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鸿生领着众人进府,府上的晚宴早已准备好。盛燕就在祖母成国公夫人身侧,便扶着成国公夫人先去上首落了座,再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
其余众人也都在各自的位置上落座下来。
成国公此时已卸去了身上的金色铠甲,换上了一件深蓝色窄袖常服。
“哎呦呦,红烧狮子头、酱白鸭、油焖大闸蟹、口水鸡今晚这宴席谁准备的啊?这么有心,尽是些我喜欢吃的菜!”
成国公两眼放光的看着面前桌上的一席菜肴,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夹了筷狮子头塞进嘴里,花白的胡须随着他的咀嚼上下摆动。他惬意的眯起眼睛,露出一脸销魂的表情。
盛二夫人徐氏笑着朝成国公颔首:“回父亲,是儿媳准备的。”
成国公闻言睁开眼睛,笑眯眯的看向小儿媳,打算开口嘉奖她两句。
“尽是些油腻的东西,大晚上的吃了不克化,半夜又得闹肚子。到时候连个大夫都找不到,我看你怎么办?”
成国公夫人板着一张脸,夹了两筷子绿叶子菜,扔进了成国公的碗里。
在场的众人瞬间警醒起来,一边看看上首的成国公夫人,一边看看只跟她隔了一个人距离的徐氏,仿佛闻到了硝烟味。
徐氏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愤恨之色,贝齿悄悄的咬住了下嘴唇。
“我这不是在军营里面啃饼啃怕了嘛,嘴巴都快淡出鸟来了,就想吃点这些又香又辣的,嗳,够味!”
成国公好似完全没有觉察到现场的机锋,笑嘻嘻的哄着老妻,竟胆大的又夹了块麻辣鱼塞进嘴里。
成国公夫人立即涨圆了眼,瞪他。
他又讨好似的立即夹起碗里的绿叶子菜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喏,我不仅吃肉,这些菜也吃的啊”
在场众人被他老顽童般的举止逗笑,倒暂时忘记了之前桌子上的紧张气氛。
成国公夫人扫一眼底下捂嘴憋笑的小辈,嘴角也没忍住的弯了弯,斜睨旁边的老伴儿一眼:“都多大岁数了,还没皮没躁的,也不看看底下的小辈们都看着呢。”
刚刚还怂包怕妻的成国公立即吹胡子瞪眼起来:“看着就看着呗,老子是他们的长辈,难道他们还敢议论老子不成?”
说着那双虎虎生威的眼睛,锐利的在底下众人脸上扫了一圈。
“不敢不敢”底下众人缩缩脑袋,哪还敢顶半句嘴。
笑话,他们又不是祖母(母亲),全天底下祖父(父亲)唯一怕的一个人!
“行了行了,快吃饭吧,要不菜都快冷了。”成国公夫人笑着招呼大家,又往身侧成国公的碗里夹了几筷子的菜,其中,就有老伴儿盛鸿生最爱的麻婆豆腐。
成国公低头望着碗里的菜,心领神会的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望着一桌子言笑晏晏和睦吃饭的盛家人,被忽视的彻彻底底的徐氏,藏在桌下的手指,嫉恨的扣紧了桌子下沿。
依次的在桌上问了下家里几个儿孙的学业,褒奖或督促几句,到了盛燕时,成国公问的却是她最近的武艺练得怎么样了。
自打穿过来以后就多是在睡觉吃东西的盛燕,腰上的肉长了一圈,也尝试了不少菜肴糕点,但是至于武艺是啥玩意儿,不好意思了,她是完全不知道啊。
“我”
被当堂点名的她,红着脸,支支吾吾了半天,恁是说不出一句完整回答。
“行了,姑娘家家的,整天打打杀杀干什么,我让她最近跟在我后面吃斋念佛了。”
成国公夫人开口,为她解围。成国公不明白之前一向慕武的小孙女怎么突然就不练武了,还想再多问几句,成国公夫人一个眼色瞪过去,他立即收住了嘴。
“锦绣啊,上场仗战况凶险,老大受了点伤,你这几天就好好陪陪照顾他。”
宴席接近尾声,成国公忽然开口,叮嘱大儿媳崔锦绣。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都紧张了。
成国公夫人:“渊儿啊,你受伤了?”
崔锦绣:“夫君你哪里伤着了?痛不痛?”
盛文举:“大哥,你伤着哪里了,没事吧。”
其中以成国公夫人和崔锦绣二人最为紧张,崔锦绣甚至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在盛文渊身体上下摸索了起来,似要确定他伤在了何处。其余几个小辈虽没说话,但也都纷纷一脸担忧的看向盛文渊。
一边按住妻子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的小手,盛文渊低头瞥一眼妻子微红的眼眶,淡淡笑道:“我没事。”
正好坐在崔锦绣对面的徐疏桐见状,偷偷瞄一眼旁边的丈夫,发现原本关切盯着大伯哥看的盛文举,悄悄的将头转开了去。她桌下扣住桌子下沿的手,微不可见的加大了力道,因为用力过猛的指腹,露出森森白色。
“嗤,当然没事了,要是有事,还能坐在这儿陪你们吃饭?瞧瞧你们那大惊小怪的模样。”
成国公看不惯在场众人这慌张模样,举杯又往嘴里灌了口酒。
成国公夫人不满的用胳膊肘戳戳一旁的老伴儿,瞪他:“你这死老头子,渊儿受了伤,也不早点跟我说。”
成国公砸吧砸吧嘴,对于老妻的指责有些无语,他总不能回家第一句话就是“你儿子受伤了”吧,这大过年的,多晦气。
望着上首明显有了口角的父母,盛文渊笑笑:“这事真不怪父亲,是我不让他说的。”
“这伤本身也不严重,只是箭矢擦破了胳膊,已经上了药好的差不多了。”
盛文渊自然没说,那箭矢虽然只是擦破手臂,但却带了毒,他在行军床上发了三天烧,险些丢了半条命。
伸出右臂在空中摆了摆,那行动自如的模样总归让人放了心。
“都说了让你在战场上多小心一点,还是受了伤。”成国公夫人叹口气,“这几天就让你媳妇多伺候你一点儿吧。记得刚刚受了伤,伤口千万不能碰水,平时饮食里面也不要放葱蒜辣椒这等刺激性调料了,还是要以清淡为主。”
崔锦绣擦擦眼角的泪,朝成国公夫人露出个温顺的笑:“多谢母亲提醒,儿媳都记下了。”
“就知道你这孩子乖顺,辛苦了。”
成国公夫人也赏识的朝崔锦绣温和的笑笑。
“主子,那明儿除夕的菜?”站在成国公夫人身后的金嬷嬷悄悄出言提醒。
除夕的菜也是徐氏拟定的,成国公夫人和金嬷嬷看过,里面基本上还是些大鱼大肉,大多盛文渊都不能食用。
成国公夫人瞥一眼低着头的小儿媳徐氏,抿抿嘴,话却是对身侧的金嬷嬷说的:“将那菜一半换成清淡可口的素菜,不要多加调料,具体怎么换你看着办。”
“母亲,这恐怕不太好吧,为了我一个人,让大家跟着一起吃素,而且明天还是除夕。”
盛文渊为难道。
成国公夫人瞥一眼他:“有什么不好的,你能安全回来就是不幸中的万幸,我们合该食素斋拜神佛,感谢菩萨保佑你!”
成国公夫人一锤定音,没人再敢反驳。
瞥一眼满是骨头的狼藉桌面,成国公夫人只觉得心糟,摆摆手:“也吃的差不多了,都散了吧!”
在座众人依次颔首告退,成国公也跟着老伴儿一起回了寿安堂。
“说说吧,那老二媳妇又怎么招你惹你了?”
坐在八仙椅上,昏黄的烛光在成国公矍铄的脸上抖了抖,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
“哼,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我在针对她?”
成国公夫人哼唧一声,在正堂另一侧的八仙椅上坐了下来。
“难道不是?今儿夜哥儿那座位,还有故意打断我要夸奖老二媳妇的话,不都是你的杰作?”
成国公瞥一眼旁侧的老妻,眼神精明的根本不像之前在桌上混稀泥的老大爷。
就知道这老东西看着糊涂,其实什么都清楚着呢,没好气的瞥一眼老伴儿,成国公夫人开始霹雳吧啦的将过去半年来,徐氏做的那些糟心事都一一抖落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的夜色都深了,成国公夫人还在叽叽喳喳的数落着徐氏的不是。
成国公喝了点酒,摊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身体不自觉的往旁边一偏,陡然失重垂下的头颅,让他刹那间清醒。
“嗬,说完了啊?”
瞥一眼旁边正拿着茶盏喝茶的老伴,成国公揉揉眼睛。
“哼,不说了,说了反正你也不听。”
又在找茬了,成国公有些头疼的揉揉脑袋:“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鸡毛蒜皮的小事?盛鸿生,她堂堂一个成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当着众多下人的面,举着棍子追着自己的女儿打,成何体统?”
瞥一眼气的胸口起伏的妻子,成国公皱皱眉:“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就是管教自家的孩子的方式有些不同嘛?”
成国公夫人唰的站起来,瞪向老伴儿的眼睛涨的更大了。
“好了好了,就算你说的都对,小儿媳就不是个东西,那你想要怎么办,把她休了再给老二娶个贤良淑德的,让老二那三孩子叫别人的女人娘亲?”
“我倒是想,那曦哥儿嫣姐儿那两孩子还不得恨死我。”
成国公夫人被戳破了气,又瘫坐回了椅子上。盛沉曦盛嫣与徐氏再不亲昵,那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母子(女)。她要是真的怂恿给他们换个母亲,是个人都得心里嫉恨。
成国公叹口气:“那不就得了,既然休不得,离不了,那不如好好相处。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总是对老大媳妇和颜悦色,对她就一副冷脸,是谁也不会高兴。”
见老伴儿坐在椅子上露出一副深思神情,成国公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如果你想这个家团结和睦,那就努力试着对老二媳妇好点,她总会明白你的一片苦心的。”
“好了,你再好好想想,我先去洗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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