柜,床下或者枕头底下,全部跟小春有关,跟他没关系。他有些伤心,爷爷已经第二次揍了他,歪叔也第一次嫌弃他。他觉得很委屈。
老鬼头让他去伺候空洞法师,跟他一起游历,同时净化灵魂。他不许他去招惹女人,尤其是山口组的女人。
更奇特的是,老鬼头竟然知道空洞法师现在在高雄县路竹乡境内,他要他去六龟区附近找找。
法师坐在旗六公路附近的莲雾园找到了她,莲雾树的阴影遮住她的影子。一脸颓废的蛋蛋不想打搅,他想等她修禅完毕后在说,于是他盘坐在树下,开始体验一下苦行僧的修炼——虐待自己的身体。
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盘坐着的双脚有点酸麻,而后是身体,最后,他感觉自己成了没有意识的肉身,灵魂似乎跑到哪儿去了。
已将近黄昏了,肚子饿得不行了,他睁开了眼,见法师端坐在他的对面,笑着。
蛋蛋有心结,可笑不出来,他缓慢舒展身体,站起身,拍一拍自己麻木的身体,揉一揉自己的没有力气的双腿,一点点去掉酸麻,然后双手合成莲苞状,深深地鞠躬,礼敬法师。
“大半年不见,蛋蛋,你又沾惹了一身黑气,为什么呢?”法师看着他的面相,不解地问。
蛋蛋第一时间没有回答。他看到法师那祥和的面孔,亲切又毫不吝啬的笑容,闪耀明亮的目光,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真不知说什么才好。法师,我又遇到生活作风的问题了。”他说。
法师穿着一件用很多碎布缝合成田状图案的衲衣。她绕着那棵莲雾转起圈来,就像藏民的转经。每次经过蛋蛋的身边时,她用手轻轻地在蛋蛋的头上拍了一下。
这个拍让蛋蛋心里感到既惶恐又喜悦,同时紧张得胃里打结。之后,她给蛋蛋做了剃度,头发剃光光,包括那个顽固的小辫子。再接下来,她给他件僧衣,她舍不得穿。那件僧袍穿在蛋蛋身上偏小、偏窄,高高吊在他的膝盖下面一点点,看起来像中旗袍。
“蛋蛋,你不觉得难受吧?”
“还能凑合,不过太短了,会不会有损佛门形象。”
“是有点。”法师说,“也就只能这样了。就当是你的紧箍咒吧。”
“好的。”
“现在跟我一起去村里乞食吧。”法师说。法师不管之前蛋蛋遇到什么问题,她只处理现在和未来的事,再次提醒蛋蛋,乞食也是修行的一种方法,要集中观察着自己的呼吸,静心留意前行的每一步。
然后开始教导佛门正规的呼吸法门:如果你可以持续修行圆满的觉观呼吸,你将会获得很大的效益。它可以帮助你成就四念处和七种正觉因素的修行,从而使你生起智慧和证得解脱。你应该如以下修行:
第一口气息:吸入长的气息时,要知道自己在吸入长的气息。呼出长的气息时,要知道自己在呼出长的气息。
第二口气息:吸入短的气息时,要知道自己在吸入短的气息。呼出短的气息时,要知道自己在呼出短的气息。
这两口气息能帮助你打断昏沉和妄念,同时使你生起专念和接触当下此刻的生命。昏沉就是缺乏专念。呼吸的觉观可以让你回到自己和生命里。
第三口气息:吸入气息时,要觉观全身。呼出气息时,也要觉观全身。
这口气息能使你因观想身体而与自己的身体真正接触。觉观全身和身体每一个部分,能使你体会到身体存在的奇妙,又可以把生死的过程在你的体内显露无遗。……
总共有十六口气息。
法师的步伐是那么缓稳平和,就像在写草书的毛笔字,那么写意,跟以往一样,这样的走路方式,她可以走上一段很长的路程。蛋蛋知道怎么走,每踏一步都专注地留意着每一下呼吸。但是,他不是心理有鬼吗?不能那么心安理得地呼吸吐纳,不能那么安详地走自己的路了。
到了一个村,知道苦行僧出来乞食,几乎所有的村民都赶紧拿点东西站在路边等候,法师到村民身边,都要站一会儿,使村民有机会把食物放进她的钵内和蛋蛋的提篮。有些年老的村民甚至恭敬地跪在路旁,等候着供僧。当法师接受食物时,她都默默地为村民诵经祝祷,而这时,村民都会很欢喜,以为他们收到了佛祖的保佑,无病无灾了。这个过程让蛋蛋感动,他眼眶潮湿,脸上有愧。
很奇怪的事,人们始终关注在法师身上,基本上没怎么注意法师身后那个又高又帅的沙弥。
“也许有一天,我该当个苦行僧。”他心里说。
由于蛋蛋的食量大,这次乞食的路程走得有点长。当乞食完毕,他们带着两个满满的提篮,离开村落,找一处树荫草坪坐下来进食。这个时候,蛋蛋赶紧拿一个钵到附近的井水里打些清水回来,恭敬地拿到法师跟前,让她清洗双手,然后,蛋蛋可以坐下来和法师分享食物了。进食前,合掌念诵,然后分配食物,默默地吃,留心感受每一口食物。
吃饭的过程中,有只松鼠在树木之间穿插,无拘无束。更有一只,好奇地落在地上,距离他们很近的一块山岩上面,注视着他们。这种平静肃穆的气氛中,没有动物会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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