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笛迅速地响了三次,竹联帮的海上的士正在靠岸,轮船在南面防波堤顶角上转了一个弧形的弯,慢慢地靠近花莲市码头。离码头较远的南边有一座灯塔,身上有黑白相间的醒目横条的,灯塔上,一个刀疤脸正在看着码头这边的风景,因为明天一早,他就要把“货物”从这里送走,然后这个任务就算完成了。
“今天还好,船算准时。”一个人又高又壮的年轻人走到刀疤脸身边说。
“是呀,我们得算准时间,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刀疤脸说。
成功绑架了蛋蛋之后,乌云和他的助手阿秋就直接把车开到这里,阿秋和他父亲是这座座灯塔的守塔人。蛋蛋被关在那座灯塔的底层。灯塔下面有一间房子,峭壁下的海浪声能吵醒房子睡觉的人,在那间房子,更适合放置杂物。
这个灯塔高14米,是由白色圆柱形的塔和塔顶部红色的灯组成的,灯塔周围用钢丝绳支撑固定以防强劲的海风。灯塔的焦平面位于海拔94米处,每隔20秒闪光信号灯会发射出红色、绿色和白色三种信号;如果海上天气情况不好,就会每隔一分钟吹一次号角。
这些年,乌云一直躲在灯塔里,这里远离市区和人群,一直是个安全的避护所,灯塔的周边是一片青草坡地,西面有几户人家,南面有一片木麻黄,在过去就是垃圾堆场,车可以从西面的七星潭洋基牧场进来,一段土路到了小渔村,过了小渔村就没路了,车碾过草地也就成了路。灯塔本来就是脱离人群的“孤岛”。
因为他把小车送给灯塔小主人阿秋,这个儿时的小跟班欢天喜地地接待他,那张傻里傻气的脸,使担惊受怕的他如释重负。当危险过去之后,乌云更喜欢到灯塔上面去,因为在那里能俯瞰海湾里的万盏渔灯。
那个父亲很会讲故事,关于海难那样的哀伤小故事。阿秋教他驾驭灯塔:如何用反光镜来控制灯的方向和增加亮度:如何利用声音、利用地平线上的灯光的大小来辨别船只:如何辨别船只用灯光扫射灯塔给他发回来的信号等等。
在灯塔的这两年里,足以忘记那段杀戮。虽然跟笼中鸟似的躲着,但是这里的风景也很不错,海上的船只,码头那边嘈杂的人群。他感觉自己并没有脱离人群。
今晚天气晴朗起来,月光白白,飞快地掠过地面的不是一块块的云影,而是人影。在乌云看来,天气这么好是上帝对他们一次恶毒的打击,因为他想到码头街喝喝酒。
从灯塔去往市区的那条路上,最开始的那座房屋是阿秋家的,那辆小车就停在门口。一栋木房子和铁皮屋顶,方方正正,小窗户,一个铁门。一条铺碎石板的路可以通到前门,屋子内部设计特别简单,中间客厅,两侧各两间房间,一边是厨房和一间卧室,另一边是一间卧室和一间杂物间。
跟灯塔比,这栋木房子更不安全,也更闷热,所以阿秋爷俩都住在灯塔,很少回家住。
这个地方很少有人来,他到这里接近两年,也就遇到过几次小朋友,都是附近那个小渔村的孩子带着他们的同学过来玩的。这样的渔家孩子都喜欢在同学面前表现自己,他们从崖壁上下去,在退潮的时候,然后在人迹罕至的海滩上探索水坑中的各种小动物,甚至教别的孩子们怎样捉弄海参和海葵。他们在海滩上观看海藻时起时伏,甚至讲虚构一些童年故事。
他对这些孩子这么了解是因为他曾经也是这样的人。
小渔村里住的都是穷人家,屋子也是木结构和铁皮屋顶。躲藏的那些日子,乌云很少外出,每次外出他总是从南边的那片林子穿过去。每一棵树都像一个暗探,它们都偷偷地瞅着他。它们想把他拉住,就像警察身上带着的手铐,四处还有隐藏在地下的鬼兵鬼卒,都伺机要他的命。
现在没那么担心了,他开始诅咒上帝。如果不算以前的罪过,他是受害者,财狼帮被灭了,他还被通缉!没天理呀!他就算这一点,不算以前的犯罪。
风从东南方吹来,不断地吹在他的面颊上,仿佛感到这连绵不断的风在往他的耳朵、嘴巴里让往头脑里灌,他感觉到累了,主要还是心累,他找了块石头坐下来,抓起把沙土扔出去,开始低声咒骂起来,恶毒地咒骂。
一想到财狼帮,他就头疼了,掏出一罐清凉油,用食指抠出一点,涂抹在太阳穴,感觉到冰凉,鼻孔也有药味儿吸进去,人冷静了些。
明天一早把这个大活人送上船,这事就算结束了。也许,他也应该跟船一起走,毕竟山口惠子都要如此小心翼翼说明对方强大。可是他想走吗?对,不是干了一票吗?无论如何,先出去躲一阵子,不过他还会回来的,再难再危险都得等他杀了刘国川和红眼睛,为兄弟们报仇之后。这些混蛋,对付他们一个不大的帮派竟然动用小虫子军团这样的秘密武器,还是惨无人道的灭绝政策,想都想不到他到底在哪儿得罪了这帮瘟神。
这次绑架纯粹是为了钱。他跑路了接近两年,钱花得差不多了,这次酬金很有诱惑性,任务还不难,他就接下了。乌云并不知道蛋蛋是刘国川的儿子,否则,他会杀了蛋蛋泄愤。
在这里有两年了,他从没回老家看看,因为家里人不欢迎他,他也怕连累家里人。但是,他不是不了解他的亲人,比如他知道他的堂弟在去年10月结婚了,他的堂弟是个水手,也结婚是不容易的,现在的姑娘都不喜欢水手,因为不安全。为了结婚,堂弟进入了竹联帮的海上的士。他还有个妹妹,已经订婚,她夫家的房子就在花莲市码头后边的民生路,她的婆婆是个能干的寡妇。
明天要离开一阵子了,他想到码头街走走,趁着黑夜,跟往常一样,沿着津滨路往南走去。本来他想忍一忍,后来他给自己找个借口——探探环境,然后他就出去玩玩。
码头街在津滨路北码头后边,在津滨鱼市场西北面,绕着港湾接到火车路,一溜二、三层房子,向南面对港湾,东面就是鱼市场。这里的空气并不好,因为鱼腥味很重,所以码头街的服务对象主要不是市民,而是那些鱼贩子、水手和外地有特别嗜好的游客,主要的生意就是酒、赌博、□□。
还是盐水鸡下边的那家酒吧。他走了进去,走到柜台边,要了一杯加冰的威士忌。
几个水手在调戏那个年轻的女招待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女招待可能是新来的,还不习惯这个花花世界,眼皮低垂,有点小媳妇的样子。女招待推销酒水越多,她的分成奖金就会越多。那一桌水手就是根据这个调戏那个女招待的。他们要她的领口开得低一点再低一点。如果这是个老手,她肯定不会计较这个。可她要是老手,水手们就对她没兴趣了,这样的老手一般都是□□。年轻的女招待不算漂亮,皮肤还好。
店主见女招待应付不过来了,他出面,说想玩女人,隔壁就有。在这里开酒吧的老板,一般都有点势力,水手一般会给面子。
“这不是看这个姑娘是个生手,逗逗她呗。”水手说。
水手们不再喝酒了,他们玩老虎机,里头墙边有。
乌云回家时,给阿秋爷俩带了一只盐水鸡和两瓶高粱酒。不贵。他要是忍着今晚不出现,有可能让他计划得逞。他是本地人,没人不认识他,因为他是出了名的□□老大。以前,他还算安静,没搞事,那时候什么事没有,现在不是搞事了吗?再这样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公共场所就不对了。可能他自己觉得自己明天就走人了,没人能那么快追查到这里来。不过,世事难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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