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停下,坎蒂丝优雅地下车,走向这个偌大的庄园。
奥利弗一家住在谷府,整栋建筑十分奢华,不像沼泽山庄,抑或是其他坎蒂丝所见过的府邸那样古朴优雅,反倒采用金碧辉煌的手法,将庄园装饰的华丽亮眼,处处彰显主人的富有。
来应邀的大多是名流乡绅,有一定地位的人物,像她这样的平民几乎没有,她也实在不想拿出假笑面具,索性不加入他们。
于是,你便可以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年轻的金发小姐独自寂寞地在角落里小口喝酒,姣好的面容透露着忧郁的气质。
这位仿佛油画般的小姐反倒吸引了更多绅士的目光。
然而坎蒂丝只是在尽量降低存在感。
——这个红酒叫什么名字,味道可真不错!
——他们怎么能跳一晚上的舞不休息呢?
粉裙少女不加修饰,但却朴素而优雅,她用手撑着脑袋皱眉思考,恐怕只有她知道自己的思想已经神游到哪儿去了。
小姐绅士们都找到了舞伴,牵手走向舞池,光滑灿烂的地板倒映着舞蹈的人群,坐席上的人也渐渐稀少了起来,正当她想走出去吹吹风时,一个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美丽的小姐,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与你共舞一曲?”
坎蒂丝抬头,面前的绅士看上去有些局促,至少他的脸色不像他的语言那样从容,思索了片刻,坎蒂丝轻轻地搭上了他的手。
“当然。”
两道身影走向舞池,这位先生看上去并不想与坎蒂丝攀谈,只是为了完成某项任务,他的无奈表情出卖了他。
再仔细观察四周,你便又可以发现厅堂中站立着的老先生若有若无的打量眼光——绝非是善意的。
“先生,你的父亲好像对你的选择不大满意。”
凝视面前少女的笑意,面前的绅士愣了愣,有些苦恼
“你看出来啦——”
“当然,先生,虽然这样说不大礼貌,但那位老先生的表情像要把我们生吞,”她的目光往旁边一瞟,注意到一位身穿玫瑰色长裙,有些丰膄的黑发小姐。
坎蒂丝继续说:“还有那位小姐,你的未婚妻?”
“不是,但这正是我父亲的意图。”他的语气变得有些烦躁。
“你踩到我的鞋子了……”
坎蒂丝:“……抱歉”
坎蒂丝摆出无奈的表情:“这算是是我第二次跳舞。”
“是吗?”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好像一位不爱跳舞的小姐是什么珍稀动物一样。
一场舞结束,坎蒂丝感觉浑身僵硬又酸痛,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舞厅,径直走向宽阔阳台。
温柔的晚风轻轻掠过,繁华喧闹被抛在身后,坎蒂丝静静享受此刻的凉爽安静。
她靠在阳台上,不久便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见到来者,她轻挑眉。
“先生?”
“还没介绍自己,理查德·梅森。”
“坎蒂丝·布朗。”
坎蒂丝才不会觉得眼前这个少爷是专门过来自我介绍的,估计是为了躲自己的父亲,他看起来对这些资产阶级社交并不十分得心应手。
梅森先生不说话,坎蒂丝也不说话,气氛僵得好像来到了零下。
坎蒂丝很想当他不存在,但很可惜,她的心理素质还没强大到可以无视一位成年先生的地步。
富家养大的少爷不是最擅长社交吗?难道这位梅森先生是个另类?
坎蒂丝最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叹了口气,还是决定自己找个话题。
本想恭维一下面前的先生,但当她直视梅森的眼睛时,却不自主的、下意识说出了自己对他的真实想法,带着她尘封的记忆,一同揭开——
“我有没有说过,你的眼睛,很像我一个亲人。”
他似乎被坎蒂丝毫无逻辑的话逗笑,深棕色的眼睛盯着她:“哥哥?”
她歪着头:“……弟弟。”
“……”
坎蒂丝注意到他的耳尖有点泛红,但又似乎被什么突然席卷而来的记忆裹挟,深棕的眼眸涌现着悲伤。
“其实我也有个姐姐。”他撑着头,神情有些懊恼,“可是有与没有,现在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是什么意思?”
“嘿,小姐,字面意思。”
“……”好吧,不想告诉她的意思。
“梅森先生,你不是这儿附近的人吧,你从哪来?”
“牙买加。”
“天呐,这真是太……”
要知道,牙买加离英国可不算近,何况是交通并不十分发达的十九世纪。
“疯狂,不是吗?为了一场宴会,花上大量的时间奔赴这里,但父亲总是认为这是一桩好买卖。”
“的确如此,先生。”
上帝都要被你们的毅力所感动了。
梅森先生叹气,说实在的,他实在不适合装深沉,毕竟他看起来年纪也不大,恐怕心思也没那么深,不然又怎么会躲着自己的父亲,拒绝迎娶一位白富美呢?
不过,哪怕他人不坏,也不意味着她想和这位陌生先生在这儿叙一整夜的旧,哪怕他神似自己的孪生弟弟——仅仅是眼睛。
于是趁着夜色浓重,天色转阴,她便借口转身回到了大厅,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继续品味这儿上乘的红酒。
坎蒂丝善交际,喜欢交朋友,但这不意味着她喜欢奢靡的氛围,迎合他人来满足自己的私欲,这种思想也使得她在这繁华纷呈的大厅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闲着无聊的坎蒂丝找庄园的仆人拿来了画笔和画纸,见是位漂亮小姐,还是宴会的来宾,仆人们都不敢怠慢,拿来的都是最好的工具材料。
她手中画笔得心应手地唰唰舞动,很快,华丽的穹顶天花板,精美的吊灯,光滑的地板,舞动的裙摆,走动的女佣,酒杯、餐盘……
谷府的一切华丽美好的幻影在画纸上一一浮现,先是轮廓,继续细化、细化……似乎是察觉到什么,她的画笔停下了,接着搁置。
“布朗小姐,”来人惊叹地开口,“没想到小姐画画技艺如此精湛……”
坎蒂丝循声抬头,一抹金色的倩影映入眼帘。
这场舞会的主角——奥利弗小姐。
华丽的小姐惊讶的望着坎蒂丝熟练的笔触和从容的姿态,缓缓将视线从画纸转向她碧绿的眼眸。
这才让坎蒂丝注意到她的打扮——
奥利弗小姐身穿玫瑰金的露肩长裙,蕾丝绸带绕成的蝴蝶结点缀着裙摆,胸前还镶嵌着蓝宝石,娇俏得像橱窗里的洋娃娃。
坎蒂丝随意摇了摇手中的红酒杯,心想——红酒配美人。
“不过是爱好罢了,”坎蒂丝朝她露出满分微笑,抬起手中的酒杯,“奥利弗小姐,来杯酒吗?”
她觉得自己像酒吧里调·戏良家妇女的地痞,看见奥利弗小姐窘迫的表情,她感到自己好像犯了什么滔天大罪,罪名“对一位深闺小姐言语轻浮”。
好吧……是她太直率了。
“我不会喝酒……”
坎蒂丝了然点点头,她已经猜到这位小姐的目的,也十分理解地表示自己可以继续听下去。
“布朗小姐,”奥利弗小姐心中踟蹰,继续说,“那天的事,实在抱歉,哪怕小姐不接受我的道歉,我还是要为我和我父亲的行为感到羞愧,因为这伤到了一位无辜的人。”
奥利弗小姐是真诚的,她感觉的到,但其实从一开始坎蒂丝便没想着怪她,她只是急于摆脱与奥利弗家的关系。
很显然,她当时的决定太主观臆断,从而导致这位小姐的误会,既然两人已经不能再像平行线一样擦肩而过,不如解开误会。
“我并非不接受你的道歉,我不必如此刻薄,但这并不是你的错,小姐,我理解一个人在危难时刻做出的第一反应。”
“你不怪我,这再好不过。”
奥利弗小姐放下心来,面前小姐的解释使她这些天压在心头的石头落了下来,她露出甜甜的微笑。同时,其他绅士的邀约也接踵而来,她轻盈地转身,像只蝴蝶似的,很快又飞回舞池去了。
这场短暂的和解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波澜,不过一个人坐着,坎蒂丝便不免想到另一个与奥利弗小姐有关的问题。——她的心上人,圣约翰·里弗斯先生。
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噢,这压根不用想,这个点儿,他一定在巡访。
其实不得不说,里弗斯小姐和圣约翰也不能说一点不搭,那他们是否两情相悦……?
从目前来看,她不确定。
阴云密布,天空很快下起雨来,上帝毫不吝啬地为这个地区布施了一场暴雨,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打算停下。
不过在宾客的眼里,雷声、雨声也不过是华贵典雅华尔兹下的伴乐罢了。
但这对于坎蒂丝可就不那么友好了。
第一,下这么大雨,她回沼泽山庄便成了一个大问题。
第二,这个时间点,圣约翰恐怕还在进行他伟大的事业——巡防活动,不出意外,他恐怕已经被淋成落汤鸡了。
在强大意志力的催促下,坎蒂丝很快做出决定:
她得离开,必须现在就回去!
坎蒂丝找到奥利弗小姐,她正在和奥利弗先生谈话,见面前少女神色匆匆,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也不好阻拦,而奥利弗先生也没有挽留一位平民的意思。
“下这么大雨,布朗小姐,你可怎么回去呀——”
奥利弗小姐的声音渐行渐远,坎蒂丝几乎是跑向大厅的门口。
她可真担心圣约翰先生因着凉染病,哪怕是寒疾,也足够他难受上好几天了——上帝啊,希望她能赶上。
“坎蒂丝……?”
“梅森先生?”
“嘿,你这么急,是要去做什么?”
坎蒂丝差点冲出去,被梅森拉住,她转头疑惑的准备开口询问,梅森却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
“或许……你需要一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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