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那人将视线从书上移开,桌上旁边仍是一杯散发着袅袅香气的咖啡,一如这个早上的温暖,金色的阳光洒在他长长的睫毛。
他穿着一身米色风衣,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色的细框眼镜,温润如玉。
“嗯。”黑发青年乖乖坐下。
“我叫阮飞星。”
“朔。”
朔,北方。该说果然是在游戏,才会取这么个特立独行的名字吗?
皑皑北雪,冽冽北风,风雪无情,男人对人却很体贴。
旁边的侍应生端来一小碟草莓蛋糕放在面前,看着那颗粒饱满的草莓和洁白柔滑的奶油,阮飞星瞳孔像猫受惊似的猛然放大,一双黑眸紧紧锁着男人。
那人似乎没感觉到目光里的探究,自顾自地说道:“不知道怎么,感觉你快来了。于是便提前点了个招牌蛋糕。”
只是招牌蛋糕吗?
“哦。”青年收回了试探的爪子,黑毛乖顺地服帖在脑袋上,挖了口蛋糕。
看着那粉嫩的舌尖舔舐着厚腻的奶油,男人问道:“怎么,好吃吗?”
“第一次见朋友,还希望能给朋友留下个好印象呢。”
“唔。”青年瞪大眼睛,奶油绵软清香,草莓酸酸甜甜,蓬松的蛋糕胚又不会让一切显得太腻,阮飞星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好吃!”
吃了大半个以后,阮飞星的动作渐渐慢下来,注意力不受控制分散。
男人低垂眉眼专注地阅读着,苍白的手指不时翻过一页,就像以前的日子一样。不同的是,青年现在坐在了对面。
总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耳边突然传来轻笑,男人握拳抵着唇边,炯炯目光看着自己。青年一阵羞赧,握着勺子的小指微微蜷缩。
自己竟然看入神了,看入神也就算了,还被正主发现了!
朔眉眼微弯:“吃完了,要出去逛街吗?”
草莓蛋糕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决得一干二净,青年点点头,看着男人起身把那本黑书放回书架,问道:“你看的什么书呀?”
朔整个人都陷入书架的阴影之中,他玩味地看了看手里的书,再看了看青年,神情冷血又残酷,一双眼睛漆黑得好似深渊。
“讲的怎么把人开肠破肚。”
看着黑发青年被吓住了,男人轻声一笑,身上的威胁尽数散去,又是如春风般温柔的模样。
“你你你骗我!?”沉默内向的青年红透了脸颊,自以为用最激愤的语调谴责坏蛋,却不知他根可爱的小动物竭力露出毫无杀伤力的尖牙没两样。
“怪我,阮阮别生气了。”男人拉着青年手腕,有趣地看着青年脸上的羞意加重。
“嗯……”青年低低道。
如意料之中的心软。
铺天盖地的阳光倾泄而下,昨天的雨水蒸发得差不多了,路上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水坑印。
第一次跟陌生的朋友逛街,感觉还挺奇妙的。朔也不是多话的性格,两个人安安静静地走着,不用费心思找话题,一瞬间竟感觉时光静好。
“阮阮想喝奶茶么。”正巧路过一间热闹的奶茶店,里面火爆非常,消费者已经排成一条长队。
自从解锁身份后,阮飞星身上还是有些钱的,虽然花钱很令人心疼,但是和朋友一起喝奶茶好像更重要。
就是不知道钱够不够,现在又不好拿出手机看一眼。
看着青年犹豫的模样,便知道青年心动了。朔温柔地笑了笑:“那阮阮去找个阴凉地坐着吧,这儿太晒了,待会儿我买好来找你。”
“阮阮快去吧。”
看着男人离开,阮飞星立马打开了支付软件,很好,还剩一百元。又想起见面时男人“希望给朋友一个好印象”,自己却什么都没给,踌躇了一下,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反正只有一百元,花光了再挣就好。虚拟货币而已,不心疼!
朔提着奶茶回来时,看见了捧着鲜花的黑发青年。鲜花只有一小束,由白色的纸包裹着,系上粉色的蝴蝶结,里面是几束单薄的白玫瑰。
“这是……”男人一脸疑惑。
阮飞星鼓足勇气道:“送给你!”他小心地瞧了眼男人,嘟囔道:“他们家粉玫瑰没有了,只有这些……”
都怪老板这样包装,不知道的还以为要表白了呢!
不过看朔的表情,应该还算满意吧!
“谢谢了。”
等男人接过花,阮飞星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朔抱着束花,等下怎么喝奶茶,怎么逛街呢!
朔看着惴惴不安的青年,递过奶茶,无奈地笑道:“该说是默契吗,刚刚正好我不想喝奶茶,就没买,不然现在都不知道怎么解决了。”
好心办了坏事,青年像雨淋湿的小狗:“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嗅了下纯洁的白玫瑰,温柔道:“为什么道歉呢,阮阮,我很喜欢呀,这是个很棒的惊喜!”
黑发青年立刻被哄得开心起来,许诺道:“下一次我一定给你买束更大的。”
两人一起走着,男人抱着鲜花,而青年双手抱着奶茶。顾及着鲜花不好在商场店铺进进出出,两人便慢慢地在街上转悠。
“新界”正是快入冬的时节,今天这暴晒的阳光让人恍惚回到了夏天,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是公用钢琴。”朔道。
一台白色的钢琴放在街边,旁边立着一张告示牌,上面写着:“这是一台谁都可以弹奏的钢琴,愿演奏者能带给路人短暂的快乐。”
“阮阮想听我弹吗?”男人浅浅笑道,阳光落在他的发间,将他乌黑的头发染成金黄。
阮飞星道:“嗯。”
“那拜托阮阮帮我拿一下花了。”
小巧白皙的手掌偶然触碰到男人的手指,阮飞星红着一张脸默默接过鲜花。
男人坐在琴凳上,随意敲了几个键,心里大概有了数。公用钢琴难免得不到妥善的保护,白色钢琴上划痕很多,不过幸好音准还是过得去的。
只见男人脊背挺直,手搭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专注地开始演奏。这是一首欢悦的小调,琴音如潺潺溪水般跳动,但并不过于跳脱,不疾不徐地进行着,像男人冷静克制的个性一般,连快乐也在掌控之中。
琴声悠扬,静静地流动着,舒缓着人的神经,偶尔溅起一点水花,令人心情激荡。最后一声钝响,动听的旋律结束了。
“弹的真好!”满眼崇拜的黑发青年递上鲜花,像是一位忠诚的追随者一般。
男人眉眼微弯刚想说话,却被打断。
“你好,能加个新讯吗?”是一对模样俏丽姐妹花,她们的意图不言而喻。
“抱歉。”礼貌地拒绝后,两位少女只好失落地离开了。
“阮阮,加个新讯么?”男人摇摇手机笑道。
新讯是新界里用于联络的app。
“加!”阮飞星连忙拿出手机。
看着添加成功的提示,阮飞星开启连环炮发问模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男人太平易近人,又是游戏人物的缘故,木头似的青年轻易袒露了柔软的内在。
就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动物,对陌生人倔强又凶狠,但只要你给他一点温暖,他就轻易地摊开肚皮让人揉搓。
“朔你弹的真好,是从小学的吗?”
“你还会别的乐器吗?”
“唔你是干什么的呀?”
“你……”
男人打趣道:“阮阮,你再问,我就记不住了。钢琴只是我的兴趣而已,其他乐器会一些 ,不过具体要看你指什么。”
“至于职业嘛,下次你来我家,你就知道了。”
“啊,下次去你家做客吗?”阮飞星惊讶道。
不管怎么说,有些太快了……他不是对这游戏一无所知,人物的家一般来说,都是要极高的亲密度解锁的,昨天他去唐景新家还可以说是个意外,可现在男人居然主动邀请自己……?
“嗯?有什么问题吗?”朔有些疑惑,神情淡下来:“我们不是朋友吗?”
“没什么问题。我们是朋友!”阮飞星红着脸道,如果再相处一段日子,他相信自己也会有这个想法的,男人只是提前了而已。
时间过的很快,吃完午饭,两人又转了一会儿,转眼间就到分别的时候了。
朔看了看手腕,说道:“阮阮,时候不早了,再见了。”
“等等!”阮飞星将黑伞递给男人,道:“谢谢你上次的伞。”
“我还以为阮阮忘记了呢。”
朔接过雨伞,调笑道:“阮阮,以后如果忘记带伞,可以新讯联系我哦。”
阮飞星羞得满脸通红,有些气道:“不会了,再见!”
才走出没多久,手机便“叮咚”一响。打开正是刚分别不久那人的讯息。
【朔:阮阮不会生气了吧?】
青年僵着脸打字道:【没有。】
对面那人很快就回了过来。
【朔:阮阮,我今天很开心。】
青年的脸又泛上芙蓉般浅浅的粉红,打字的力度小了不少。
【阮飞星:我也很开心】
男人好是好,唯一有的坏处可能就是比较喜欢调戏人。不过人无完人,也不是不能体谅的。
青年将手机揣回兜里,默默想到。青年脸上平静无波,走着走着路时却突然一蹦。
回家后用免费做晚饭换到了去唐氏兄弟家里撸猫的权利,阮飞星摸着掌心的毛绒绒,心情快乐到了极点。
虽然唐景新说是自愿收养,可阮飞星清楚唐氏兄弟都很忙,是在帮他照顾。索性趁着唐景炳手养伤的时候,帮他们解决晚饭的问题。
放学回来后的唐景炳看着角落里撸猫的青年,问好的话卡在嘴边,脚步一转,转身回到卧室。
【唐景炳:哥,你那个朋友,是不是有点问题?】
唐景新看着这条消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切,嘴角兴味满满。不同于在玩家面前展露的单纯,现在任谁看见他都不会认为这人是单纯的傻白甜。
那个小木头,会有什么问题,充其量是呆了点。
不过做的饭是真的好吃。
【唐景新:怎么了?】
【唐景炳:他一个人撸着猫对墙角傻笑!!!】
一向爱扮酷的傻弟弟居然用了三个感叹号,可想而知内心的震惊了。
【唐景新:可能是太开心了吧。】
唐景炳表示不能理解,他回想起那笑容,越想越瘆人,悄悄锁上了门。
阮飞星做好了饭菜,去叫唐景炳,敲门没人理会,他拧了拧把手却拧不开门,心里正疑惑。
刚到家的唐景新温柔地笑了笑,道:“我去叫炳炳吧。”
看着青年忙着端菜,唐景新走到门前,一张精致的容颜有些抽搐,咬牙切齿道:“炳炳,开门!”
这傻弟弟,什么时候才能不那么傻。
等一行人重新坐上餐桌,青年一反常态地嘴角挂着笑容。
胳膊被撞了下,看到唐景炳递过“有鬼”的眼神,唐景新无语极了。不过他也有些好奇,这内敛的小木头今天情绪怎么这么外放。
晶莹的琥珀猫眼盯着青年:“飞星,你今天怎么一直在笑?是发生了什么开心的事吗?”
阮飞星摸了摸嘴角,才发现是一直向上的。他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但最终还是道:“结识了一位非常好非常好的朋友。”
唐景新内心感叹:可真纯啊,交到一位朋友能开心成这样。不知道是谁撬开了他的壳,只希望那朋友好好对他吧。
一头卷毛唐景新祝贺道:“那希望你们友谊长存。”
唐景炳神态怪异,但也酷酷地附和道:“友谊长存。”
卷毛都是好人。内心掠过不知道谁说的这样一句话。黑发青年郑重应道:“好的,谢谢你们了。”
就这样,青年的笑容一直维持到了退出游戏,他这才记起自己是开了直播的,应该给观众好好打个招呼才是。
打开弹幕时,青年反思道,不知道观众看的开不开心,今天会不会有些太无聊了。心中隐隐有些期待,不知道他们会说什么呢?
可看到弹幕以后,青年红润的小脸瞬间惨白了下来。
【凭好运气攻略的狗主播!呸!】
【钻系统漏洞,不得好死!】
【搭上两位ssr人物又怎么,我们家易易首次攻略了三位!你这个旮旯出来的,哪里来的滚哪里去!】
看见小青年正在看评论,那些弹幕越加猖狂起来。
【看主播做菜那架势,是个替别人打工的下等人吧!】
【可不是嘛,说不定肉都吃不起呢哈哈哈哈】
【脸上都没什么表情,面瘫还不治呀!呕!】
人们将对生活的怨气肆无忌惮地发泄在青年瘦削的身躯上,那些林可可看着都觉得过分的话比比皆是,像血淋淋的刀刃,直捅人的心窝子。
黑发青年的羽睫颤动着,除了过分苍白的面庞,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下播了。”淡淡的三个字说出,屏幕彻底暗了下来。
阮飞星坐在出租屋里的沙发上,呆呆地盯着新讯里和男人的聊天记录。
视线慢慢模糊,屏幕晕开水渍,黑发青年抿着唇。
没什么的,做这个行业,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另一边,英俊挺拔的男人神情冷漠,周身气质拒人千里之外。他正打算进入家门,旁边的别墅有一个人影慢慢露出。
那人坐在轮椅上,病怏怏的模样,似乎吹一阵风就能倒下。
“怎么样?”那人问道。
“还行。”男人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然后大门被“砰”得一声关上。
病人在别墅的大门口待了一会儿,随后费力地推着轮椅回到家中。
男人进了屋,解开风衣扣子,面无表情地看向那被他抱了一路的鲜花。
“砰!”
代表青年真挚心意的白色玫瑰,被随意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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