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老师本来只想抓一个人,但听见张光玮说“有两个同学去厕所了”,瞬间没了想抓人的心思。她不是班主任,不想多事,便顺着这个台阶下了。
不少人悄悄去看陈子铭的位置。好像都觉得乔铮逃课不是一件稀奇事,但陈子铭逃课很很稀奇。
下课的时候,严旭到任斯钦面前来说:“诶,陈子铭家里好像出事儿了……”
“我们出去说。”任斯钦放下笔。
任斯钦跟着他走出教室。
到了没什么人的角落里,严旭说:“我听见他给家里人打电话说什么不读了之类的。”
任斯钦诧异道:“他成绩挺好的,说不读就不读不是很可惜吗?”
“他嘴上说着不读,其实不是,”严旭说,“陈子铭家里条件不太好,他不想给家里造成负担,他妈妈最近好像生病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事。”
任斯钦手臂搭在栏杆上面,十指交叠,“我们光猜,猜不出个一二三,不如等陈子铭回来再问问他。”
严旭看向了校门处,“怕就怕在,要是陈子铭不回来了呢?那他这辈子的人生轨迹会完全不一样。”
相处了快一个月了,任斯钦很喜欢这两个很有个人特点的室友。严旭属于看起来粗线条,实则心思很细腻的人。严旭和陈子铭之前就认识,所以知道很多任斯钦不知道的事。
说着静观其变到周末,但到第二天的下午放学时间,严旭便坐不住了,说什么也要去找陈子铭。
“你上次从哪儿翻出去的?”严旭说。
任斯钦合上书,“我们一起去。”
趴在桌上补觉的乔铮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慵懒地睁眼,“顺路?一起走吧。”
任斯钦看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的乔铮,说:“你今天又要出去?”
“嗯,家里有点事。”乔铮说。
乔铮没多着急,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任斯钦没有再多问,三人走到了矮墙边,发现还挺热闹。
有几个不知道几班的学生,在一个推一个屁股,挨个往外翻。最后一个高个子,看见他们了,朝这边喊道:“铮哥,出去玩儿啊?”
“玩不了,还有不到三百天又要高考了。”
“没想到你会复读。”
“我也没想到。”
单看精神面貌就能看出高个子他们不是复读班的人。乔铮认识他,他叫汪磊,以前经常一起打篮球,关系不错。
乔铮和他在叙旧,任斯钦便和严旭翻出去了。
打上车,他们到了一处老旧的小区,严旭知道陈子铭家在这里,具体几栋几单元不知道。
任斯钦说:“不知道你还来搞突击?给学委打电话问啊。”
严旭摸着后脑勺,怪难为情地说:“就是因为电话打不通我才着急嘛。”
他们站在马路牙子边,看着一个个来往的行人。任斯钦无奈道:“要么回学校,要么守株待兔。”
严旭说:“守株待兔吧,来都来了,没点收获怎么行。”
然后他们两个冲动的傻逼,在门口蹲到了晚上十点,连个兔影子都没见到,倒是被门卫大哥关怀地问了几次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回去的时候,严旭不知道几次给陈子铭打电话,都是关机状态。任斯钦学聪明了,直接给艾叶发微信消息问。
艾叶:他家里有事,请假了,会回来的。
任斯钦把这条消息给严旭看,严旭半信半疑,目前联系不到人,最好的办法只有等着陈子铭回消息。
当任斯钦从墙上跳下来完美落地的时候,看着不远处站成一排的人,忙不迭地转身,想把即将跳下来的人推回去。
严旭跳下来的时候,比了个自认为帅气的pose,然后一道刺目的电筒光打在了他们身上,他们下意识举起双手的动作非常熟练。
他们在男寝面前排成了一排,楼上的好兄弟们隔窗观望,没法提供支援。
同站一排的几个男生几个小时前刚打过照面,他们露出了忏悔的表情。
面前这个穿着黑色衬衫,体型健壮的男老师,任斯钦在教职工墙上见过他的照片,排在第二排,名字前面有个令学生们闻风丧胆的前缀:教导主任。
长得很武的教导主任姓文,文雅的文。
高三开学以后没过两天高二也开学了,意味着学校的教学工作完全进入了正轨,管控会比之前严厉许多。
任斯钦没想到自己命这么不好,就逃了两次晚自习,一次被班主任逮,一次被教导主任逮。
这次没人帮忙写检讨的任少爷仰天叹气。
文主任手背在后面,从排头走到排尾,旁边跟着打着手电筒的保安,这场景看起来很有排面。
在他走到尾端时,任斯钦旁边一直是忏悔脸的汪磊小声说:“早知道玩通宵就没这事了,哎后悔,后悔。”
原来是在忏悔这事。
文主任来回走了两圈,再看了看矮墙那边,觉得人抓得差不多了之后才开始训话。
“暑假没玩够?你们刚开学就逃课?”文主任指着一个脸熟的人说,“特别是你,上学期每个月抓你两三回,跟我玩躲猫猫?!”
那人说:“不敢不敢,文主任,我这不是痛定思痛,到时间就回来了吗。”
文主任抓着老熟人就开始“爱的教育”,旁边的人微微松了口气。严旭往灌木丛看了看,“那是铮哥吗?”
任斯钦看向灌木丛。不明状况的乔铮正低头玩着手机,闲庭信步地往这边走来。文主任正对着他们,背对着灌木丛,不知道还有漏网之鱼。
出于直觉,文主任总感觉不太对劲,正想回头看一眼。任斯钦突然手握成拳,放在嘴边猛咳一声。
文主任看向在咳嗽的任斯钦,说:“生病了?”
任斯钦咳了两声,“没有没有,被空气呛到了。”
汪磊那帮人也看见了,跟着咳嗽了起来,众人齐咳,那声音比唢呐还响。文主任被他们吓了一跳,跟着问他们出什么问题了。
乔铮摘下了耳机,看见任斯钦在对他疯狂使眼色以及文主任的背影,果断后退,回到灌木丛的隐蔽处藏起来。
看见乔铮藏好后,咳嗽的人不咳了,哀嚎的人没毛病了,又低着头当起了忏悔者。
文主任被这群摸不清套路的男生整得心情跌宕起伏,见时间晚了,也不敢多训他们了,让他们明天到他的办公室领罚。
集体鞠躬后,文主任退场。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笑了起来。
乔铮从暗处出来,走到他们面前,说:“好兄弟们,我太感动了,周末请你们吃饭。”
汪磊特仗义地说:“小事铮哥。”
严旭的重点在后半句,“这肯定得吃顿肉吧,烤肉?”
乔铮说:“别说烤肉了,烤全羊都行。我最烦被文主任抓了。”
“被他抓到了会怎么样啊?”
乔铮神秘地笑了笑,“你们明天就知道了。”
乔铮的校服有些脏,还沾了些草,就像是去哪个泥地滚过一般。任斯钦不想多问,便默认为乔铮去打架了。
乔铮扭头就看见任斯钦正盯着他的衣服看,说:“我是去遛弯摔了一跤,不是打架了。”
心声被偷听到了一般。任斯钦啧了一声说:“鬼信。”
“你下次跟我一起去就知道了,”乔铮说,“没骗你。”
任斯钦本来想说“关我什么事”,但到了嘴边浓缩成了一个“哦”字。
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任斯钦也不知道。
……
文主任给的惩罚很有教育意义,并且会让所有人印象深刻。
当他们穿着食堂制服,出现在打饭窗口时,现场哗然一片。食堂阿姨们很满意这些帅气的小学徒,他们给学生们打饭,她们就帮忙算金额。
食堂阿姨心算很牛,学生们刚说完要什么菜,她们就能算出要刷多少钱。
人帅事多,任斯钦面前的队伍格外的长。
他们在听到这个惩罚任务的时候,都觉得打菜不就是动动手的事儿吗?但真的拿起铁勺的时候,一个个手抖得像帕金森早期患者。
亲身经历证明,食堂阿姨有时候不是手抖,而是真的拿不住重得跟哑铃似的大勺。
严旭在任斯钦旁边,给所有在他队伍面前的人,把餐盘装满,旁边的阿姨使眼色让严旭收敛一些。
严旭选择性眼瞎,做起了同学们心中的大侠。
任斯钦适应了大勺的重量,手没那么抖了,便舀起满满一勺肉,然后拿起一个空的餐盘打算盛进去。
“对我这么好?”
熟悉的声音出现在窗口。任斯钦看了一眼,手抖了一下,乔铮表情变了一下。
任斯钦又“不小心”手抖了一下,一勺里留了点汤汤水水,扣进餐盘,递给乔铮。
“对你够好吧?”任斯钦说。
乔铮接过餐盘,冷着脸离开。
心情畅快后,之后来打菜的人,任斯钦都是用微笑脸迎接,手没抖过,服务态度到位。特别是李流为了照顾他的生意,一中午吃了三大盘菜。
一中午下来,任斯钦莫名其妙又得了一个外号叫做“食堂小王子”。
从“豪门小少爷”到“食堂小王子”,任斯钦觉得自己还挺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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