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知秋却道:“当初也是你们驱逐的我们。”
谢从意闻言一顿,正色道:“颐和山会帮你,一言既出,概不收回。”
南知秋望着他,她别无选择了,应了下来。
让南知秋回去休息后,谢从意终于长舒一口气。这就算通关了吧。
萧誉久久不说话,只是那么看着他,喃喃道:“被夺舍了?不可能啊……”
谢从意不理,还有两个孩子等着他,他要赶紧回去了,自顾自的又找自己爬出来的地洞。奇怪的是,他爬出来的那个地方,地面平坦,丝毫没有陷下去的迹象。
无法,他又走小路,这次没有了白雾,也没有了引路的黑影。萧誉一直跟在他身后,似是饶有兴趣。
等他走出巷子,原本站在这里的南定居民都不在了,转而是万家灯火,他们好似都睡下了,屋前的灯却亮着,被绑在树上的小孩也不见了,只剩下地上的一段麻绳。
谢从意找到祈福庙,一进去就看见林竹竹和晏闻站在一起,站在他们一旁的便是那玩泥巴的小孩,那小孩正和晏闻交流着,晏闻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用的是南定语。
谢从意有点吃惊,神色却很淡然,“你会南定语?”
三个小孩闻言,都望了过去,晏闻正欲开口说话,却被林竹竹抢了先,“师尊!”
萧誉站在庙外,一眨不眨的盯着晏闻。晏闻察觉到目光,顺着看去,萧誉不慌不忙的移开了目光。
林竹竹笑的眉眼弯弯,“师尊,晏闻好厉害啊,他会说南定语!”
谢从意手轻抚上女孩的头发,浅笑的嗯了一声。站在一旁的晏闻看见顿时愣住了,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他试探过林竹竹,她就是一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孩,嘴边都是师尊长,师尊短的,十句有七句不离她那师尊。讲真,他有点羡慕,或者说,他有点嫉妒。
谢从意问林竹竹,“老婆婆呢?你们怎么上来了?”
林竹竹困惑的眨了下眼,“什么老婆婆?”
谢从意看着她,“救了我们的老婆婆,还带我们躲到了暗室里。”
林竹竹皱眉道:“我没见到什么老婆婆,我醒来就在神像后面了。”
谢从意闻言,又看向了晏闻,晏闻同样表情疑惑。
那小孩听到,用南定语向晏闻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晏闻静静听着,又翻译出来,“他说半年前,照看南定公主的阿婆经常来这里打扫、祈福,只是在那一场瘟疫中死了。”
谢从意登时愣住,那当时帮他们的那个老婆婆是谁?换言之,当时帮他们的老婆婆是人是鬼?
东边天际渐渐显露出鱼肚白,刺眼的光划破黑夜。
谢从意试探性问道晏闻,“你愿意随我一同回颐和山修炼吗?”
晏闻愣愣的抬头,看着这个背光的人,许久,他低下了头,而后又轻点了几下脑袋。
他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心情,劫后余生的庆幸?亦或是,流浪的孩子终于有了归处的喜悦。
日上三竿,南知秋亲自送他们,“谢仙尊,一路顺风,麻烦了。”
谢从意应道,“我会马上告知颐和山掌门,公主稍安勿躁。”然后上了马车。
萧誉坐不惯,干脆自己御剑回山,林竹竹上了自己的车,出于人道,谢从意让晏闻同自己坐在一起。
他靠在窗边,半宿未眠却没觉得太劳累,便用手支着头,闭目养神。而晏闻正偷瞄着瞧他。
起初他在白蛇洞里见到这人的第一眼,他便觉得这人好像神仙,应高高在上,不染世俗的神仙,一身洁白无瑕的玄衣,风一吹就宛如画中仙活了过来。
晏闻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看谢从意的时间已经很久了,一动不动的盯着。
谢从意只觉得被盯的发毛,这是要干什么?准备对自己下手了还是怎么着?他轻掀眼帘,神情漠然,“你看我做什么?”
晏闻忙低下头,老老实实的样子惹得谢从意想笑,什么“身首分离”都抛之脑后,这么老实可爱的孩子他一定要好好带,以后还能是个依靠。
没过多久,车便停下了。架车的车夫歉道:“仙尊,今日是土神节,前面人有点多,车过不去了。”
谢从意看见了,前面大概是街市,过了街市便到颐和山下了,很近,于是了然道:“嗯,我们走过去便好。”
这般,谢从意就左手一娃右手一娃往集市里走去。
街上人们笑容满面,商品更是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衣服、各类形状的糖块、花里胡哨的面具、新鲜的瓜果蔬菜应有尽有。
林竹竹格外兴奋,这是她上山那么多年来逛的为数不多的街市,之前谢从意都不许她下来的。
晏闻神情警惕的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小手脏脏的抓紧了谢从意的袖子。
谢从意适到自己的衣袖被攥的越来越紧,正巧迎面走来一个卖糖葫芦的,那人是个老汉,留着一把长胡,高声吆喝着:
“卖糖葫芦——卖糖葫芦嘞——”
谢从意问道:“你们想吃糖葫芦吗?”
林竹竹眼睛顿时就瞪大了,“想!”
晏闻却没有回答,他没吃过也没见过这些东西。谢从意牵着两个小孩,走上前去。
“要两串糖葫芦。”谢从意道。
老汉笑滋滋的,“好嘞——”
左手拿带有糖葫芦的那个草桩子,右手轻轻一拔,两根糖葫芦就递了过来。
“三枚铜币。”老汉笑道。
谢从意一愣,铜币?他没有铜币。他搜了一下身上,有灵石,还就一块。
他如实道:“我没有铜币,”他看见老汉的神情顿时就变得厌烦起来,他试探性问道,“灵石可以吗?”
老汉看着谢从意递过来的一块灵石,一把夺去,两枚眼睛瞪得溜圆,“哎呦!大手笔啊,多谢客官,多谢客官!”
而后就自顾自的走了,一路上都拿着那一小块灵石赞不绝口。
谢从意带着两个孩子到了一处客栈,好像是个茶楼,反正进去可以只休息不花钱,他便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下了。
林竹竹一坐下便吃的不亦乐乎,两条腿晃来晃去。相比之下,晏闻正襟危坐,手里的糖葫芦已经有一点化了,糖水滴在他的手上。
谢从意问道:“晏闻,你怎么不吃?”
晏闻一愣,抿着嘴唇,不说话。谢从意轻笑一声,打趣道:“莫不是担心有毒?”
晏闻忙道:“不是!就是……”
谢从意从小孩手里拿过糖葫芦,把最上面的一颗咬了下来,糖渍蹭到了嘴角,他便舔了舔。而后又把糖葫芦递给了晏闻。
晏闻接过糖葫芦,神情都是懵的。
他承认,刚才的那个行为,的确带一点欺负小孩的意味。谢从意道:“吃吧,试过了,没毒。”
谢从意就瞧见,晏闻的耳朵极快的红了,红到了耳根,然后他一口咬下了第二颗的糖葫芦。入口是焦糖的甜,回味是山楂的酸,的确很好吃。
谢从意单手支头,看着俩小孩吃糖葫芦,不自觉的回想起自己的儿时。他也会央求爸爸妈妈给他买糖葫芦,因为那一场车祸,他的双亲死在大火中,尸体被抬出来时面目已然全非,烧焦的气味漫布空气之中。那是谢从意一生的噩梦。
谢从意还未会神,一个老头站在了人群中央,手持一把折扇,长嗬了一声,嗓门很大,就听他道,“传闻,有那么一座古城,那古城里的人世世代代与龙打交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去。
“他们把龙视为神,每年都会供奉,香火旺盛,本以为会这么持续下去,有日,那龙却疯了一般,从自己栖身的龙潭里一跃而起,在空中穿梭于雷电风雨间。”
“巨龙通体漆黑,可腾云驾雾,呼风唤雨,那古城连下了两日瓢盆大雨,直至龙潭的水漫到了古城里,人们才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古城里的居民不得已,向外求救,正巧,一位周游的仙人路遇古城,与龙搏斗了一天一夜,最终凭借自己高超的法力封住了黑龙。”
“自此,那古城便销声匿迹了,只传闻他们不再供奉龙,而转为屠龙,也再没有那般悲剧发生。”
谢从意默默听着,周遭却小声议论起来,距离他们最近的那一桌人,只听他们窃窃道:
“好好的神不供奉,非要供奉什么龙。”
“可不是啊,那龙还不知道是管什么的,果真后面就发疯了,真是,倒霉啊——”
“若不是没有龙发疯那前因,又怎会有屠龙那后果。”
“……”
谢从意把支着头的手放下,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却注意到晏闻有些不自在,准确来说,他好像很生气。
他怒目圆睁,手里紧紧攥着那一根吃的还剩一个山楂的糖葫芦。不知道为什么,谢从意觉得要是继续在这里待下去那根签子就要随机抽取一位幸运观众了,于是他缓缓道:“吃完了吗?”
林竹竹正舔着嘴巴,“吃完啦!”
晏闻闻言,收回了目光,把最后一个糖葫芦塞到了嘴里,丝毫不见刚才的怒意,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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