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云滔微微动容。
他活到如今,死亦无惧,独独担忧宁清梧在他百年之后无依无靠。
宁云滔之所以反对两人的亲事,也是怕谢岚病弱不堪,空有家财而难守,日后万碑楼准是会没落。
再加上宁清梧天生根骨限制无法习武,他们夫妻二人得不到传承,执掌不了铸剑山庄,千金散尽,晚年只能去做个闲散的地主了。
可直到今天,他才恍然若有所悟,相知相守,也许比万贯家财都要不易。
宁清梧是他的女儿,他清楚自己的宝贝囡囡是什么脾气:二分娇纵,八分至纯之性。
简单一点来说,就是分外好骗。
原本宁云滔的想法是将宁清梧许配给庆晁,庆晁性格虽冷,但他能看出这位贤侄对宁清梧的关爱之情。没成想半路冒出来一个谢岚,宁云滔想了想自己的这两个人选,突然皱眉。
怎么好像都是他当年那两个朋友的儿子!
分明没定下姻亲,倒是便宜了谢微念!白白得了他闺女当儿媳!
谢镜枯抬起素白的茶盏,打断他这位岳父大人的思索,遥遥敬给宁云滔:“之前说好的事情,便拜托岳丈大人了。”
宁清梧侧头看看,满脸疑惑地瞧了瞧这两个人:“什么说好的事情?”
宁老爷倒也没瞒着她,只是模糊了细节:“谢岚托我去找几位旧友聊一聊,帮他办点事情。”
宁清梧一听这个模糊的口吻就明白宁父是不愿意她搅入局中,可惜,入不入局早不是她和宁父说了算。
“你不和我说,回头我去问谢岚。”宁清梧嘀嘀咕咕。
谢镜枯莞尔,他一见到宁清梧露出小女儿家可怜可爱的表情,心情都会小小地上浮一截。
“啊,对啦!”宁清梧又抓住她爹的袖子,想了想自己接下来要干的事情,回头对谢镜枯道:“谢郎,我有东西落在正院里,你去帮我拿来。”
谢镜枯明白宁清梧是要支开他好说话,当即顺从地点了点头,起身告礼走了出去。
宁云滔眉毛高高的扬起,一看她这副模样就清楚,这小祖宗肯定又有坏主意了,他连声说道:“做什么,做什么这么扯你爹!”
“爹爹——”宁清梧甜甜地唤了一声,又贴近宁父,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女儿有一个很小、很小的请求,想要告诉你!”
“不必说,”宁云滔下意识地拒绝,又想起这是宁清梧,他家这位不达目的势必手段百出的祖宗,又叹了口气问她:“算了,说吧,想让为父做什么?”
宁清梧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嘿嘿笑,她今天是铁了心要劝说宁父下决定的,哪怕宁父拒绝也阻挡不了她的决心。
再有两个月,观心台问道会要开始了。铸剑师日夜赶工,怕是也难在那之前赶出来。
不过现在也不迟,两月后拿到剑,加上解药,她率领谢镜枯,只需两个人,直接杀穿狗庆晁!
宁清梧表面上乖乖地开口:“爹爹,我记得后山禁地镇了一个黑匣子,里面那个剑骨,能拿出来用用么?”
宁云滔想也没想:“不行。”
宁清梧毫不气馁,她劝说道:“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呀,爹爹你想想看,谢岚吃了解药,万一他是练武奇才,突然习会一身功夫,没有一把神兵利器是不是差了意思?”
宁云滔哈哈笑道:“没有那种可能。”
宁清梧:“……”爹,这话你说得有点太满了,他现在的实力就在你之上了。
在她爹面前,谢岚还是那个病歪歪只会雇人办事的公子哥儿,凭借他的手段,在宁父面前说话的分量有,但不是十分足。
宁父那一代可是看实力说话的典型,谢镜枯这种人在他眼里无限趋近于文弱书生。
嘴皮子利索,没什么真本事。
关于谢镜枯会武这件事,左右不差这月余的时间,宁清梧为防生变,打算报完仇再和宁父说也不迟。
宁清梧苦思冥想:“女儿也不瞒您,这剑实是我想要的。”
宁云滔没好气道:“你要它做什么。”
“女儿得了那位神秘前辈的传功,此时今非昔比,我内力在身,只差挥剑迎敌。”
宁清梧心道,好希望是真的啊,我这不争气的身子!
宁云滔闻言愣了愣,他想起这茬事情,打断了宁清梧,忍不住道:“你现在能将内劲使出来?”
宁清梧闭着眼胡乱吹嘘道:“女儿自然可以。”
宁云滔摇摇头,显然是不信她,也有意打压这处处向着外人的傻丫头。
老爷子抬起手臂,指着墙角的一个瓷瓶道:“这样,若我的乖女能隔空碎了那瓷器,爹作为赔礼,那剑骨拿来给你铸剑也无妨。”
剑骨是天外陨铁,极其稀有,这么多年铸剑山庄只得了这一块,放在宁父年轻时,他是断然不会拿来作赌注,可如今他这岁数,半截入土,加上过往经历所致,很多事情看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若宁清梧当真有自保的能力,他锻造一柄神兵又有何不可?
宁清梧看了看瓷瓶,又看了看自己白嫩嫩的手掌。
她试探性地问:“只要我隔空碎了它就算我赢?”
宁父道:“当爹的不为难你,你隔空击碎了,就算你赢。”
宁清楚心下琢磨,内劲外放她肯定是不会的,但她现在有一个极为特殊的地方是宁父不清楚的,宁清梧现在可是个能徒手握碎石头的巨力小娘子。
她爹又没规定不能用外物——
宁清梧微微一笑,她拔下头上的一根发簪,簪子通体金灿灿,雕花精致,镂空之处透露出匠人的点点心血,是谢镜枯送她的,今日也算物尽其用。
宁云滔两眼一瞪,还以为她想不开要以死相逼,登时站了起来:“乖女,乖女,是爹错……”
宁清梧没理她爹的干扰,眯起一双杏眼,她按照投壶的经验,尽力瞄准了那瓷瓶。
小姑娘手臂绷紧,投出的瞬间,宁清梧闭上眼睛在心底默念:千万要中!!!
小小的一支金簪,拖着流苏如一道碎金凤尾,势如破竹,当啷一声狠狠地砸在绘有墨兰的瓷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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