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激烈的争吵爆发的很匆忙,乔铮完全没有和她争吵的意思,但是他的平静反而像催化剂,让乔妈愈发地崩溃。
“你不是说你只是单方面的喜欢吗?你们两个这个……这个不是在谈恋爱吗?!两个男人谈恋爱!”
“儿子,我错了,”乔妈泪如雨下道,“你别这么折磨我,你不能当同性恋,以后你身边的人会怎么看待你啊?”
乔铮头有些痛,“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
“我在乎!你是我的儿子!我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在你的身上!”
她的声音可以用尖叫来形容,客厅里弟弟妹妹的哭声让乔铮更加无所适从。
他做错什么了?
抢劫?杀人?放火?
都没有。
十八年遵纪守法,也没有不学无术。怎么会让亲妈觉得自己是“十恶不赦”的人?
乔铮揉揉额角,看着推门而入的继父。
他只见过继父一次面,给他的感觉是脾气很差,做事情很着急。
继父急躁道:“你小声一点!大晚上的!这是你儿子,外面的就不是你儿子了?”
乔妈推搡着他,“你出去,我和我儿子说话。”
“我出去?好,我还不想待这里,记住我们说了什么,过几天就去民政局!”继父用力一推,“儿子归我!”
乔铮一把接住踉跄的乔妈,继父已经重重地摔上了门。
“你们怎么了?”乔铮蹙眉道。
“过不下去了,闹离婚,”乔妈说,“我想好了,这次再离婚,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结婚了,以后我只有你们了。”
乔妈搂住乔铮,又是失声痛哭,哭自己,也哭这些年如同一团乱麻的生活。想抓住的事物,一件都没抓住,最后竟是这样的局面。
“乔铮,你不会让妈妈失望吧?”乔妈哭诉道,“对不起,我真的是混蛋,你爸也是,我们疏于对你的照顾,才害得你变成这样,但这一切都可以挽回。在你小时候妈妈也很疼你的啊!对不起,对不起。”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乔妈沉浸在“儿子不正常”的认知里,什么都听不进去,乔铮只能身体僵硬地站着。
在乔铮很小很小的时候,有过一段关于“家”的记忆,因为乔爸忙于事业,记忆里几乎每次都是乔妈带他出去玩,给他做饭吃,笑容温暖,绝不是现在这样面目狰狞。
乔妈感受到乔铮的僵硬,松开他后,重重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乔铮很快钳住她的手腕,“你干什么?!”
“我对不起你,你怪我是应该的。”乔妈看着他说,“但我希望你答应我,不能再见任斯钦里,你们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
“你们都是男人,男人不能在一起。”
“我们在一起会怎么样?”乔铮语气变得和继父一样急躁,“我们在一起会怎么样?会发生干旱洪涝世界大·战?还是说会有人因为我们在一起而失去生命?妈,我们只是普通人,不会影响到谁。”
“我会,”乔妈狠绝道,“只要你不误入歧途,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乔铮垂放着的十指聚拢成拳,眼睛染上了些猩红的血色。
他又被威胁了,这次是他最亲的亲人。
“我和你爸商量,给你办理转学,到a市来,”乔妈移开视线,“还有不到半年你就高考了,现在转学会影响到你的学习,但没关系,我们不要求你考得多好,只要你踏踏实实地考完就好,分数不重要。”
乔铮没有回应。
乔妈努力挤出一个慈爱地笑,“乔铮,答应我可以吗?算我求你,我现在已经很绝望了,不要再逼我。”
乔铮缓缓松开手,声音沙哑地说了一个字。
“好。”
“那你再答应我,不要和任斯钦再有联系了。”乔妈说。
乔铮拿起了手机,被乔妈一把夺过去,大声说:“答应我!”
乔铮什么都可以答应,唯独这件事不能妥协。
那是他心动于盛夏的少年,也是他的救赎和希望。
耀眼的少年,要永远璀璨如光。
大年初一是个好日子。
可以走街串巷地拜年,也可以焚香祭祖。
任京平和万冬雪特别虔诚地拉着任斯钦到庙里去烧高香,为的是任斯钦的高考能顺利进行。
一家三口在大佛面前整齐划一地跪拜,心里所求皆不同。
任斯钦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但他想的东西不那么单纯。
【佛祖佛祖,信男请求你,让任老爷和万女士早点修成正果,我和乔铮能考上同一所大学。还有,让乔铮家里人对他好点,还有,让乔铮少遭点罪,还有让乔铮…】
“儿子,你几个愿望?少许一点,多了不灵!”任京平摇摇还闭着眼的任斯钦。
任斯钦不情不愿地睁开眼,跟着他们去找大师,求了三枚开过光的符咒,叠成三角形再塑封后打孔,制成钥匙扣。
因为开过光,所以这三枚符咒很值钱,任京平钱给得心甘情愿。
任斯钦看着充满商业气息的符咒,觉得这玩意自己也能做,就没给乔铮再求一个。
在回家之前,任斯钦去了一趟乔铮邻居家。
即使已经见过几次面,任斯钦还是不知道乔铮邻居叫什么名字,跟着乔铮喊他“煜哥”。
前段时间,他拜托了煜哥一件事。
当煜哥拿出两个拳头大的金色毛球时,任斯钦看着仍然毛发旺盛的小乔,感叹道:“乔儿子,你这脱发量,还没秃?”
小乔以为任斯钦在夸它,嘚瑟地摇尾巴。
煜哥拿手撸了撸狗头,说:“够吗?不够的话,你多待一会儿,他还能掉一个毛球。”
“够了够了。”
任斯钦拿着杂乱的毛球,回到家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工具,开始忙活起来。
因为之前没有做手工的经验,忙到半夜才扎出一个圆润的球形的毛球。
拿起手机,只收到一条乔铮的消息。
别烦我:小少爷,给我发一张你的照片。
不聊骚:一张怎么够?
任斯钦打开前置摄像头,走到灯光最足的地方,对着镜头比个剪刀头,露出标准的虎牙笑,也不管凌乱的发丝和有些困意的脸色,咔擦咔擦拍了几张。
任斯钦发给乔铮,等了几分钟没有回应,觉得乔铮睡了,便打着哈欠熄灯睡觉。
接下来几天,他和乔铮互发的消息不算多,甚至可以说一天比一天少,乔铮那边应该挺忙的。
想到乔铮的爸妈,任斯钦都替他感到窒息,非常理解他的处境,没有多问。
隐隐约约感觉有不对劲的地方,任斯钦说不上来,堵得慌。
万冬雪和任京平待了三天就去拼事业了,任斯钦只有一天时间和李流他们出去玩,别的时间都宅在家里学习,偶尔扎扎毛球,在扎破了几根手指后,手法逐渐熟练,很快便做出了想做的东西。
小乔同色的金黄毛球版的小小乔,巴掌大,不算精致,勉强看得出来是一只狗子。
狗毛出在狗身上。
任斯钦把扎出来的小小乔做成挂饰,想了想,任斯钦把那枚开过光的平安符也扣了上去,配色不算突兀,凑合凑合能看。
还算充实地到了收假前一天。
任斯钦给乔铮弹了个语音电话,这是他们这几天第一次打语音电话。
“乔铮,你什么时候回来?”
乔铮那边声音很小,好像不太方便大声说话,“明天回来,今天还有事。”
“乔帮主怎么这么忙,”任斯钦理解道,“行吧,我还说你今天回来的话我去接你,明天回的话,那学校见了。”
“好。”
他的声音过于低沉,不太适合聊天。任斯钦说:“你不方便的话先挂了,明天再聊。”
“我好想你。”
任斯钦笑了笑,本来想傲娇两句,却还是老实说:“我也想你了,哎,别这么肉麻,明天开始又要天天见面了。”
任斯钦所有的设想,终止于再次见到乔铮。
别人是开学,而乔铮是跟着乔妈一起来办理转学手续,他们和艾老师在办公室聊了许久,班里的人对于乔铮没有征兆地行为,都很疑惑不解。
“怎么会在最后一学期办转学?多少人挤破脑袋都进不了六中的复读班。”
“对啊,乔铮成绩还那么好,他们家怎么想的?”
李流走到任斯钦面前,拍桌子道:“靠,乔铮也太不仗义了!转学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和我们说!钦哥,这事他应该给你说了吧?”
任斯钦有些不在状态,半晌回过神,问:“什么?”
“乔铮要转学,他给你说这件事了吗?”
任斯钦皱眉,手指在桌面敲击,“不一定是转学,可能是别的事情,他转学的话会告诉我。”
赵同说:“严旭从办公室回来的时候听见了。”
严旭佐证道:“对,是转学,转去a市,a市高中也不错,但我觉得马上高考了,真没必要转学,任少爷,你要不去劝劝乔帮主。”
任斯钦站起来,走出教室,到了办公室门口,正想敲门进去,听见艾叶在问:“乔铮,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乔妈看着面无表情的乔铮,乔铮用没什么温度的声音说:“没什么想法,我自愿转学的。”
任斯钦反身靠着墙,乔铮那句话让他脑袋有些发懵。
艾叶深深叹了口气,把手里的文件袋递给乔妈,乔妈接过后,两人一同离开办公室,乔妈走在前方,乔铮跟在后面。
乔铮余光看见背靠着墙壁的任斯钦,任斯钦看了走在前面的乔妈一眼,抓起乔铮的手,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顺着旁边的楼梯,拼尽全力向上跑。
楼梯间遇到的人,无不驻足让路,让出可以让他们逃离的道路。
到了顶楼的天台,任斯钦把门重重地摔上,撑着膝盖,气喘吁吁道:“怎么突然要转学,怎么不告诉我?!”
乔铮往前走了一步,“这不该是你的烦恼。”
“傻逼吧你,”任斯钦很是窝火道,“我现在知道了,就好受了?乔铮!你是不是把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想得太低了?”
“对不起。”
“傻逼,草,”任斯钦一脚踢飞地上的石子,“你到底几个意思啊?不是说好遇见事给我说吗!你把我当什么了!”
乔铮隐忍道:“任斯钦,你为什么要和我承担这些?你没遇见我,明明可以过得更好。”
任斯钦愣住。
“因为你喜欢我,我就要拖着你,让你跟我一起承担我的一切?”乔铮又走近一步,“我不愿意!”
任斯钦挺直了背,眸光闪动,“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清楚!”
乔铮托起任斯钦的左手,掌心向上,看着他无法祛除的伤口说:“任斯钦……”
任斯钦缩了缩手,却被他捏得更紧。
“我喜欢你。”
在这种情况下听到表白,任斯钦一点也不感动。
“我之前说让你追我,其实是我想追上你,但我不想你因为我,错过你向前走的路上所遇见的风景。”乔铮轻笑道,“还有半年,高考加油。”
“转学没关系,反正只有几个月了,”任斯钦冷静了些,“反正我们还有手机,我想去a市的话买张机票就过去了,也很方便……等考上大学就好了,我们一定能考进同一所大学,我现在还差一些,但我一定能追上你。”
“最后几个月很关键,不用分心想这些摸不着边际的事。”
任斯钦说:“你的意思是,想和我分手?”
乔铮松开他,“我们还没在一起,不能算分手。”
任斯钦忍无可忍,挥起拳头,重重地砸在乔铮的脸上,吼道:“胆小鬼,懦夫,孬种!傻逼乔铮!欺骗我感情!滚吧,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任斯钦从来没这么生气过,愤怒到一定程度,会失去理智,他现在只想把乔铮揍得鼻青脸肿,揍得满地找牙。
乔铮凭什么要自以为是地做决定!
乔铮凭什么以为这么做就是为他好?
乔铮不顾脸上的疼痛,把任斯钦死死抱住,说:“任斯钦,你一定要向前跑,我……祝你越来越好。”
我好喜欢你。
任斯钦摁住乔铮的头,让他对他低头,然后张嘴咬住乔铮的下唇,利用“獠牙”,磨破乔铮的下嘴唇,再狠狠地吸吮,拥吻,腥甜味的吻在两人唇舌间蔓延。
“乔铮,”任斯钦说,“你太低估我了。”
任斯钦推开他,从兜里掏出挂饰,扔在他身上,头也不回地离开。
狗狗挂饰和平安符掉在地上,沾了不少的灰泥,乔铮擦擦嘴角的血水,捡起挂饰,仔细地擦干净,再捏在手心里。
乔铮下楼的时候,已经到了上课时间,只有乔妈站在楼梯口等他。
乔妈看着乔铮磨破的嘴角,还有一边脸上的红肿,欲言又止。
乔铮当着她的面把手机扔进了垃圾桶,说:“现在可以了么?”
乔妈敛眸,轻轻点头。
……
任斯钦回到教室后就开始闷头写数学卷子,速度之快,让李流担心不已。
李流刚想靠近任斯钦,目不斜视的任斯钦说:“别过来,我刚有思路。”
李流识趣地回到了座位。
连任斯钦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回来后就坐在了乔铮的位置上,拿出的是乔铮没有写完的数学卷子。
题很难,无人的空位冷冰冰地,窗外的冷空气灌进鼻腔里,每一次的呼吸都显得有些困难。
没在一起,不算分手。
渣男语录!
任斯钦想起乔铮说过,还欠他一个“答”,这就是乔铮的答案吗?
晚上502寝室召开了一场大会,大会主题为:□□。
□□对象并不在现场。
李流说:“任少爷呢?”
“在寝室里做题呢,他说不想加入这种无聊的□□会。”严旭说。
陈子铭:“任斯钦今天头都没抬过。”
冯和瑞:“哎,看样子是乔铮的妈妈让乔铮转学的,他肯定也不好受。”
赵同:“希望这件事不会影响到他的成绩。”
“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任少爷。”李流往门口走。
天气变冷后,自动售货机的生意差得离谱,只有葡萄味的汽水一直有固定买主,所以管理员在给售货机补货时,多放了些葡萄味的汽水。
李流一股脑地买完售货机里剩下的葡萄味汽水,走进502寝室,把汽水全部放在任斯钦桌子上。
宽大的桌面几乎被汽水瓶铺满,任斯钦勉强一笑,说:“李少爷,你在进货?”
“钦哥,我知道你心情差,多喝点调节调节心情。”李流拿过任斯钦手里的纸笔,“别做了,你做不明白的。”
任斯钦拧开一瓶,喝了口,“我心情不差,还行。”
“别装了,他们不知道,但我知道,”李流是个明白人,“乔帮主前几天专门问我你喜欢什么,他还以为他会提着一串葡萄来给你表白。”
任斯钦看了眼紫色的瓶身,说:“他今天给我表白了,没提葡萄。”
“然后呢?”
“然后他走了。”
李流听得云里雾里,只好默默看着在对着瓶子发呆的任斯钦,当发现任斯钦的眼眶越来越红时,更加手足无措起来。
任斯钦放下瓶子,盯着远方说:“乔铮就是一个傻逼。”
李流抽出几张纸递给任斯钦,任斯钦没有接过,而是翘着椅子仰头,手臂横在眼睛上,倔强地说:“放心,我不可能因为傻逼哭,谁哭谁傻逼。”
李流无法忽视从任斯钦脸颊滚落的几滴泪,还有任斯钦哆嗦的嘴唇。
任斯钦咬住下唇,可还是憋不住,心里钝痛到了极致,眼泪成了很好的宣泄口,任斯钦小声地哭,平时最会说话的李流无声地陪着他。
任斯钦抽噎道:“李流,我也是个傻逼,我喜欢他,我真的喜欢他……”
“好想和他一起逃走。”
“但他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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