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希仁站在病房的门口,半开的门后面,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顾澄野直接跟她招了招手,让她进来。
旁边刚好有把陪护椅,顾澄野让她拉开来坐。
“怎么包的这么严实啊,不热吗?”顾澄野看她身上那件领子很高的黑色长袖衣和配套的裤子问。
虽然现在快要入秋了,但是首都依旧艳阳高照,大马路上随处可见是吃着冰棒穿着短袖的人,远不至于穿这一身装扮。
“热。”张希仁点头,她脸上还有个蓝白的医用口罩。她的脸小,口罩一戴只剩下一对眼睛了。
“口罩脱了呗,现在也没还没爆发流感吧。”顾澄野说。
张希仁犹豫了一下,伸手勾着耳后口罩的挂绳,把口罩摘下来。
顾澄野不由自主地“嘶”了一声出来:“你这嘴角怎么回事?”
张希仁的嘴角是两道狰狞的伤口,因为上过药,留下了一点泛黄的痕迹。
她伸手去捂自己的嘴角,碰一下就抽疼。
“发生了点事情。”她没打算把这件事情跟顾澄野说。
顾澄野不吭声了。张希仁闪躲的眼神和伤口,顾澄野是个聪明人,看一眼就知道大大概是怎么个情况了。
“我们三,可真是多灾多难啊。”顾澄野靠了回去,叹口气感慨。
“抱歉。”张希仁说。
世事从来没有什么所谓的一帆风顺,多的是平静海面下暗起的洪波。
她们就像是踩在一艘简陋的小木船上。没人猜得到接下来的风暴还是暗礁,但是每一步好像都致命。
张希仁又重新把口罩带上了,她还要去看看杨楚悦。
顾澄野拖她把杨楚悦的手机带走还回去。
张希仁刚要走,顾澄野又喊住了她:“有什么难处别憋着,说出来,我们想办法帮你解决。”
张希仁脚步一顿,回头,半晌才说:“谢谢。”
瞿唐还是飞来首都一躺。
车祸这件事情最后还是选择私了,那些飙车的人赔了医疗费修车费外加十万块钱就把他们给打发走了。
顾澄野和杨楚悦起初是不同意就这样结束的。但是司机是不爱惹事的人,说:“钱到了,就算了吧。”
他们在那些人轻蔑的目光下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顾澄野走在最后一个,在出去前,她还回头瞟了眼那些人。
有个人对她吹了声口哨。
顾澄野嫌恶地抽了抽嘴角,没在这里多呆,走出去把门关上。
瞿唐一见顾澄野出来就迎了上去,把买的饮料开了递给她,给人消气:“别气别气,不要跟那群傻逼一般见识。”
“叔叔,为什么要私了!”杨楚悦还是气不过。
“哎呀,这种事情在首都发生的多了。对方家大业大的,你现在争了一口气,之后日子过的可就不舒坦了。”
三个人都没继续说话。
司机师傅说的也在理,就算把他们告了也没什么,反正也能被保出来,最后甚至连钱都捞不着,还可能被报复,让本来平静的生活变得鸡飞狗跳。
私了确实是最好的选择方法了。
可是杨楚悦和顾澄野的脸色依旧不好看。
她们都是学法律的,心中有信仰,有梦想,正是因为希望能为社会的公平正义贡献出一片绵薄之力所以才选择了法学。
可是信仰在现实面前,就是一只夹着尾巴的小狗,只能哀嚎,无能为力。
“我去趟卫生间,你们先出去等我吧。”顾澄野说。
瞿唐马上就说:“我陪阿野去,刚好我也有点想去。”
杨楚悦点头,跟司机说:“叔叔,我们先去外面开车吧。”
瞿唐其实也没想去上厕所,只是为了陪着顾澄野而已。
顾澄野出来,站在洗手池前。
一整面的大镜子被擦的噌亮,照着她的半身。因为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的,堵在她心里,显得面容满是疲态,但美貌丝毫不减。
她把手伸到感应水龙头下,水龙头自动出水。凉意顺着指尖攀升。
“最近精神状态变差了好多啊阿野。”瞿唐也满脸担忧。
顾澄野没说什么,掬一捧水往自己的脸上泼。水很冰,打湿了她两鬓和刘海,水滴顺着发丝,顺着她面部线条的弧度往下滴。
她扯了几张餐巾纸把脸上的水都擦干净。
“笑死我了,那些人,一提十万那男的直接同意了。都怪老四的车突然失灵,借他们的车刹车也是无奈之,下次让老四换一辆车。”
“果然还是钱好用。”
“旁边那俩姑娘看起来还不太服气啊。”
“什么不服气,只是嫌弃钱少而已!别说,长的确实可以,尤其是那个个子高点的,模特圈子扒穿了也找不出这等绝色。”
“虎哥前几天不是刚包了个嫩模嘛,还吹说到底多好看多好看,我看也就那样吧。跟这个比一下,弱爆了。”
“早知道刚才就把名片甩过去了,等她们到时候缺钱了就来找哥,哥包养她们。保证日子过的堪比活神仙!”
他们说话的声音太大,哪怕是关着门,都能清晰地听见他们说的每一句话。
瞿唐本来想开门的,但是听到这些话,手握着门把没有继续的动作。
“开门啊,不出去吗?”顾澄野一副跟没听见一样,问瞿唐。
“不是……”瞿唐刚想说再等一会儿,等那些人都走了她们再出去。但是顾澄野直接把手覆上去,拉开了门。
那些飙车的首都各大家太子爷们本来激烈探讨的声音在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一种在中学时期讲别人坏话被当事人听见的尴尬感。
瞿唐小眼神乱瞟,已经开始找寻到时候要是打起来能防身的东西了。
洗手台旁边有个“禁止通行”的黄色通告牌,这个可以拿来挡也可以拿来砸,简直完美。她这么想。
“呀,小妞。还没走啊?”有个人轻佻一笑,说。
“滚开,好狗不挡道。”顾澄野说。
几人愣了一下,瞿唐扯了她的袖子,想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这一下激怒了那些人,叽里呱啦的上来叫嚣着要给顾澄野好果子尝尝,却被他们之中走在最后的男人叫停了。
“抱歉。”男人一出口,其他人就不情不愿地把路给让开了。
顾澄野冷哼一声,拉着瞿唐走过去。
走到那个男人旁边的时候,他还说了一声:“很抱歉,车祸那件事情。希望你们能原谅。”
“我更想在法庭上听到这句话。”
而不是迫于各种原因下,不得不得选择退让,在这里听这句轻飘飘,不起什么作用的道歉。
瞿唐跟着她往外面走。
杨楚悦和司机已经等了很久了,看见她们出来杨楚悦还吐槽了一句:“怎么来的这么晚?”
“发生了点小意外。”顾澄野说。
杨楚悦也没问小意外到底是什么。
司机开车把三人送回首都大学。
回女寝的一路上瞿唐都在东张西望。首都大学是国内顶级学府,亿万学子的梦想。瞿唐考不上,拖了顾澄野的福,现在可以好好看看。
宿舍里,张希仁并不在。
“希仁去哪儿了?”顾澄野问。
“处理那些事情去了。”杨楚悦坐在张希仁的椅子上叹气,“她还是把那个钱拿过去了。”
一股浓浓的无力感侵蚀着顾澄野和杨楚悦的身体。
顾澄野换了部新的手机,把自己原先的那张电话卡插进去。
她每晚上都会给余争打电话,可每一次都是停机。
她为此已经失眠了好几夜了。
飞去米国的签证还在办,她还得熬一阵子时间。
没过多久,宿舍的门再次被推开。
张希仁回来了,脸上是遮不住的疲态。
杨楚悦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说:“你给他多少钱了?”
“十万。”张希仁淡淡开口。
“一点都没少?”
“没,他会数钱。少不了的……”
杨楚悦跌坐回椅子上,嘴巴里叽里咕噜地骂着顾澄野听不懂的脏话,大概是她们那儿的家乡话吧。
等她骂个爽了,才说:“那人渣真是阴魂不散!”
“等毕业,这几年还得先忍忍。”张希仁抬头望着天花板,本来空洞的眼里闪着点希望:“毕业之后,我就解脱了。”
虽然已经成年,但是手腕依旧细弱。很多事情是她们现在还不能改变的,只能等到哪一天,自己真正强大起来,能力足够了,一切才能迎来最终的结果。
她们有的是时间,等待一锤定音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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