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想借住沼泽山庄?”
“是的,我无家可归了,先生。”
“很抱歉听到这个消息,不过我想,黛和玛丽会很愿意收留你。”
这倒是实话,如果坎蒂丝愿意,两姐妹一定会将她当成里弗斯家的第三个姊妹,她确信。
回去的路上,圣约翰没有徒步,或许是因为他们俩的衣着状态实在像个流浪汉,总之,他贴心的准备了马车。
刚坐上马车,坎蒂丝便立马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而圣约翰瞪着面前的车壁,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相顾无言,但氛围却意外的还算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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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安娜和玛丽果然很欢迎坎蒂丝的到来,据她们所说,两姐妹已经为她计划好了一整张牛皮纸的书单,坎蒂丝本人对此表示欲哭无泪。
不过庆幸的是,她和圣约翰已经没有初见的生疏了,圣约翰对坎蒂丝随他去寻访的想法十分赞同和欣赏,经过几天的长途跋涉,坎蒂丝感觉他看坎蒂丝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预备牧师,而基于这点,圣约翰对她也无时无刻展现异于常人的耐心。
对此,黛安娜和玛丽感到很惊讶,无非是:
“你竟然和圣约翰混熟了?”
“你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之类的发问。
对此,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迈着轻快的步子,坎蒂丝走上书房,圣约翰静静坐在书桌旁,窗外的绿色给她一种生机盎然的错觉,忽略眼前男人紧皱的眉头的话。
眨了眨眼,坎蒂丝敲门进来,她看见圣约翰执笔写着什么,羽毛笔优雅地舞动着,少女在他身旁瞟了一眼,圣约翰的字十分严肃板正,和他的人一样。
他好像在写信,不过坎蒂丝很快便对这所谓的“信”失了兴趣——因为她压根看不懂。
“这是什么语言?”
“德语。”
圣约翰始终没抬头,对待工作,他一向这么认真。
坎蒂丝坐在她常坐的真皮小沙发上,右手随意抽了一本书,等待圣约翰结束工作。
《圣经》。
她顺手翻开眼前的书页,默默的看了一会儿。
算了,太无聊了。
这些深奥的哲学故事让她头脑发昏,坎蒂丝实在读不下去了,放下这本厚厚的书,她转身趴在身旁的小茶几上浅眠。
再次醒来已是日落时分,光线变得昏黄朦胧,这似乎让刚醒的少女更加迷糊,直到低头注意到自己身上虚掩的毛绒薄毯,她才想起来自己在哪儿。
圣约翰显然已经完成了工作,他正兴致盎然地阅读一本书,正是之前坎蒂丝放在身旁的《圣经》。
坎蒂丝深吸一口气,那封面上的烫金字体仿佛都在嘲笑她。
——瞧,你自诩无聊的知识他人可求知若渴呢!
坎蒂丝觉得自己有些敏感的毛病又犯了,圣约翰的博学是公认的,别提《圣经》,更深奥的书籍恐怕他都读过不少。
“圣约翰,”坎蒂丝走到他旁边开口,“你可以教我德语吗?”
“德语?”
“是的,先生。”
“理由?”
“……你猜?”
“……”自动忽略上句。
“你知道,”他湛蓝的眼睛直视面前的金发少女,“我不会拒绝任何一个求知的圣徒。”
“谢谢你,圣约翰。”
对于他将坎蒂丝划向圣徒……反正她也没啥宗教信仰,圣徒就圣徒吧!得到他的允诺比咬文嚼字重要的多,毕竟圣约翰答应的事,必定会尽心负责地完成。
至于她为什么想学德语——
十九世纪欧洲最著名历史画家,杰出的素描画师门采尔已经初露锋芒,他会成为普鲁士宫廷画师,她希望能给这位伟大的画家写一封信,不论寄不寄的到,至少了了她一番心愿。
如果有机会,她还想学一学西班牙语,虽然毕加索还没出生,但她还是十分期待能见到这位传世画家的真迹。
想做的事儿太多,能力又太小,坎蒂丝只能不断提升自己的实力,完成梦想,不过这对一个平民小姐来说简直难如一步登天。
还没来得及叹气,许久不语的男人打破平静,递给坎蒂丝一张请柬,赴会地址是奥利弗庄园,也就是谷府。
“舞会?我?”她接过圣约翰手中的请柬,上面用烫金文字写上了她的姓名,处处彰显主人的用心。
“奥利弗小姐让我带给你的,很显然,明晚的舞会,她很期待你的参加。”
上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几周前,坎蒂丝极力将那次不愉快的经历甩出脑袋,但苦情小姐对圣约翰的甜腻眼神又钻进了脑海。
说真的,她没想到这么快又要见到这位小姐。
“她没邀请你吗?”按理说,奥利弗小姐该十分殷切希望圣约翰的到来。
“当然,但我不会应约。”
“为什么?奥利弗小姐恐怕更期待你的参加。”坎蒂丝没注意到,在谈论这件事时,她的语调总带着些阴阳怪气。
圣约翰有些奇怪地说:“我不必浪费一个晚上去参与这些无趣的社交。”
他紧抿着唇,这场或真或假的罗曼史显然比不上事业在他心里的地位。
坎蒂丝拿起手边雕有精美花纹的茶杯,细抿了一口淡香的下午茶,她的碧眸平静望向圣约翰,仿佛下一秒就要波涛汹涌。
“——那么圣约翰,”少女放下手中的茶杯,“如果是作为我的舞伴呢?”
他几乎没有考虑:“不。”
坎蒂丝:“……”
好吧,她对这个答案没什么意外,但他不带犹豫的语气还是使坎蒂丝有些郁闷。
“好吧,先生,这是你的决定。”少女撇了撇嘴,准备出去,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说道,“你是否愿意抽出时间教教我如何跳舞?”
圣约翰点头,似乎对她不会跳舞的事实不可置否,毕竟她在圣约翰心里压根不算个合格淑女。
“如果你不介意是最简单的交际舞。”
“当然不。”
坎蒂丝的心情转晴,礼貌的向男人道谢,转身出了门。
圣约翰可以仗着奥利弗小姐对他的爱慕拒绝邀请,但她还得卖这个面子,算啦,就当涨涨见识,要说在上辈子,她可没这个机会去舞会消遣。
第二天吃完午饭,坎蒂丝去了惠特克劳斯找威廉夫人,她还在面包店打工时是这位夫人的邻居,而那时,她每天都可以看见威廉夫人穿着不同颜色,不同款式的裙子出门。
她就是想来借件适合舞会的裙子,毕竟时间太紧,现在去裁缝店定制已经来不及。
威廉夫人是位神情和善,衣着整洁的年轻女人,这位慷慨的夫人很快答应了坎蒂丝的请求。
她挑了件淡粉色的晚宴裙,不至于太打眼,但也不会有失身份。
正当坎蒂丝准备道谢离开时,敲门声却突然响起,威廉夫人疑惑地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瘦小的女子,她嘴唇干枯,面色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
她用一种低微和颤抖的可怜声音问道:“这儿要不要雇佣仆人?”
“不,”威廉夫人思索了一番,“我们不需要仆人。”
“你能不能告诉我,上哪能找到随便什么的工作,”她继续说,“这地方我很陌生,没有一个熟人。我想找份工作,什么工作都行。”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威尔逊夫人那样好心,面对眼前的陌生女子,威廉夫人不为所动,甚至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已经开始认为这个可怜的姑娘很可疑了。
“很抱歉,没办法告诉你什么。”
威廉夫人关上了门,坎蒂丝一直没有插话,但那个可怜女子的绝望表情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她的经历和自己简直太相似,不同的是,自己更加幸运。
和威廉夫人匆匆告别,坎蒂丝出门追上了刚刚的女子,她走的很慢,上帝啊,她摇晃的身躯让人感觉她下一秒就要倒下。
坎蒂丝出门没带很多便士,只能买了点儿面包,但她看见那位姑娘的眼睛都亮了,依稀闪着泪光。
“多谢你,小姐。”
坎蒂丝看出她眼中的感激,但其中又夹杂着复杂的羞愧,她对陌生人的善意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有需要,你可以向我寻求帮助。”
“不必了,小姐,你已经做得足够了,”她的眼神夹杂着坚定,“我想,我应该能在这儿……找到一个工作。”
“这并不容易,”明白她的自尊心,坎蒂丝也没有强求,“必要时刻,不要强撑。”
这句过来人的经验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总之,她又拖着衰弱的身躯,离开了。
坎蒂丝也回到了沼泽山庄,而且把这件见闻告诉了圣约翰。
“倔强的姑娘,不是吗?希望再见的时候她已经找到工作,虽然这不太容易。”
圣约翰对她的话不可置否:“只有在身体濒危的时候,思想才会为人做出最本能的选择。”
他在说那位流浪姑娘死鸭子嘴硬?真是不近人情。
她恨不得白他一眼,但望向男人严肃的表情,坎蒂丝还是收回了这个冲动的想法。
接下来的时间,坎蒂丝都在学跳舞。
圣约翰教她的是最简单的华尔兹,两人互相友好行礼后就是不停的转圈然后牵手然后继续转圈,循环往复。
坎蒂丝快被这个舞步绕晕了,圣约翰在身旁看的直皱眉,似乎在怀疑是否是自己的教学出了问题。
最后他得出结论:“看来你真的没什么舞蹈天赋。”
坎蒂丝:“……呵呵。”
临近夜晚,坎蒂丝准备出门,她换上礼服,将金棕色的卷发扎高,毫无修饰,但也还算落落大方。
圣约翰先她一步离开,对于巡访,他总是有无限的热情。
黛安娜和玛丽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黛安娜抱着一只大猎狗,而玛丽则抚摸着怀中的黑猫——两姐妹总是能相处的如此融洽。
她们看见坎蒂丝,欢喜地说:“坎妮,你真漂亮!”
“多谢!”她俏皮地向姑娘们挥手,离开了沼泽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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