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去两步,宁清梧眼神澄澈如水,分明不受谢岚的蛊惑,她哼哼开口:“你想诓骗我什么罢?”
谢镜枯落寞道:“清清何出此言?才陪过别人,进了我的屋里,还要伤了我的心。”
这话怎么听怎么怪异。
宁清梧瞬间动摇了一下,她心底满是挣扎,一时觉得这人铁板钉钉就是演她,一时又觉得谢楼主万一是有苦衷呢,毕竟他的苦衷是真的很多!
宁清梧磕磕绊绊地道:“那、那你怎么衣服都穿不好?”
“这衣服制式偏古,我不常穿,”谢镜枯站在那里身披霞光,身量修长,面容俊雅,似仙君一般,他不催促宁清梧,只是轻抬手臂抖了抖两袖,就吸引了小姑娘的全部注意。“从前都是穿新制的。”
宁清梧走到他身边,谢镜枯立刻配合的弯下腰来,方便娇小的清清为他打理杂乱无章的领口。
谢镜枯似乎真的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他的黑发有些地方都缠在一起,宁清梧顺手也为他理顺了。
最后为谢镜枯披上一件浅色外衣,宁清梧思索了一会儿,直接开口告诉谢镜枯:“船上今晨死了个人。”
“哦?是你认识的人么。”谢镜枯兴致缺缺,他面上不显露出来,但语气里却对那个死去的人漠不关心,仿佛在他眼里只是一花一草正常枯萎凋谢了。
“谢岚,你坐下,我够不到了。”
谢镜枯坐在平日里宁清梧的位置上。
宁清梧嫩白的掌心里是一捧乌黑的发,她缓缓地梳开,心底感叹谢镜枯虽然身体不算康健,但这发丝摸起来倒是舒服。她悄悄地升起打扮谢镜枯的心思,宁清梧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赵清柳,是她死了。”
“哦……是她么,真是可怜。”
谢镜枯这反应说正常,确实是正常人的模样。可前提是,这商船分明是他的,如今出了人命他倒是最淡然的一个,无论如何都不对劲。
宁清梧知道他并非是个有寻常同理心的人,可赵清柳毕竟是赵夫人认下的干女儿,他不怕到了临海州出事么?
宁清梧这样想,也这样开口问了谢镜枯。
谢镜枯抬起手臂,将宁清梧的手握在掌心里,他稍微侧头看向门口的位置,眼底的波澜映在暗潮之下:“我们在海上,凶手在船上,跑不了。”
宁清梧抽出手,不要他捣乱,最后束发收尾。她对赵清柳的死感悟不深刻,两人前世作对,能有什么感情存在?可当真见了尸体,她也没有感到愉快,只是觉得命运作弄人,赵清柳今生竟然去得这么早。
她拍了拍手大胆假设:“这次你也知道是谁做的吗?”
“不清楚。”
宁清梧松了口气,心想还好还好,谢岚也不是无所不知的嘛。
谢镜枯慢悠悠地补充道:“但不难猜到。”
“……”宁清梧哑口无言。
谢镜枯哄着她开口,故意引出话题道:“清清有怀疑的人选么?”
她双手环胸,坐到谢镜枯旁边的位置,仿佛小捕快一样认真分析道:“我看着她那两个丫鬟,感觉不大对劲。”
谢镜枯笑声轻颤,他不着痕迹地用视线追逐宁清梧的手腕,再看到细白的指尖,那里刚刚抚摸了他的发。
宁清梧被他的眼神烫了一下,不知为何,她竟然觉得谢镜枯这样看她让人很不好意思,宁清梧装作若无其事,宽袖立刻掩住手指尖。
谢镜枯转而盯着她的眼睛,目黑又沉,直引人深陷,他道:“连你都看出来了。”
宁清梧杏眼微微瞪圆了,她没想过这么快就破了案子,还是自己猜中的人选:“所以真的是她们吗!”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谢镜枯见她如此感兴趣,干脆站起身,伸出手邀请她:“一道去看看?”
宁清梧二话不说牵住他的手率先跑出门去。
两个人的手掌稍稍一接触,谢镜枯的情绪顷刻间稳定许多,他身上似有若无的凶煞之气也隐匿消失,身体深处哀嚎的苦痛似乎也得到平息。
谢镜枯着迷似地半合上眼。
守在门外的无影见两人一前一后出来,她隐去身形跟在末尾,无意打扰楼主此刻的心情。
因为有谢镜枯这个人形令牌在宁清梧的手里,她走到哪里都没人敢阻拦,一路畅通无阻进了赵清柳死去的房间。
此时日光正好,光线如同女子梳妆,或浅或浓地洒满了整个船舱,光影分明。房间内血迹不多,赵清柳的位置以白线圈出,尸身此刻尚未挪走,周围是几名窃窃私语的船医。
有人在,宁清梧没有贸然靠近,而是找了个地方藏匿身形,和谢镜枯一起行了偷听墙角之事。
谢镜枯也不知是否认真听了,总之是伏在她身后,清淡的吐息都砸在宁清梧的耳畔,弄得她耳根一阵发软,宁清梧忍不住伸手捂住了,不叫他的气息吹到。
因着那一甲子内劲的缘故,宁清梧现在的耳力十分不错,她听见那几个人的交谈内容,都是围绕赵清柳展开的,不由得更加凝神细听。
“这姑娘中了毒,可惜我才疏学浅,没能专研尸身一道,只能看出个毒发的征兆。”
另一个人接话道:“她胸前刀口足以毙命,若是死后毒发,也未可知。”
第三人则摇摇头:“二位,若是不止一个人想要这姑娘的命该如何?毒发的事情你知我知,万不可透漏,不然管事的怕是要彻查,劳累的还是兄弟们。”
宁清梧回身看谢镜枯,她伸出手指点了点那几个人,摇了摇头。
她想表达的意思是这几位人品堪忧,为了长远的利益考虑,谢镜枯最好是让他们不要随船出海了。
谢镜枯见她摇头,面色霎时间冷淡下来,他眼里雾蒙蒙地黑,这状态总给宁清梧一种熟悉感。她还没顿悟,只见谢镜枯嘴上似是在笑,说出口的话却差点让宁清梧噎到了口水。
“我这就杀了他们,不叫你不开心。”
“等等等——谢楼主!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镜枯侧头时很像大型犬科动物无法理解人类的语言一般,他只是稍微偏了偏,眼底有恰到好处的询问:“我唤你清清,你却时刻惦念我是万碑楼的谢镜枯,半点不同我亲密。”
一句埋怨的话,用的又不是埋怨的语气,他说出来平平常常,但拆开那层假面就能清楚是卖弄可怜,可惜了宁清梧看不穿。
宁清梧嘴唇动了几次,实在不知道唤他什么算得上合心意,只好灵机一动,跟住崔知微的称呼,试探开口:“阿岚?”
“要做我的长辈么,清清好志气。”
宁清梧羞恼地面色有些微红,她抿住嘴唇,“那你要我叫什么?”
“夫君你定是不肯,退而求其次,你唤我谢郎也很好,”谢镜枯牵起宁清梧的手,放在脸上轻轻地贴住,他微微含笑:“无妨的,你只是哄骗我两句,我也开心。”
这一套连招打下来,宁清梧招架不住,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什么辜负真心的坏女人,她嘴上匆忙应道:“你听也好,不听也罢,我只是简单说一句罢了,你不要多想,人不是要你杀的,他们行事太过狭隘,我担心影响你船队日后。”
“谢郎,谢郎,叫你夫君也是行的,左右称呼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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