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张好可爱。还有这个,呜哇,是不是让人好想撸。”阿栩给宋之辞看手机里的猫咪照片,感叹道。
他走前,将莲子交给阿栩的情侣朋友领养。
阿栩喜滋滋道:“他们很爱莲子的,而且我每个月都有帮你看啦,莲子过得可滋润了。”
去到那对情侣家,宋之辞见到了小猫咪。肥了些,脸也圆润了些,一如既往的黏人。摸到熟悉的软下巴时,内心变得非常柔软和温暖。他抱着莲子,像从前那样轻声细语地说话,莲子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叫做小阳的女生犹豫了好久,拉着阿栩到阳台,忐忑道:“栩,他会把莲子带走吗?”他们养了莲子也有两年,感情很深,看到原主人回来,让她有种心爱的孩子要被抢走的危机感。
她男朋友忙安慰道:“你别担心,我们可以和他沟通啊。他看起来也不像霸道蛮横的人。再说,当初是他自己养不了,现在又想拿回去,没有这种道理。”
阿栩夹在中间有点为难,他正在思索着如何开口呢,宋之辞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后面,笑着把莲子递给小阳,说:“谢谢你们把莲子照顾得这么好。”
小阳一下就懂宋之辞的意思了,开心地接到怀里,亲了莲子的圆脸蛋一口,甜甜道:“莲子是我们家的小宝贝呢。”莲子配合地喵了一声,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鼻子。
小阳又把她平时拍的关于莲子的短视频都翻出来给宋之辞看,有出去春游的,去宠物医院打针的,还有过生日的等等。看得出来,他们真的对莲子很好。
到了傍晚,小阳热情地请他们留下来吃晚饭,宋之辞拒绝了。送他们到门口,小阳问:“还要再抱抱莲子吗?”宋之辞笑:“我怕抱了就舍不得了。”小阳闻言不自觉地把莲子抱得更紧,转向另一边,“莲子,和叔叔们拜拜。”
默默无言下了楼,阿栩挠挠头,弱弱道:“小辞,你会不会不开心。”
宋之辞看着衣服上还残留的浅黄色猫毛,道:“我有什么立场不开心。”是他放弃的莲子。
想过要不要带莲子一起走,可是他没有底气能在自顾不暇的时候照顾好它,他不能因为害怕孤单,而不负责任地带它去流浪。
莲子是娇生惯养长大的猫咪,应该一直呆在温暖安全的房子里,有一个爱很满的健全的主人照顾它。很明显,他已经失去资格。
还好莲子不会记仇,愿意露出肚皮信任地让他抚摸。他把猫毛细细地收集下来,握在手心。
阿栩眼睛忽闪忽闪,语气坚定:“莲子会记得你的,我也会。任何时候你想回来了,我都在。”
“谢谢你,阿栩。”
走到楼下,居然有个烤红薯摊,阿栩兴奋地跑过去,“老板,来个大的!”
冬天的浪漫,就是和朋友分享烤红薯。老板给他挑了个外皮烤得焦黄干巴,内里满是橘红,柔软甜蜜的大红薯。
掰开两半,分给宋之辞,像松鼠般啃了一口,不自觉便看着路边,嘟囔道:“小辞,你看那辆车好帅噢。之前也没见过,这几天好像经常停在楼下欸。”
宋之辞也看了眼,是一辆黑色的宾利,车型低调奢华。对街的光线并不好,车子半身像隐在黑暗里和他对视似的,漆黑的车窗,看不到里面任何光景。
嘴里是甜蜜的红薯味道,可不知为什么心里涌起怅然若失的感觉。理了一下被吹乱的头发,对站在左侧埋头苦啃的阿栩说:“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连奕才对助理说:“开车。”
自从晚宴后,连奕便不再想见宋之辞了。这是矛盾的说法,若是不想见,他这几天又在干什么?于他们早上出门和晚上回来的时间点,停驻在这条街,远远看几眼那个人。
连奕明白,这是他的愧疚。他对待宋之辞的态度太恶劣了,所以他也尽可能去弥补了,用那份保证宋之辞下半生衣食无忧的合同。
秘书汇报说,对方同意签约,一直悬在心头的石头才落下。他什么时候要担心别人不愿意接受他的馈赠。
一直是上位者姿态的他,在宋之辞面前却没什么自信。
连奕垂下眼眸,方才宋之辞的目光像是会穿过坚固的车窗,直接照进他心底一样,让他有一股想要走过去,握住他的手的冲动。
握住。然后呢?又是没有答案的问题。
很快便结束了,连奕想,等他们离开,这段时间掀起的波澜就会沉入海底,再不见痕迹。
宋之辞飞回伦敦这天,刚好是圣诞节。清晨,阿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床边已经空了。他爬起来,走到门口,宋之辞正在客厅的镜子前整理衣服领口。
纤细的骨架,被黑色针织毛衣所包裹,描绘出流畅优雅的线条。纯粹的黑色将裸露的手部皮肤映衬得更加白皙,沿着腕骨继续,便是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手指甲修剪地平平整整,如同他的主人一般干净。
想起等下要去送行,他忙从发愣中醒来,喊着:“小辞,等等我,我马上。”随后浴室里陆续传来杯子碰撞声、水流声还有极速的刷牙动静。
宋之辞系好深灰色风衣的系带,拿起桌子上的小盒子,稍加思索,放进了胸前的口袋中。
张弛在楼下等了许久,远远地看见宋之辞和一身花花绿绿的玄凤鹦鹉,便开始疯狂絮叨:“喂,鹦鹉你打扮个屁啊。主角又不是你,送个人还整这么多花样?”
阿栩哼一声,“你懂个屁,这叫圣诞主题毛衣。”
“我懒得管你,可是你别浪费alex的时间。要是赶不上飞机,我要把你的橙毛剃了。”
去往机场的路上,张弛播放他珍藏的歌单,大多是英文歌,自由舒缓的旋律非常适合旅行的时候听。他自豪道:“我曾经就是靠这个歌单,开车穿越大半个澳大利亚呢。”
阿栩恍然大悟,“难怪你像个袋鼠。”说着,他翻出之前保存的短视频,“这两个袋鼠互殴的视频你看过没,右边那只和你简直一模一样。小辞,你说是不是,哈哈哈。”
头一回被人比做袋鼠,张弛气得嘴角抽搐,双手得顾着方向盘,空不手来揍阿栩,只能咬着牙道:“你等着,呆会到了机场,你别后悔。”
“哎,我好怕啊。”阿栩满不在意地吐吐舌头。
这对冤家。宋之辞无奈地摇摇头,把车窗打下三指宽的缝隙,冬日早晨净澈心脾的清冷空气飘荡进来,灌进胸腔里,吹得体内郁结着的灰尘都慢慢散开了。
很快他们便达到机场下车点。张弛果然兑现诺言,停下车,伸过手来揪阿栩。阿栩怕了他这个怪力男,抱着宋之辞不肯撒手。
三个人在车前闹了好一会儿,才在宋之辞的严肃制止下停住。他揉了揉着太阳穴,无奈道:“阿栩,晚点我把张弛电话给你。”
阿栩眉头拧成麻花,一本正经挺直腰板,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傲娇道:“谁稀罕。”
张弛正好去后备箱拿行李,听到宋之辞的话,头不小心冲撞到车顶,他吃痛瞪着阿栩:“你打来我就拉黑。”
一路吵吵闹闹到登机口休息区,阿栩又抱着宋之辞哭了好一会儿,风衣肩上都湿润了一片,他吸吸鼻子,声音哽咽道:“小辞,我会想你的。”
宋之辞拍拍他的头,“别哭了。”
张弛最不喜欢哭哭啼啼难舍难分的局面,他烦躁道:“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你也可以过来看alex啊。”
阿栩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扑闪扑闪地像精致的洋娃娃,“可是我没出过远门。”
他难得软言软语说一句话,张弛也凶不起来了。他低下头,不自然道:“这不是有我,我们吗。”
阿栩闻言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把张弛盯得浑身发毛。
他们的位置在头等舱第一排,张弛把随身的行李放置好,对右侧的宋之辞道:“春花要陪boss在这里再待几天,我们先回去。新的工作室已经装修好了,你肯定会喜欢。”
宋之辞轻轻点头,随后合上了眼。张弛知道他比正常人需要更多闭目养神的时间,便闭了嘴,埋头玩手机。
消消乐正进行到连击的关键时刻,身边的宋之辞忽然猛地弹坐起来,把张弛吓了一跳。
他从来没见过宋之辞这么慌乱的样子,手在胸前口袋里摸索着,平日淡然的神情被不安取代。
他有点懵,结巴道:“a,alex,怎么了?”
宋之辞置若罔闻,环视四周,然后低头看向空荡荡的地面,右手不可置信地再度按在空荡荡的口袋前,脑海里只有三个字不断回响:不见了。
过了一遍可能掉落的地方,他直直站起来,动作有些机械的,兀自向舱门口走去。
乘务员微笑着发出询问:“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助您?”
张弛忙追上来,拉住宋之辞,“alex,你在找什么?”
宋之辞却像完全听不见他的话,空洞的眼神飘忽不定,声音微不可闻地呢喃着,张驰听不清。
“alex?!”眼看宋之辞竟然要下飞机,他和乘务长都大惊失色,“先生,先生,请您回到座位。”
此时正在登机阶段,还有乘客陆续进来,奇怪地看着聚集在舱门口的他们。
“alex,不管什么东西掉了,我让春花来找。你先回去好不好?”张驰恳求。
“先生?!”不想宋之辞突然力气大得一下挣脱了他们,飞快地下了通道。外头检票口的两个工作人员看到一个穿着深色风衣的男人跑出来,都愣住了。“先生,您……”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徒留一个远去的背影。
张驰想立刻跟出去,却被闻声赶来的好几个乘务员一起拦住,“先生!!你们这是扰乱秩序,请你立刻停止,否则我们要采取必要措施了!”
“不是啊,我朋友他看不见。他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麻烦你们通融一下,行不行!”宋之辞彻底脱离了他的视线,张驰胆战心惊,他掏出手机想联系春花,又被制止道:“先生,请不要在这里打电话。”
张驰要急疯了,甚至想打破窗户跳下去然后狂奔追上宋之辞。
沿着他们走过来的路线,宋之辞一路往回寻找,本来就缺了左边的视野,他还垂着头,磕磕绊绊连续撞到、或被别人撞到。
耳边响起各式不耐的埋怨声,他毫不在乎,甚至感受不到身体上的疼痛,因为那丢失的东西像把他的心一起抽走了似的。
必须找回来,因为他只剩下那个了。
这种极度不安的,压抑到窒息的害怕再也找不到的感觉,像将挪威那场雪景搬到他的眼前。
独自奔走在寂寥的无边无际的雪地中,追寻着前面某个朦胧的背影,心脏肺腑都被寒风刮得剧痛无比,只能听见粗砺的呼吸声。
连奕。他默念着这个不敢想的名字。
忽然感觉到冷,左手抱紧右臂,支撑着自己,跌跌撞撞地前行。机场里其他行人看到他不自然的状况,都皱眉闪躲开,不时回头看他。
“请您过目。”秘书呈上文件,在旁边站了一会,又说道:“alex一行已经登机了。”
执笔的手顿了一下,连奕没说什么,签好字后,秘书带着文件出去了。他走到落地窗前,蔚蓝的天空中,正好有一架飞机划破云霄。
很久违的燃上一支烟,连奕眯着眼睛,徐徐吐出缭绕的白雾,夹着烟尾的手指有着极微弱的颤抖,尼古丁的作用也无法使他镇定下来。然后一根两根,直到满嘴都是苦味。
黑色盒子静静躺在路边,它是那么小,那么不起眼,所以没有被人捡走。
不知是不是正对阳光的缘故,眼睛又酸又涩,尤其当拾起它的时候,失而复得的喜悦令他想落泪。
“找到了。”宋之辞喃喃,嘴角牵出一个极其温柔的笑。
背后有人在喊他,似乎是让他小心。
左侧急促的刹车声响彻街道上空,惊呼声纷纷涌过来,宋之辞看到的最后景象,是灰色路面尽头的半截浅白天空,以及手里那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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