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茨威廉上校和达西先生的到来,给罗新斯庄园又增添了许多谈资。

    安妮没有忘记她曾经对西尔维娅说过的话,用过午餐,几个年轻人打算漫步到庄园东侧的画像长廊去瞻仰德·包尔家族祖先的荣光。凯瑟琳夫人本想制止,午餐后本应是安妮的休息时间,可难得看到她兴致勃勃的模样,一双和丈夫形状相似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眼里满是请求和期待,凯瑟琳夫人不忍心看到女儿失望,同意了他们的计划,再三嘱咐达西和菲茨威廉照顾好安妮,这才放他们离开。

    西尔维娅和安妮挽着手走在挂满祖先画像的长廊里,达西和菲茨威廉上校彬彬有礼的跟在两位小姐身后。一幅幅巨大的画像展示着德·包尔家族一步步走来的荣光,从德国的乡间发家,和亲王四处征战,从一个侍卫到列土封疆的子爵,再到后代失去爵位之后从商经营下偌大家业,最近的四代人就此定居在亨特福德小镇。

    西尔维娅停下脚步站在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妇人画像前,只见对方和她一样拥有一头金色长发,头发盘成髻梳在脑后,露出她光洁的额头,眉目秀丽,神色温和,一看便让人心生好感,这是一个温婉动人的女性。安妮以为西尔维娅对画像中的女子感到好奇,便对她介绍,“这是我们的祖母珍妮·德·包尔夫人,西尔维娅,你的金发就和祖母一模一样。”

    西尔维娅点点头,真正吸引她目光的是这位夫人的首饰。只见她穿着一袭黑色礼服裙,端庄典雅的贵妇人在耳畔胸前的珍珠首饰映衬下气质更加温润,安妮察觉出西尔维娅的专注,继续说,“你也觉得这套珍珠首饰很美对吧?它在母亲的首饰盒里,这是父亲送给母亲的订婚礼物。”安妮的语气里是满满的幸福与骄傲,她没发现西尔维娅的目光停留之处,就在那串珍珠项链的底部是一块幽蓝的蓝宝石,色泽上佳的珍珠也无法夺去天然蓝宝石的光华。

    西尔维娅几乎下意识就想抚摸胸前衣领下的位置,在紧贴她心脏的地方,赫然就是那块瑰丽的蓝宝石。安妮的话还在继续,“不过父亲送给母亲的时候就只有珍珠项链,下面的蓝宝石吊坠已经不见踪影。母亲还可惜过,觉得祖母画像里的那块蓝宝石实在价值不菲。”

    达西和西尔维娅的目光都停留在画像里的蓝宝石上,听到安妮的话,他的目光滑过身旁的小姐,他不会认错,前世自己捡到的那块蓝宝石就是画像里的这一块,而它的主人,正是西尔维娅·格林小姐。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得到那块宝石的,也不知道她是通过怎样的途径得到的。

    西尔维娅知道,此时这块蓝宝石就在她身上,可她不想将这块宝石交出去。一是因为这是原身母亲留给她的遗物,或许就是父母之间的定情信物,她把它交给凯瑟琳夫人只会更加招她记恨。更重要的原因则是这是f先生曾经寄身的场所,她要等他回来,总不能让他回来连容身之处都找不到。

    达西没有发表意见,他不知道此时宝石的主人是不是西尔维娅。如果贸然说出来,宝石不在她身上岂不是徒惹误会,就算在她身上,也应该由她自己来决定是否说出来。不过,这块宝石的存在更加证实了她是德·包尔家族的后代。

    四人继续往前走,安妮带着怀念的目光停留在一位男士的巨幅画像前,只见这位绅士面容清秀,目光温润,倒是和安妮一样长得一团和气,看得出这是一位性情温和的绅士。安妮带着骄傲的语气介绍,“西尔维娅,这就是我们的爸爸,格雷格·德·包尔先生。”在安妮的口中,西尔维娅听过不少b先生的事,他是一位心胸宽阔的绅士,对待家里的佃户也十分亲和。

    和趾高气昂的凯瑟琳夫人不同,德·包尔先生并不排斥和农民打交道,他还经常去帮助那些家境困难的农户。在这里的日子,西尔维娅也看出来了,马车行过乡间小路时,周围的佃户心悦诚服的行礼致意,原来那眼里的爱戴是对已逝的德·包尔先生,而非刻薄高傲的凯瑟琳夫人。

    安妮的语气里满满都是怀念与骄傲,就连一直沉默寡言的达西也出声称赞,“姨父为人正直宽厚,是一位受人尊敬的绅士。”

    听着他们对德·包尔先生一连声的称赞,西尔维娅却有些兴致缺缺,德·包尔先生是个好人没错,可他对凯瑟琳夫人来说是个不称职的丈夫。他在外养大了偷偷生下的女儿,又让她在自己死后出现在妻子面前,让妻子受到当头一棒,撕破了她心中的完美婚姻,还找不到正主可以埋怨,这实在残忍。对西尔维娅来说,他也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他给了她优渥的生活,却让她背负着父不明的私生女的名头长大,在一个缺少爱的环境中,物质的优越弥补不了女孩缺爱的内心。她在成长过程中受到的那许多歧视排挤孤立更不用说。

    她想转过身去对他们说,“我这个私生女的存在就是德·包尔先生最大的不体面。”但她不能,她知道原主对德·包尔先生是充满感激敬爱的,那个受了委屈伤心死去的原身可能已经在另一个世界和她的资助人b先生相遇了吧。

    德·包尔家族的画像长廊十分壮观,安妮又说起,“这才哪儿到哪儿呀,达西表哥家里的收藏室更加壮观,我记得收藏了很多名家的雕像,达西表哥你的雕像更是和本人几乎一模一样。”安妮的话让西尔维娅抬头看向身旁的绅士,只看到他坚毅的下巴和俊美的侧脸。坦白说,除了在家人面前,达西先生可一直都是一副清冷高傲难以接近的模样,他本人就像雕塑一样冰冷坚硬。

    她这样想着,移开目光,达西在转身时目光快速滑过西尔维娅,小姐专注的目光让他觉得一阵别扭,耳根悄悄烫了,他甚至想到镜子前看一看是否有衣着失礼的地方。他清了下嗓子,“那些雕像都是曾祖父的收藏,欢迎你们到彭伯里做客。”

    安妮俏皮的笑了,“我和维克多表哥可都看过了,西尔维娅,下次去做客你一定要好好看看我说的对不对。”安妮的语气里透着小小的亲昵和喜悦。注意到两位先生到来之后,安妮比过去活泼得多的样子,身体也好了很多,西尔维娅不止一次听过凯瑟琳夫人想让侄子达西做自己的女婿的事情,她觉得未必男女都无意。她点点头,没有扫兴。

    到了练习舞蹈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加明显了。安妮几乎不外出交际,可她对宫廷礼节和舞蹈一点也不陌生,这样的练习对她来说并不必要,她和达西下场跳了一支舞就回到场边休息,看着宴会厅正中央的菲茨威廉上校引领着西尔维娅起舞。

    身着军装的绅士风度翩翩,气度不凡,穿着优雅长裙的小姐美丽灵动,两人共舞的画面看在安妮眼中只觉得刺眼,她的心里又酸又涩,或许是刚才的一支舞让她运动出了汗,她忽然感到喘不上气、胸闷心悸,“安妮!”达西看到坐着的表妹脸色苍白,一副随时都能倒下的样子,担心的喊出声来。

    听到动静的菲茨威廉上校和西尔维娅立刻停下走过来,钢琴声一断,宴会厅安静的只剩下众人的关切。安妮眼里闪出了泪花,她的身子怎么这样不争气,又慌又急的她想要告诉大家她没事,一开口却虚弱无力,看到菲茨威廉上校皱眉的样子,她觉得委屈极了,维克多表哥一定又觉得自己是麻烦精了吧。“我没事,你们继续跳舞吧,我缓缓就好。”她的话里透着藏不住的幽怨。

    “啊!”下一瞬,安妮耳根爆红,她被菲茨威廉上校打横抱起往外走。菲茨威廉上校步伐稳定,一点也没被她的惊呼打乱自己的节奏,安妮的泪珠还挂在脸上,仰头看抱着她的维克多表哥时脸上泛着红晕,却在瞥见他紧皱的眉峰后脸色煞白,仿佛一幅深受打击的样子。

    西尔维娅将安妮的一系列反应看在眼里,心忽的一紧,安妮她好像对菲茨威廉上校格外在意。

    到了凯瑟琳夫人面前,自然又是闹得人仰马翻。“安妮宝贝儿,你怎么了,菲茨威廉,你对安妮做了什么?”凯瑟琳夫人看到被菲茨威廉上校抱在怀里的安妮,立马怒目而视质问菲茨威廉上校。

    “妈妈,你别这样,不关维克多表哥的事。”安妮拉住凯瑟琳夫人的手,祈求的看着她,希望她别找表哥麻烦。

    “姨妈,安妮和我跳了一支舞之后在场边休息,突然身体不舒服,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表妹。”达西开口解释,知道自己错怪了菲茨威廉上校,凯瑟琳夫人也对出来拆台的达西没有好脸色,她板着一张脸坐在安妮床前,不愿意搭理这三个祸头子,气氛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安妮叹了口气,妈妈她始终对维克多表哥心存偏见。

    谢利大夫来得很快,查看之后结论和过去一样,无非是安妮体弱,加上最近情绪波动比较大,思虑过重,伤了身体。安妮坚持自己只是跳舞急了些,出了汗受了凉才会突然头痛,不管安妮怎么解释,凯瑟琳夫人强硬的让她在房间休息,停了一切为元媛舞会做的准备。

    背着安妮,凯瑟琳夫人不止一次叹息,要是她的女儿拥有一个好身体那该有多好啊。现在她的身体就连跳一支舞都能病倒,又怎么能担负起一个夫人打理家务、孕育后代的责任呢?她无时无刻不在为安妮操心,选中达西就是看中他的品质可靠,如果他们顺利结婚之后,看在妻子和表妹双重身份的份上,达西也会善待她的安妮。至于后代,凯瑟琳夫人侥幸的想,她的安妮养好身子一定能诞育拥有两家尊贵血脉的孩子。

    安妮的课业停了下来,凯瑟琳夫人没了心情关心西尔维娅,除了每天上午的钢琴练习外,那些礼仪训练、舞蹈学习、绘画学习也通通都停了下来。西尔维娅写好给店铺临时代理人凯恩斯太太的回信之后,站起来舒展了下僵硬的身体,决定到庄园旁的小树林里散散步。

    西尔维娅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她出门时除了园丁没有遇到一个人。独自走在清幽的林子里,一路上陪伴她的只有咕咕的鸟叫虫鸣,树叶簌簌作响。她走累了,便坐在路边的一块形似靠椅的大石头上小憩。忽然身后的林子里传来两位绅士的交谈,他们谈论的内容正是她,这倒叫她不好站出来打招呼了。西尔维娅没有动,巨大的石头将她的身形挡得严严实实,她希望两位绅士快点走过去。

    显然,菲茨威廉上校对新出现的小表妹西尔维娅的兴趣与日俱增。“达西,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西尔维娅她长得那么美,她还拥有五万英镑的嫁妆!虽不及她的姐姐安妮有整个罗新斯庄园的地产作嫁妆,但也算很体面的嫁妆了。”

    菲茨威廉这样谈论自家人的语气叫达西轻轻皱了皱眉,“这没必要到处说。”

    “怎么没必要,咱们的小表妹可是很快就要正式进入伦敦社交界了,到时候向她献殷勤的绅士还不得打破头。我早点知道消息也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维克多,你想求娶格林小姐?”达西一时之间有些错愕,他丝毫没有看出表兄起了那样的心思。藏在大石头后的西尔维娅缩了缩身子,躲得更深了,生怕被他们发现。

    “达西表弟,你为什么这么惊讶?我总需要娶一位太太的不是吗?她已经不是格林小姐了,而是德·包尔小姐。西尔维娅她和我家世匹配,外貌出众,嫁妆不菲,这就已经是一个很好的结亲对象了。”菲茨威廉上校以一种冷静衡量利弊的语气谈论婚姻,这让达西心中别扭,美满的婚姻不该是这样的,它应该建立在心意相通、志趣相投的基础上,而不是仅仅看外在条件的匹配程度就草率决定人生大事。

    可他又知道,菲茨威廉上校的想法是当下绝大多数人的想法。“表兄,你怎么知道哪一位是能给你带来幸福家庭的小姐?照你的说法,年轻貌美、家室出众、嫁妆不薄的小姐有很多。我记得,过去你不是声称不想被婚姻束缚的吗?”

    达西的话叫菲茨威廉上校陷入沉默,脸上不复刚才的轻松快意,“达西,你没有见过那样的景象,到处都是血,无论是无辜的还是有罪的,到了战场上,生命都是一样的脆弱。达西,我害怕了,我也想过上有家有牵挂的安宁生活。达西,我和你不同,身为次子,我的一切都要靠自己去打拼,我没有任性的权利,也不能像你那样不将几万英镑的嫁妆看在眼里。只要妻子温柔体贴,我就有信心和她好好过日子。”菲茨威廉上校这番话可谓是肺腑之言。

    菲茨威廉说自己有任性的权利,达西并不认同,自己不是任性,而是不愿意将就,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坚持。只是温柔体贴,达西觉得表兄可能要失望了,西尔维娅小姐可不是温柔小意的女孩,想到前世今生她把绅士损得面红耳赤的场景,以及乔治安娜说过的她在盛气凌人的贵族小姐们面前的英勇战绩,谁能想到西尔维娅小姐柔弱的外表下藏着的是那样火辣的性子。达西摇头失笑。

    “怎么,达西,你不认可我说的话吗?”菲茨威廉上校没有放过表弟脸上的表情。

    “不,表兄,只是总得两情相悦才能圆满。”达西没有说出口的是,光他知道的,西尔维娅还有费南多·罗斯先生那样的追求者,现在他们身份上的差距已然变小,不知道表兄能否竞争得过公爵的继承人。

    菲茨威廉上校以为这是表弟对自己的鼓励,朗声笑着拍上达西的肩膀,“这还用你说,等着吧,表哥让你见识下什么叫追求女人,你好好学学,以后用得上。”达西无奈失笑,他可不认为自己是主动追求小姐的性格。

    “达西,要我说你也太挑剔了,难道西尔维娅的美貌不足以打动人吗?几乎可以称得上完美。相信我,冲着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哪怕没有五万英镑,只有五千英镑的嫁妆也多的是追求者。换做是我也会考虑向她求婚的。”

    菲茨威廉上校话里的意思叫达西皱紧了眉,表兄的话不太尊重人,也显得过于肤浅。“我并不是挑剔,在我看来一位完美的小姐不能只有张漂亮的脸蛋,她必须精通音乐、唱歌、绘画、舞蹈以及现代语言。她的仪表步态、嗓音语调、谈吐表情,都必须具备一种特质。除了这一切之外,她还应该有点真才实学,多读些书,增长聪明才智。”

    达西一口气说完他心目中能称得上完美女人的标准,菲茨威廉上校目瞪口呆,“上帝,你这样还叫不挑剔!我看你到哪里去找你心中的完美小姐?!”菲茨威廉上校酸溜溜的说,他可不认为达西能很容易就找到他心中的理想对象。

    看着表兄哇哇大叫的样子,达西嘴角挂上一丝笑意,这下表兄可没话说了吧,他有几分恶作剧的快意。至于到哪里去找?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出现在他脑海里,该不会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吧。

    等到他路过石头时,觉得似乎有异样,和表兄向前又走了几步,达西扭头往回看,看到石头后面一片蓝色的裙角,他脸色凝重,就对上裙子的主人西尔维娅的脸。

    只见对方一双水润的眸子不闪不避看着自己,眼里的情绪似是有些戏谑嘲讽?达西还待细看,就见对方将食指竖到唇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倏而像只灵活的兔子闪到石头后面。

    “怎么了,达西?”菲茨威廉上校停下脚步,问没跟上来的达西。“没什么。”达西僵着脸继续往前走,被小姐听到自己在背后谈论她,表兄甚至还畅想了和她的婚事,真是太尴尬了。他刚刚应该没有说什么得罪她的话吧?达西想起自己的话,拇指扣紧,摩擦自己的食指关节,真是太不绅士了。

    一瞬间他似乎领会了刚才她眼睛里的那句话,“这次可不是她和男士在角落里密谈啦,他不也一样?”看他还怎么站在道德制高点数落她。这是达西没看出来的后半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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