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离别来临的时刻，坎蒂丝还有着一丝不真实感。
黛安娜和玛丽，她初来到维多利亚时代唯二的朋友，对她慷慨相助，无话不谈的好友就要离开了。
虽然只是暂时，但也让她感到无法言说的难受。
“别担心，我们不会离开太久。”
短暂地拥抱告别过后，坎蒂丝和简向着她们离别的马车挥手，目送她们远离。
圣约翰单手戴上帽子：“好了，走吧。”
值得一提的是，在简的督促下，坎蒂丝已经为搬到莫尔顿做出了完备的准备。很显然，她们现在就要动身离开沼泽山庄了，这里很快就会被锁起来。
汉娜将自己行李提了出来：“——姑娘们，别难过了，赶紧去收拾收拾吧!”
–
很快，简和坎蒂丝就来到了莫尔顿，简拥有了一个小屋，如圣约翰所言，的确很小，几件家具摆在里面都显得有些拥挤。
简独自一人坐在炉前，坎蒂丝悄悄走过去坐下。
“简，你在想什么？”
她被身旁的少女拉出了回忆，语调有些忧伤：“没什么。”
“还记得吗，你说当你真正释怀的时候，会把你的经历告诉我——很显然，你还没有，简。”
“是的，坎蒂丝，我完全没有……”
简的眼眸垂下，她靠在坎蒂丝的肩膀上，坎蒂丝道：“没关系，简，新生活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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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活已经开始了。
没错，今天就是坎蒂丝和简正式开始任教的日子。
坎蒂丝对未来的生活充满热情，但简似乎还有些局促。
她们有二十个学生，其中三个识点字，但没有一个会写算。有几个会编织，少数几个会点儿缝纫，她们说话都有极其浓重的本地口音，这导致她们和坎蒂丝的交流有些困难。
虽然有几个女孩子缺乏礼貌，但大多数都很乖巧可爱，在坎蒂丝心里，她们和那些身居高位人家的孩子们一样有血有肉。
教学进行的很顺利，这使坎蒂丝充分感受到一种乐趣，相对比她，简就显得平静得多。
由于乡村教学的工作，坎蒂丝学德语的时间从下午调整到了晚上。
坎蒂丝敲门：“嗨，圣约翰，晚上好。”
“晚好，”他没有抬头，默许了她的进入，“今天进行的顺利吗？”
“当然，她们都是很好的孩子。”
“你能这么想，我很意外。”他抬头看了一眼坎蒂丝。
“——但是我相信，你不会一直在这待着。”
“哈？”坎蒂丝有些疑惑。
“你有野心，和我一样的内心躁动不安，你不会乐意一直被困在一个小地方。”
坎蒂丝不知道他从哪儿看出来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内心与这还真的有一点儿相符。
哪怕她再怎么说服自己，在几个月之前，她也还是一个习惯皇室待遇的宫廷画师。现在的身份与曾经云泥之别，说完全适应才是假话。
但是她否认野心，不论何时，她心中的最高向往永远是自由。
所以，总有一天她会走出这里。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实在称不上一个有野心的人。”
“是吗？”
恐怕有野心的是你吧，先生。
其实他才是最不甘心待在这个小地方当牧师的人。
“我不是你，圣约翰。我的确不会一直留在这儿，但是这不代表我会为了更高的成就而离开。”
“如果有一天我离开，那么一定是因为有更想去完成的事。”
“比如？”
“没有比如，谁也不知道在那天到来之前会发生什么。”
他点头，对坎蒂丝的话不置可否。
而在少女埋下头时，却不知圣约翰默默放下了内心的一个想法。
–
“罗莎蒙德小姐要订婚了？”简从凳子上站起来。
“别这么惊讶，简。”
“怎么会这么快！她甚至没有告诉我。”
“好吧，现在我告诉你了，这没什么区别。”
“难怪最近都没见到她呢，这所学校是她父亲赞助的，按理讲她也应该来看看，现在想来倒是合理了。”
简还在感叹，坎蒂丝却又丢出一个重磅炸弹：
“他们下周二就要在圣威兰教堂举办婚礼了。”
——想来这个消息还是圣约翰告诉自己的。
“什么！？”简惊呼，“这太突然了。”
坎蒂丝有些莫名的惋惜：“对呀，不知道有幸娶到她的会是什么样的人。”
总之不会是奥利弗小姐真心喜欢的人了。
–
教学的生活就是每天的两点一线，偶尔坎蒂丝得闲会和圣约翰去巡访，但大多数时间，她都喜欢跑去简的白色小屋里坐着消磨时间。
十一月五日是个假日，下午，简雇的小仆人帮她把房子打扫干净后，拿了一便士酬劳，心满意足地走了，随后，坎蒂丝走了进来。
“简，打扫房子你可以叫我来呀，这可以节省很多酬劳。”
“——我的布朗小姐，我可不想这么麻烦你。”
坎蒂丝无奈地耸肩，随后坐在简身旁的椅子上，拿出德文翻译。
翻译几页德文花费了她一小时，她趴了一会儿坐起身，向简那探头。
“简，你在干什么呢？”
坎蒂丝手中拿着牛皮本，她准备思考如何完善自己的教学方式。
而她注意到简正在画画，出于好奇，少女趁其不注意飞快的靠近。
“哇哦，简，你在画谁？”坎蒂丝露出八卦的表情，“金发、碧眼、褐色裙子……”
简似乎在憋笑？
坎蒂丝看了看自己的裙子。
——褐色。
“你在画我！”
别说，仔细一看还真有点像自己。
简笑起来：“不知道是谁差点认不出自己！”
坎蒂丝选择给她一个白眼，简竟然都学会暗讽了！
屋内伴着欢闹声，门外突然响起的急促敲门声便更显突兀。
房门推开，圣约翰·里弗斯走了进来，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坎蒂丝，说道：
“我来看看你们是怎么度过假日的，简，我给你带来了一本书，供你消遣。”
他放下一本新出版的书——一部长诗。
简没有回答，她注意到了圣约翰的眼神，似乎停留在了她的画上。
“坎蒂丝，我有一本教材落在了教室里，你可以帮我找来吗？”
嗯？坎蒂丝对简的突然开口有些奇怪，但见她表情诚恳，况且教室离这里也不远。
坎蒂丝起身：“好吧。”
–
屋内。
简见坎蒂丝离开，静静审视着圣约翰，而圣约翰压根没把视线放在她身上——他在打量那副画。
——那副画着坎蒂丝的画。
简先说了一句：“请坐，里弗斯先生。”
圣约翰：“不必。我不会久留。”
简心想，你爱站着就站着吧，反正她已经下定决心不让圣约翰走了，她要试试，为了坎蒂丝，她也要试试能不能发掘他内心的秘密源头。
“这张肖像画得像吗？”简直截了当地问道。
“像谁？我没仔细看。”
“你仔细看了，里弗斯先生。”
圣约翰转头看她，神色不明。
“你刚才看得很仔细、清楚，而我不介意你再看看。”
说着，简站起来，将画放到他手里。
“色彩鲜明柔和，线条优美精准，”他总结，“一张很好的画。”
他继续说：“我想，画的是坎蒂丝。”
“是的，没错。我将它送给你，前提是你得接受。”
“很像，画的很像。”他将手中的画抓的越来越紧。
“请老实告诉我，等你到了马达加斯加，或者好望角，或者印度，这张画会让你感到慰藉还是痛苦？”
圣约翰有些犹豫不安，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声音回归先前的冷酷。
“我想拥有一幅这样的画，这是肯定的。至于这样做是否明智或聪明，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明智？听着——”
“我敢肯定，她喜欢你，而你未必不是和她一样，”简站在椅子后面，“她漂亮，有思想，你完全可以让她作为你的妻子。”
简叹气，她总算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但圣约翰却皱眉沉思。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也更想这么做。”
简有些惊讶，这完全不是圣约翰会产生的想法，但她内心还是藏不住的感到喜悦。
“这再好不过了。”
“恐怕没你想的这么好，简，”他拿起怀表，计算着坎蒂丝大概回来的时间，“她不会和我一起离开。”
“从何得知？”
“一次谈话。”
圣约翰回忆着前不久与她的谈话。
【“我不是你，圣约翰。我的确不会一直留在这儿，但是这不代表我会为了更高的成就而离开。”
“如果有一天我离开，那么一定是因为有更想去完成的事。”】
其实那天，他的确是想询问坎蒂丝是否想随他一起去印度。
但很显然，如果他问了，答案也不会改变。
简也开始皱眉，在她心中，只要圣约翰认可这段感情，那么他们的结合就不成问题。
但她忘了坎蒂丝，她也是个有坚定意志的人。
简懊恼起来，她总是站在坎蒂丝这边的。
这番长谈到此也算结束了，圣约翰收起怀表，站起身，无声地离开。
–
坎蒂丝快步向回走，她甚至在路上碰到了圣约翰。
少女的脸冻的通红：“圣约翰，不再坐坐吗？”
“不了，”他的手紧紧抓着口袋里的怀表，“记得早点回来吃饭，汉娜会做好晚餐等你。”
“噢。”
她像兔子一样，又跑开了。
抓不住，却挠的人心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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