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酒吧音乐换成了忧郁的蓝调。连奕独自坐在吧台,背影看起来尤其孤单。陪着他的只有面前的空酒杯,和橙色头发的调酒师。
连奕酒量很好,但今天很反常。两杯酒下肚,便有浓浓的醉意席卷全身,让他感觉飘飘然,心中的大石卸下,喉咙有了强烈的倾诉欲。他突然支起身子,对着唯一的听众,也就是吧台对面的调酒师,开始发言。
“你听我说。我有一个朋友,嗯,他有一个好朋友。有一天,好朋友突然向他表白,他吓了一大跳。哦,我忘了说,他们都是男的。”
连奕看不清调酒师的表情,继续说:“嗯,然后。然后,我的朋友拒绝了,他有点傻逼,他拒绝的时候还要骂别人。唉,你说是不是傻逼。”
他摇摇晃晃的手去拿酒,发现酒杯空了,他不满地敲敲桌子。调酒师随后贴心地替他倒满。连奕露出满足的笑容,眉眼都带着肆意的风情。阿栩不由感叹,真是天菜啊天菜!难怪小辞会暗恋这么多年,而且喝醉了还有反差萌,真可爱。
虽然连奕会醉得这么快,也是因为他替小辞出气,调制了普通人完全无法承受的高度烈性混合酒,“看我不干翻你!”他想着。
然后,连奕从全身散发着压迫感一言不发的冷酷帅哥,变成现在碎嘴不停的醉酒小呆瓜。
阿栩托着下巴,问:“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这个朋友是你自己。”
连奕垂下头去,一言不发。再抬起头时,他的眼眶都红了,双眸朦胧。这副模样看得阿栩春心萌动,险些忘了自己有男友。
“其实被他表白后,我经常梦见他。”有一次甚至做了关于他的春梦。连奕说到这里,感到十分纠结,自己明明喜欢女生,怎么又会对同性起反应。毕业后,他第一尝试了和男生在一起,发现原来自己的取向。
“我不知道,我究竟是因为他,才喜欢的男人。还是什么,我不知道……”酒精夺去了他最后的意识,连奕一头扎在吧台上,睡着了。
阿栩则完全沉浸在自己脑补的连奕和宋之辞校园恋情中,心跳加速,天呐,真是磕死他了!
他急忙拨通宋之辞的手机,宋之辞疲惫的声音传来,阿栩声音洪亮激动说:“无敌大八卦!!!”
阿栩像打了兴奋剂一样说个不停,一番话前言不搭后语。宋之辞试着提炼了下核心论点,也就是阿栩反复强调的一句:“你男神是被你掰弯的!”
???
宋之辞一头雾水。
他到家先铲了猫砂,小猫围绕着他的小腿转,弓着背蹭他。
“莲子。”宋之辞把猫抱起来,推开玻璃门,点亮垂挂在阳台的星星灯。他租的这套一室一厅带小阳台,在他精心布置以后,颇有生活气息。
透明感的田园式挂帘在风的吹拂下泛起白色的柔波,带动闪亮的小星星们一齐晃动,蔷薇花攀爬着网格一路向上,散发着醉人的馥郁香气。他抱着猫坐在吊椅里,仰着头放空自己。
原来现在的连奕对男的也可以,难怪……回想起他在沙发上和另一个人缠绵的样子,那熟练的游刃有余,宋之辞的心像被撒了一把盐,咸涩无比。
他想移开视线,身体却不听使唤,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说:为什么我不可以。
可是这样一想,他更觉得自己尤其悲哀。
宋之辞对爱情有洁癖,他理想化。与大部分同类不同,他虽然有欲念,但并不放纵,甚至刻意禁欲。在他看来,如果不是和真心互相喜欢的男人亲近,那只是两头服从生理需求的动物。
所以他喜欢上连奕,就一头扎进去了。他暗恋得炽烈,他愿意陪连奕做他想做的任何事;他暗恋得倔强,不论连奕交多少个女朋友,他始终保持着单身。直到那一年,连奕主动吻了他。他的世界像照进几道光,光的名字叫做希望。
被吻鼓励的宋之辞大胆表白,遭拒绝后,他突然领悟,是他会错意了。他传统、较真,以为一个吻就是承诺,但连奕和他不同,这个引发宋之辞灵魂都颤抖的轻吻这对连奕来说,可能只是随性而起的并不限定对象的动作。
连奕一直没个定性,宋之辞知道的。现在连奕又说喜欢他,想做他男朋友。一时兴起也好,随心所欲也罢。连奕永远是连奕,永远不会给宋之辞真正想要的东西。
这些难道他一开始没有看透吗?哈哈。他无声地笑。
人,总是对某些事物有着飞蛾扑火的勇气和执着。
纪琛很讶异,连奕怎么会醉成这样?橙发调酒师一脸无辜,表示是连奕自己要喝这么多,与他无关。
纪琛啧一声,把连奕的手臂扛在肩膀上,架着他离开酒吧,塞进自己的车后座。不省人事的老友,眉头紧皱,像山川一样。让宋之辞和他碰面,是不是错了?以及连奕那句“没他我活不了”的大情种发言,连奕难道真的对宋之辞动了心?
“我看你没救了,每次都是丢了才想起去找。”
连奕在陌生的大床上醒来,全身只穿了一条内裤。宿醉让他的头像被猛烈撞击过,从脑仁中隐隐作痛。
一杯水递进他眼帘。他抬眼一瞥,然后接过来,他灌了一大口,说:“这是你哪个对象家?”
“这是我家!”
“咦?”
“咦个屁!我搬家以后喊你那么多次,你都没来。”纪琛刚刚运动完回来,发尖挂着汗珠,他拿着洁白的毛巾擦拭。
“对了,李权他们约去北海道……”
“不去。”连奕放下水,躺回被子翻了个身。纪琛这张床倒是不错,他也要买个同款。
“为什么?”
“不想动。”
纪琛伸手去掰连奕的腰身,故意靠近,“baby,别这样,一起去嘛~”
“草,你大早上发什么骚!”连奕躲开纪琛的咸猪手,跳下床。
纪琛笑得荡漾,“baby,看看你这黑眼圈,都可以cos熊猫了,该好好给自己放个假~我们去北海道看枫叶看初雪泡温泉啊。“
“说了不去。”他突然想到什么,一本正经说:“你能叫上宋之辞,我就去。”
“……连奕,你这是来真的?”纪琛也坐在地毯上,认真地看着连奕的脸。
连奕扫了他一眼,好像在说:老子什么时候不来真的。
“你要是想,大可以找其他对象,非得是宋之辞吗?”
纪琛搞不明白宋之辞有什么特别之处,无非是脸长得好看点,身材好点,人品好点。
而且连奕这三年玩得不亦乐乎,也没见他想起宋之辞啊?这是中了邪还是转了性,怎么突然死磕这个人呢?
“就他,别人不行。”连奕答得笃定。
纪琛忧心忡忡的眼神,让连奕有种坦诚一切的冲动,可是他不知道如何开口,说不定纪琛听了要打电话给他国外的父母抓他去做脑部ct扫描。
他烦躁地抓抓头发,说:“这件事有点复杂,以后再和你说。”
纪琛无奈。他们两人一起长大,旁人看来都以为成熟的是连奕,幼稚的是他;实际上,连奕才是内心还在玩沙堆的小屁孩。“随你,随你。”
“既然是认真的,你就对人家好点啊。”纪琛说。在学校的时候,他就没少看他任性欺负宋之辞,全是好脾气的宋之辞全盘接收,包容着连奕。
连奕撇嘴,“我哪对他不好?”
纪琛手臂抱在胸前,一副我看你怎么装的神情。
连奕恼道:“还不是你要带他过来?!”他继续说:“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很讨厌我,总是拒绝我。”
他的语气充满疑惑,或许在他眼里宋之辞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纪琛无语。不过这也不能怪连奕,连奕每一段恋爱都很短暂,而且他都是被追求的那一方,时间久了,自然产生了所有人都要围着他转的错觉。
如果还是面对普通人,或许还会奏效,可宋之辞是在你旁边四年看透了你的人啊。
“少用脑,多用心。”纪琛劝他。
连奕一边冲凉,一边思考纪琛这句话。思考着,他突然不爽,什么时候轮到纪琛来教他怎么追人了?他谈恋爱的时候,纪琛还在跟隔壁班的大胖争幼儿园老大的位置呢!
连奕吹干头发,注视镜子中胸口上的倒计时。诚然,要追到宋之辞有一定难度,但不是毫无突破口。
因为他记得很清楚,宋之辞在看见他和别人吻在一起的时候,那个受伤的眼神。
会因为伤害了别人而沾沾自喜的人,也只有没良心的连奕了。他的逻辑很简单:宋之辞会生他的气=宋之辞在吃他的醋=宋之辞还是在乎他=宋之辞还喜欢着他。
目标性强,越挫越勇确实是连奕一个优秀的品质,比如他将这个点放在事业上,取得了成功。现在他要发挥这个品质在追求宋之辞上。
“喂,是我。有件事情帮我办一下……”挂了电话,连奕从衣帽间里出来,耳畔的钻石耳钉像他本人一样闪耀。
他发送给宋之辞的好友申请还没有通过,但他不心急,等待也是一种乐趣。
宋之辞住在老城区的小区里,这里大部分是本地老人在居住,十分安静宜居。老小区没有电梯,宋之辞住在6楼,每天爬楼权当锻炼身体。
这个小区已经许久没有人搬进来,所以当他背着蔬菜上楼,侧着身子给搬家公司的人让路时,有几分好奇。
旁边那户人家已经移民国外,房子空置了很久。一向紧闭的隔壁房门今天敞开,搬家公司人员进进出出,搬着一些看起来就很高档的家具,甚至还有一架施坦威钢琴。
他刚打开房门,莲子就从门缝蹭得溜出去,一头扎进了旁边屋子里。宋之辞忙放下东西,追了进去。
新搬进来的住户并不在客厅,周围大致摆放着沙发、茶几、钢琴等。
他叫莲子的名字,里面房间传来喵喵叫,仔细听,有两个不同的猫咪声音。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的猫它……”宋之辞的话在看见从卧室里走出来的连奕的瞬间,骤然掐断。
连奕双手抱着两只猫,分别是jessi和莲子。在连奕的怀中,两只猫咪舒服得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他恍然大悟状,笑着说:“原来你的猫叫莲子噢~”
宋之辞内心的小人在呐喊:早和你说不要取这个名了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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