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月是被吓懵了,看着这些张牙舞爪的妇人,仿若地狱的恶鬼一般,挣扎着要将她拖入无尽的深渊。
“你们……听我说……”云初月一开口,发现声音有些颤抖。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周遭却像时间静止了一般,变得落针可闻。众家属都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目光有贪婪,有怨恨,有彷徨,有委屈。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解决问题的。这次的事故,虽然不是我们凌云集团的责任,但我们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云初月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尽量冷静平稳地把话说完了。
“什么叫不是凌云集团的责任?我男人就是在工地上为你们做事的,现在出了事,你们就想撇得一干二净吗?”
“你要负责?怎么负责到底?帮我们养老送终吗?”
人群里陆续有人爆出不满。
“这次他们都是工伤,工程队都给工人买过保险,该怎么赔,就怎么赔,余下不能赔付的部分,都由我们集团承担。另外,我会按照保险赔付的金额,再支付同等的金额给你们,做为伤者的抚恤,并且承诺,等伤者出院后,如有需要,可以帮忙安排工作。”
人群突然安静了,这样的条件,不能说不好。这次的事故,说到底,确实是与凌云集团没多大的关系,天灾人祸不可抗力,凌云集团也算仁至义尽了,但是人心都是贪婪的,总有人想要的更多。
刚才那个30多岁的妇人又开始不依不饶起来,说那点钱怎么够用,家里孩子还小,要读书,孩子读完书,要结婚买房子,她以后年纪大了,生病,养老,哪样不要钱。
云初月见识到了人能无耻到什么程度,也就不觉得自己有多愧疚了。正巧这时候保安也来了,要将那些人驱赶开,几个妇人开始撒泼,坐在地上不肯走。
一群人推推搡搡的,闹得不可开交。陈助理借机将云初月拉进了旁边的病房,反手就锁上了门。
“唉,我算见识到华国大妈的战斗力了。”陈助理长出了一口气。
项目经理勉强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才敢跟云初月说话:“大小姐,您不该来的,这些人就是一群泼妇。”
“我又不是来看她们的,那些工人出了事,于情于理,我都要过来看看他们的。”
云初月转过身,病床上躺着两个缠着纱布的男人,此时两人都醒着,看到云初月,还有些局促。
其中一个年轻男人看着比云初月的年纪还小些,他算是伤势较轻的,只是头上撞破了一个洞,其余只是擦伤,见云初月看过来,低呼道:“哎呀,还有这么好看的女老板啊!”
另一个黑黝黝的汉子低斥了他一句,然后笑得很腼腆的看向云初月:“老板,门口那些都是没文化的乡下婆娘,你可千万别跟她们计较。”
“不会的,我能理解她们的心情。这次的事,是个意外,你们放心在这里养伤,所有的费用都不用担心,后续的事也会有律师替你们安排好的。”云初月温和地说。
黑汉子挺憨厚的,听到云初月这么说,顿时松了一口气,他看了看自己受伤的腿,又长叹了一口气:“俺也不怨天怨地的,这都是命,只是俺跟工头说过很多次,那些设备有问题,他都不肯听,幸好工程都停了,要是继续施工,迟早要出大事的。”
云初月闻言,心中突然一凛,“大哥,你刚才说什么设备?出什么事?”
黑汉子似是觉得失言了,一下子脸胀的通红,嗫嚅着不敢再说。
云初月回身看向项目经理,见他也是一脸茫然,顿时皱了皱眉,她又问那个黑汉子:“大哥,我是凌云集团的负责人,我们打算重启这个‘桃源’项目,接下来会安排继续施工,你若是知道什么,请一定要告诉我。”
“哎呀,就工头那点破事,你还藏着掖着!”年轻小子突然开口了。
云初月转头看向他,他挠了挠头,笑着说:“我其实就知道一点,就我们工地在用的打桩机和其他设备,其实都是老化不合格的。工头贪便宜,心存着侥幸,把设备租了来,如今还在工地上呢。”
“这种不合格的设备是怎么进入工地的?施工方都不监管的?”云初月看向项目经理。
项目经理吓得脸都白了,这么大的安全隐患,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还好提前发现了。
“工头跟上面的人有亲戚关系,上面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云初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又问了一些工地里的事,尤其是工程的用料和施工规范,两人都一一说了。
云初月走出病房的时候,律师已经来了,带着保安将家属都领走了。
云初月冷冷看着项目经理:“你部门的人,都是这么做事的?我不知道以前云兴昌是怎么带人的,在我手里,是绝对不允许出这种错的,这是第一次,趁还没闯大祸前,该改的立马改,该开的立马开,再有下次,你自己卷铺盖走人。”
项目经理已经四十多岁了,看着面前年轻的大小姐,竟然有种隐隐的压迫感。他偷偷擦了一把冷汗,忙点头应下。
“杜秘书在哪里?”云初月这才想起一直没看到杜秘书。
“他去跟相关部门沟通了,这事闹得挺大的,网上有很多人关注,官方要出通报的。”项目经理回答。
云初月揉了揉太阳穴,脸色比之前又差了不少。
“云总,我陪您去看看医生吧!您这状况不太好啊。”陈助理说。
云初月调整了一下心情,深吸了几口气,说道:“我想先去工地看看。”
“外面还在下大雨呢!您等雨停了再去吧!”
“我总有些不太放心,怕这事还没完。”
云初月不知道自己的嘴是开过光的,竟然一语成谶了。
宋璟曜打了一夜云初月的电话,竟然是关机的。他一度以为是云初月也将他拉黑了,后来在凌晨的时候,电话终于打通了,不过是一个男人接的。
那人说他是云初月的助理,云初月在休息,问他有什么事。
宋璟曜在心里脑补了一大堆,最后只能说没事,然后挂断了电话。他手里紧紧握着手机,像是要将它捏碎了一样,最后还是松开了。
宇文林来接他上班的时候,看他神色不对,不知道他又是哪里出问题了。他想到早上刚收到的消息,试探着说:“宋总,凌云出大事了,您知道吗?”
“说!”宋璟曜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有些不耐烦。
“我听说凌云在h市的一个项目出了事故,闹得有些大。凌云的高层已经连夜去h市处理了。”
宋璟曜的眼睛突然睁开了,目光锐利的看向宇文林。“你说什么?”
“这几天h市连降暴雨,工地的脚手架倒塌了,压伤了工人,1死5伤。听说中午他们还要在h市开新闻发布会,由新上任的执行总裁主持。”
宋璟曜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马上去h市。”
宇文林好想把那句“你说什么?”还给他,“宋总,我们原订的航班是傍晚的……”
“我的话你听不懂吗?改航班行吗?”
行!你是老板,你说什么都行。
宇文林立刻给航空公司打电话,签改机票,还好航空管制已经取消了,但是头等舱和商务舱都订不到了,宇文林只订到了经济舱。
宋璟曜也不计较,一路一言不发地跟着宇文林上飞机。
宇文林不知道是哪里刺激到宋璟曜了,以前他虽然喜怒无常的,但也不至于这么反常。他是打工人,只能听老板的,所以他提前通知了云景那边,找人来接机。
宋璟曜一下飞机就给云初月打电话,云初月此时正在去往工地的车上,她跟袁秘书在开视频会议,突然有电话打进来,她看也没看,顺手就挂掉了。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了,隐隐还有雷声,袁秘书隔着屏幕也听到了,她有些担心地问:“h市的天气太糟糕了,若是那边没什么要紧事,你就先回来,后续都交给律师和杜秘书处理吧!”
云初月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董事会那里,今天应该都知道了吧,他们是什么反应?”
“叶夫人早上已经打电话来过了,她说网上现在骂的很难听,云董很生气,让我们想办法处理好。”
云初月轻哼了一声,想办法处理好?她说的倒是简单。
“别理她,你先稳住董事会的其他人,中午我们会开记者招待会,之后舆论风向应该会变好的。”
汽车突然停了下来,云初月抬头看向窗外,雨水让车窗变得模糊。
“宋总,到了。”陈助理将车子停在一个工地外。
云初月挂掉了袁秘书的电话,将车窗降下了一点,狂风夹着雨势卷进车窗,还不等云初月看清窗外的景象,她已经满头满脸的水了。
“宋总,雨太大,您不好下车啊!”陈助理已经将雨刮器调到最快了,仍是看不太清不远处的工地。
云初月犹豫了一下,她也不傻,自己什么状况,自己知道,没必要把自己搞成落汤鸡,回头再发个烧就不划算了。
她在车里勉强看了看不远处的工地,工地就在山边上,本来是想依山建一个亲子休闲酒店的,工地里还耸立着塔吊和打桩机。
“工地里的人都撤走了吗?”
“撤走了,昨天杜秘书一来,就让所有人都撤走了,这么恶劣的天气,就算他不说,也没人会留下来吧,太危险了。”
云初月又看了看工地,看到那如风中残烛般摇晃着的塔吊,皱了皱眉。正当她准备要离开的时候,突然看到工地里似乎有什么闪了一下,云初月怀疑是自己眼花了,没过一会儿,又闪了一下。
“陈助理,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在闪?”
陈助理定睛看向工地,突然说道:“是灯光,好像是手电筒。”
“里面还有人?不是说都撤走了吗?”云初月第一时间想到是有人在求救:“快进去看看。”
“那我进去看看,您先在车里等着,有事我给您打电话。”陈助理立刻解开安全带,将一件一次性雨衣套在了身上。
云初月看到灯光又闪了两下,心里也有些着急,忙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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